第16章

“小姐明人，婢子在一旁看著眼都花了。”

“游玉這小兒真甜。”銅鏡中的郎眉如翠羽，眼若琥珀，云髻間的珍珠碧玉步搖垂下流蘇，晶瑩剔，閃出熠熠的輝，盡顯矜貴。

“走，去學堂吧。”今日是姜嬈去晏府學堂聽課的第一天，可不能去遲了。

“表妹，來，坐這里。”姜嬈的大表哥晏池沖招手，看到雙眸濛濛，又關懷問道：“表妹昨夜沒有歇息好嗎？”

姜嬈不好意思的揚起笑，“一想到今日要來學堂聽課，可以學到不知識，還可以結識其他貴，便十分向往，昨夜難免睡的晚了些。”

才不會告訴大表哥，沒睡好是因為昨晚做了個噩夢，夢中的夫子天天查的學業，完不任務還要被打手心，當真是可憐兮兮。

晏池嘆道：“表妹一介郎便如此向學，其心可嘉，著實讓表哥慚愧。”

“表哥才出眾，倒是嬈兒要多向幾位表哥學習。”

姜嬈環視幾眼，學舍窗明幾凈，四角擺著幾盆松柏，郁郁蔥蔥，兩邊的梨木書架上擺滿了古籍，此時同窗還沒有到來，只有和大表哥兩人。

又過一盞茶時間，同窗陸陸續續進了學舍。

學堂里的學子不僅僅有姜嬈幾位表哥，還有其他一些開封世家的兒也在此聽課。

“大郎，這便是你的表妹？”

“郎莫不是神仙妃子！”

“表妹以后要跟著咱們一道讀書了嗎？”

……

幾位郎君一進學舍，便看到了一襲翡翠羅的姜嬈，眼前一亮，年慕艾，紛紛圍著姜嬈和晏池，七八舌的發問。

“這是我表妹，可不是你表妹。”晏池揪出方才那人話語中的，嬈表妹又乖巧、又好學，可不能讓這群臭小子套近乎。

“干嘛分那麼清楚？咱們都是同窗，匪淺，大郎的表妹，就是我們的表妹。”

說這話的便是程三郎程珣，方才那一聲表妹也是出自他口。

看著姜嬈、晏池與程三郎一群人熱熱鬧鬧的說著話，學舍里其他幾位郎也不聲打量著姜嬈。

一羅郎消息靈通，“是南侯的千金，前幾日來晏府做客，要在這里住上一段時日。”

另一個郎接著道：“姜姑娘當真是一副好，看發髻的珍珠碧玉步搖，怕是要價不菲，致奪目。”

月水羅的郎則有些不滿，此是戶部尚書的侄，名謝瑤，“姜嬈一來，所有的郎君都圍在旁。”

郎們暗中打量著姜嬈的衫首飾和容，互相換著有關姜嬈的聽聞。

學舍里的嘈雜并沒有持續太久，不多時授課的夫子到了。

夫子姓張，曾是探花郎，可見其博學多才，后因郁郁不得志而致仕，輾轉來到晏府授課。

張夫子一青直裰，鬢發有些斑白，一手負在后，“讀書是為了明理，有德行、明是非才是本，然后邁場兼濟天下。”

“獨善其也好，大庇天下寒士俱歡也罷，都是個人的抉擇，不應過分指摘。但各位出世家，風雨飄搖之際各位便是中流砥柱，希出了學舍，眾郎君與郎心中有志，不玷污讀過的圣賢書。”

話音落下，下面的學生有些眉頭深思，如晏池和宴府其他幾位郎君：有些眼睛瞟，也有些調皮的傳著小紙條、說著悄悄話，例如程三郎這個調皮搗蛋的。

張夫子微微嘆息，開封世家奢華，不管他講的再多，也只有學子親自經歷過才能頓悟。

張夫子扶著胡須，拿著一本冊子遞給姜嬈，“這是老夫立下的學訓，拿回去好好看看，記在心里，明日查。”

姜嬈恭謹接過，“學生知道了。”

心有些小得意，雖然讀書不，可背東西特別快，這簡直是小菜一碟。

等翻開學訓，笑容徑直凝在臉上，二百六十八條學訓，笑，笑不出來了，嗚嗚嗚。

張夫子年齡大，卻不迂腐，授課也頗為有趣味，姜嬈打起神，姿筆直，力求第一次聽課在夫子心中留下一個好印象。

張夫子暗自點頭，郎看著氣，沒曾想是個讀書認真的，想必和晏府幾位郎君一樣，有才、又聰穎。

張夫子授課的聲音在學舍里響起，時不時引據經典、博古論今，他

腳步突然停下，手中的詩書合起來，語氣有些嚴厲，“程三郎，將為師放才說的話重復一遍。”

