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嬈兒，你說，這是舅母的錯嗎？”

徐氏語氣是輕的，面也沒有多麼難堪，可是給人的覺，莫名的抑和深沉。

一襲深的褙子，配上眼角的細紋、耷拉的角，還有那兩道深深的法令紋，經久不見日的病態，頗顯老態和翳。

晏大郎來到徐氏面前，“伯母，這事與表妹無關，伯母若是有什麼不滿的，盡可對著我們兄弟幾個。”

徐氏直直的看著他，面繃起來，“既然與姜嬈無關，那大郎的意思，是我這個做伯母的錯了？”

晏大郎沉默了片刻，“侄兒并沒有此意，此事還伯母無需太過心，我與幾位弟弟的學業，我們自最清楚，夫子、還有父親、母親亦經常過問。偶爾放松，有些閑逸致，更是勞逸結合，我們自會將全部心思放在功課上面。”

徐氏倚靠在梨花椅背上，“你們尊稱我一句大夫人，我便應當起大夫人的職責，管教你們也不為過。嬈兒，您說是不是？”

姜嬈輕笑一聲，面對徐氏突如其來的發難不急不慌，沒有急著回答，反倒說起了另一個話題。

“前幾日在酒樓聽書，有位說書人引起了當時在座之人的不滿。”

姜嬈神自若，姿直，繼續道：“那位說書人將前朝由盛轉衰、最后覆滅的過錯全部推到了張貴妃上。聲稱前朝張貴妃姿質艷、艷寵六宮，無人可比其恩寵，引得前朝君王自此不早朝，貪迷樂亡了國。”

姜嬈目移到徐氏面上，“將亡國的錯誤推到一介子上，難不若是沒有張貴妃，前朝那昏庸無能的帝王便會千秋百代嗎？幾位表哥與我一起只是點茶而已，難不還會耽誤得幾位表哥功課一落千丈？”

姜嬈朱輕啟，眸含著冷意，如冬季經久不化的寒雪，毫不客氣的回擊回去，面卻是帶著恰到好的笑意，“大夫人出世家，知曉的道理肯定比我多，大夫人您看，外甥方才那一番話，說的對，還是不對？”

“你！”徐氏猛地起，面沉沉，雙眸直直的看著姜嬈，不滿看出的不滿，冷哼一聲，“好一個伶牙俐齒的表小姐。”

“我在晏府待了幾十年，夫死子逝，對待晏家眾人如同親人，亦是將幾位侄兒當我的親生孩子，表小姐你若是不領，不服我一個老婆子的管教，那我何必討這個嫌？”

到底姜還是老的辣，徐氏開啟了套路。

姜嬈毫不在意的翻個白眼，裝可憐，誰不會啊！

姜嬈出幾滴淚，一副泫泫泣的姿態，卻仍著姿，“母親經常對我說，大夫人溫賢淑，知書達禮，定不會為難旁人。可今日大夫人無緣無故的指責嬈兒，當著這麼多郎君、郎，毫不給嬈兒留面子。不知大夫人是對嬈兒有何不滿，您說出來，讓表哥們一起評評理，到底是不是嬈兒的錯。”

弱的郎總是可以引起他人的憐惜，何況是像姜嬈這般姝麗的郎，水盈盈的眼眸淚珠要落不落，故作堅強，更是惹人憐。

姜嬈比徐氏年輕，比徐氏容昳麗，比徐氏更會示弱，這這幅樣子，宛若被徐氏無端打欺負的小白花一樣，楚楚可憐。

徐氏氣的嘔，姜嬈有什麼錯，當然沒有錯。

今日為難姜嬈，不過是找個借口敲打姜嬈一番，不讓晏府幾位郎君與姜嬈相太過。

自古表哥表妹在一起的不是數，姜嬈又是這般明艷人，徐氏唯恐等侄來到晏府的時候，被姜嬈捷足先登。

可這話能說出去嗎？不能。

徐氏沉著臉看了姜嬈一樣，著眉頭，“表小姐年輕氣盛，我一個老婆子說不過你，走，咱們回去，就不在這里討人厭了。”

姜嬈出張揚的笑，“大夫人，慢走不送。”

看著徐氏出了遇樂院，晏大郎等人圍在姜嬈旁，面上盡是不好意思，“表妹，今個是表哥們給你添麻煩了。”

姜嬈笑著搖頭，“這有什麼麻煩不麻煩的，咱們做的不是錯事，何苦管旁人口舌？”

晏大郎笑了笑，點頭應和。

有些人無事生非，拿著輩分人，就不應該給這些人面子。

“將那件素白的羅找出來，首飾脂也免了。”梳妝的時候，姜嬈對著游玉道。

游玉放下手中的步搖，“小姐，待會兒要去見老國公和幾位大爺、夫人，這樣會不會太素淡了？”

姜嬈仔細的打量銅鏡中不施脂

的自己，“無妨，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今日趕上姜嬈的幾位舅舅休沐，是以一大家子聚在一起。

“嬈兒，可是珠釵沒有滿意的？怎的如此素雅？”阮氏開口問道。

姜嬈一進門，便引來了屋中其他人的注意。

開封貴追求素雅清淡，著、布料、花紋以及首飾，多為淺淡之。

可姜嬈偏偏喜張揚明艷的，石榴紅、綠、鵝黃……羅樣式不同，怎麼好看怎麼來。

是以晏府諸人平日看慣了姜嬈明艷人的打扮，這會猛一看到姜嬈清雅的裝扮，頗有些不適應。

姜嬈一一問好，笑著對阮氏道：“嬈兒不缺首飾，幾位舅母給了嬈兒不好東西呢。”

阮氏又問道：“那可是了什麼委屈？誰欺負你了？”

小姑娘打扮的明艷人，旁人看著心就好，阮氏第一反應便是姜嬈是不是了什麼委屈。

姜嬈佯裝怯怯抬頭，看了徐氏幾眼，并未吭聲。

徐氏眉眼一跳，覺有些不對勁，方才姜嬈進來時，還以為是自己昨日的教導有了效果，可這會這丫頭看自己的眼神，搞的好像那個欺負的人就是自己。

一旁的晏安，看著姜嬈的姿態，眼中含笑，這個表妹可不是氣的小白蓮，雖不知是誰欺負了，但嬈表妹肯定不會獨自吞下這口氣。

姜嬈未吭聲，晏老國公和姜嬈的三位舅舅順著的視線看過去，一時了然。

阮氏頗是喜歡姜嬈，自是看不到委屈，“嬈兒誰欺負你了，你盡管說出來，舅母和舅舅，還有你外祖父，不會讓你白白委屈的。”

姜嬈這才抬頭出聲，“昨日大夫人去我院子里，對著我諄諄教誨，我既然來晏府做客，一舉一便代表著晏府的面子，去學堂聽課更是大夫人的好心，不可糟蹋，不可太過張揚，不可與表哥走的太近，不可經常與同窗嬉鬧，以免耽誤幾位表哥的學業。大夫人教導的很對，所以嬈兒決定從今日起，便不穿那些妍麗的羅，省得惹大夫人生氣。”

徐氏面上一變，“我何時說過這話，我只是為了大郎他們的學業著想，并不是嬈兒想的那個意思。”

姜嬈看著晏大郎，“昨日幾位表哥也在場，大夫人的話，表哥們也聽的很清楚。”

晏大郎出聲，“昨日我與幾位弟弟、還有同窗，去找表妹點茶，這也本是夫子布置的任務。可大伯母估著是有什麼誤會，唯恐我們因此耽誤學業。”

上首的晏老國公看了一眼徐氏，又看著姜嬈，“嬈兒足以擔得起晏府的家風，想穿什麼就穿什麼，想去哪里玩就去哪里玩。大郎他們年紀也不小了，自己可以對自己的學業負責，表兄妹在一起流嬉耍，意氣飛揚，沒有出格的行為，都無妨。”

姜嬈的大舅舅也跟著點頭，“嬈兒，你是晏府的表小姐，這里就是你的家，自己的家，怎麼舒適怎麼來。大郎他們學業不管是否退步，那都是他們自己的事，與旁人無關。日后若是了什麼委屈，別憋在心里，告訴舅舅和舅母，我們為你做主。”

阮氏拉過姜嬈的手，“對，嬈兒，聽你舅舅和外祖父的話，你一素淡打扮同樣好看，但你不過剛剛及笄，正是春日盎然的年華，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明艷又人，舅母看著都能多吃幾口飯。又沒有礙著旁人，又沒有用旁人的銀子，誰也管不了你穿什麼服、作何打扮、去哪里玩耍！”

徐氏聽著這些話，面越來越沉，倒是小看了姜嬈，拐著彎的告狀，讓丟人。

姜嬈婉一笑，笑的看著晏老國公，“有外祖父、舅舅、舅母和表哥給嬈兒撐腰，肯定沒有人再敢欺負嬈兒了。”

帶著笑，意氣張揚，看向徐氏，一副無辜的模樣，“大夫人，您說是不是？”

徐氏手中的帕子越攥越，繃著的臉也越來越，沉沉的看著姜嬈，半晌出了聲，“是。”

一旁的晏安，看著姜嬈眸中狡黠的，張揚又奪目。

一素白的羅，青在后背，宛若剛從清水中冒出頭的芙蓉，清秀又潤麗，清澄又自然，難掩其風姿。

嬈表妹濃抹時明艷，淡妝時出塵，果真是淡妝濃抹總相宜。

等姜嬈回去自己院子的時候，經過那艷麗的海棠林，晏安住了。

晏安手中拿著海棠花枝，長玉立，走到姜嬈面前，俯首看著。

修長的手指將花枝姜嬈的鬢發，清冽的氣息拂過的面，“表妹這樣更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