昏昏睡的程珣一激靈，條件反的站起來，反應了片刻，咧著，“夫子方才說的是，讓學生將您說過的話重復一遍。”

張夫子冷笑一聲，拿起戒尺，“手開。”

戒尺在程珣的手掌中啪啪作響，這還不算結束，張夫子輕飄飄道：“聽課時昏睡、擾同窗，二十張大字，五遍學訓，明日上來。”

一言不合就開打，打完了還要寫大字、抄學訓，姜嬈看著程三郎紅紅的手掌，水盈盈的眸子浮上一層愁，好想回家，不想在外祖家聽課，太可怕了。

程三郎有些不服氣，“夫子您偏心，晏安整日不來聽課，您也沒有任何罰，可學生只是方才有些瞌睡，您便罰了學生。”

姜嬈聽聞，環視一周，學舍里約莫二十來張案桌，只有自己前面的那一張案桌空著，想必這便是二表哥的位置。

張夫子笑瞇瞇道：“不錯，為師確實偏心。二郎雖未來學舍，然每旬查都是第一，等你哪日也考了個第一，為師不但不罰你，還有獎勵。”

“當真？不知夫子的獎勵是何？”

“獎勵嘛，為師看剛才那幾下對你來說輕如羽，等你考了第一，那就再多獎勵你幾戒尺。”

學舍里其他學子噗嗤笑出聲，程三郎佯裝委屈，“夫子，您好狠的心啊！”

玩笑過后，又繼續授課，張夫子經過姜嬈旁時，姜嬈下意識的姿更加直，目更加清明，一副認真聽課的模樣。

張夫子看在眼里更加欣，只覺此大有可為。

待到授課結束，姜嬈只覺心累累，回到遇樂院里，恰好收到姜侯爺送來的家書，姜嬈綻開笑，趕忙拆開看了起來。

姜侯爺在信中讓無需掛念家里人，在晏府要聽長輩的話，委屈了也不能一個人忍著，在開封玩夠了就回家。同時也將姜婳的事告訴了姜嬈。

姜婳與淮侯那樁丑事出來，哪怕姜侯爺不同意，將淮侯的頑劣名聲盡數告知，也無法過分手二房的事。二房歡天喜地的等著淮侯上門提親。

姜婳消停了幾天，便又張揚起來，以為自己侯夫人之位穩妥，話里話外著優越之。

沒曾想淮侯遲遲未到姜府提親，一連拖了好幾日不見人影。

姜婳便央求姜侯爺暗中提醒淮侯提親一事，姜夔本就不忍看到侄落虎，又奉勸了幾句。

最后又過幾日，淮侯趕在離開南前，匆匆來到姜府提親，訂下了婚期，在今年年底。

姜嬈看著厚厚的幾頁書信面凝重，淮侯此人好、惡毒、公報私仇，還有那令人作嘔的特殊癖好，將子當做畜牲一樣肆意施暴，姜婳算計淮侯在先，即便如愿以償為侯夫人，怕是日子也不會好過。

躲了一劫，姜婳卻陷了進去，可若不是姜婳咎由自取，這件丑事絕不會發生。

思來想去，姜嬈提筆回信，將這段時日在開封的所見所聞、以及周大將軍與勇武侯的近況告知姜侯爺，讓父親心里有個數。

又分別給姜綰和姜婳寫了信，雖素來與姜婳不對付，可也不愿看著苦。

在信中仔細勸告一番，淮侯絕非良人，哪怕出了此事，姜府必定會為找尋如意郎君，該說的話都在那封信里，一切只看姜婳如何抉擇。

等回了信，派人送到驛站，姜嬈拿著學訓鼓著腮幫子，去到了海棠林深的亭子里。

看著那厚厚的一本學訓，姜嬈小臉兒哭兮兮。

上面麻麻的羅列著，“學訓第一條，學子須按時完每日學業”，“學訓第五十六條，學子應仁同窗，不得打鬧斗毆”……“學訓第二百六十八條，學子須言出必行，君子一諾千金”。

一遍讀下來，都要幾刻鐘時間，更何況全部背下來，姜嬈唉聲嘆氣，滿臉愁容。

自己只是來外祖家做客而已，為何要這樣的苦，幾位表哥真的好慘，打小就要被這二百六十八條學訓縛束，怪不得一個兩個都是清冷出塵、端方雅正的模樣。

“小可憐兒，小都可以掛玉瓶了。”郎君清朗帶笑的聲音在姜嬈后響起。

晏安從外面回到自己院子，經過此，遠遠就看見郎那一襲翡翠的羅，在炎炎夏日里格外清新。

他角噙笑，一副慵懶做派，眸中含著打趣的笑，“表妹莫不是傾慕表哥、在此等著表哥歸來？不然為何常在途經表哥院子的竹亭里看到表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