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長的一段路走了足足一刻，謝遲可算把葉蟬哄回了正院。

可是吧葉蟬還興著，別說睡覺了，謝遲懷疑現在給打開府門就能出去跑馬。

而且還在堅持想去看看喝多了的容萱。謝遲從前就聽說過有的人耍起酒瘋來特別一筋，但從來沒見過，今天算是見著了。

謝遲實在不敢讓去，一來怕吹風涼，二來容萱剛才也確實是喝高了的樣子，兩個醉鬼到一塊兒還不得打起來

他就使勁兒把葉蟬往床上按：“明天再去明天再去，睡覺，啊”

葉蟬據理力爭：“可是已經醉了”

謝遲：“我知道”

葉蟬：“等到明天就醒了”

謝遲心說醒了不是正好嗎推開他就又要往外去。

“小蟬小蟬”他再度拽住，“我替你去，好嗎我替你去看看，你好好歇著，乖”

葉蟬恍惚地瞧瞧他，大概覺得眼前這個人還可以放心，吧唧著點點頭：“那也行吧。”

謝遲趕讓青釉伺候就寢，生怕反悔再要出去似的，立刻出門殺往西院。

西院里，容萱倒沒葉蟬醉得那麼厲害，只是頭腦一陣陣地犯暈，外加上沒什麼力氣。

謝遲突然過來，把嚇了一跳，怔了怔趕忙下床見禮，謝遲上上下下地打量：“你沒事吧”

“沒事。”容萱紅著臉，笑地抬頭，“爺，您”

“沒事就好，我回去告訴小蟬。”謝遲自覺完了葉蟬待的事，轉就要走，容萱顯然一愕，不假思索地追上去。

謝遲乍覺背后一沉，猛地停腳，容萱的聲音聽上去張不已：“那個您來都來了，就、就別走了唄”

謝遲忽地窒息。

其實容萱也是正經有名分的妾室，是宮里賜下來的。但不知怎的，他竟然很慌，覺得自己好像犯了什麼錯，覺得心虛不已。

他克制著慌，拍拍環在他腰上的手：“你你松開，你喝多了，早點休息，我還得”

“我比夫人還早三天府呢”容萱聲音里帶著哭腔，借著酒勁兒跟他爭辯，“我也沒讓爺覺得討厭吧爺您別走了，我們說說話、聊聊天也好啊，聽說你喜歡看武俠故事，我也喜歡啊，我看過好多，我們可以聊聊看”

謝遲深吸了口氣，連脖頸都發僵，“容萱。”

“不然我就不松開了”容萱想想近幾個月的孤單，咧著哭出聲，“你別走嘛，你會喜歡我的”

明明拿的才是主劇本。

“”謝遲有點崩潰。他剛才看容萱好像不太醉還松了口氣，怎麼現在看起來好像比葉蟬醉得還厲害

接連應付兩場耍酒瘋的謝遲，覺自己在渡劫。

他深吸了口氣：“那、那個你冷靜點。”然后琢磨了個緩兵之計，“行，那咱聊聊天，就聊武俠故事。你先去床上躺著找本書我們來讀”

容萱滿口答應，卻機智地沒有完全松手。

拽著他去書架前找書，又拽著他躺到床上。謝遲想趁機開溜的算盤落空，只好認命地把書翻了開來。

都喝高了，自然是他讀給。可是他也喝了酒，讀著讀著眼皮就打了架，接著不知不覺便睡了過去。

.

第二天一早，葉蟬起床后很快便覺到屋里的氣氛不大對。

細一問，得知謝遲昨天睡在了西院；再細問，聽說是自己耍酒瘋把他給推過去的。

葉蟬懵了半天。

的思緒突然很，一邊覺得這沒什麼，一邊心里又不是滋味兒。

為什麼會這樣呢覺得自己想的一直都是謝遲應該對和容萱都好啊。

但就是覺得提不起勁兒來了。在屋里悶了半天，才強行制住煩去看元晉。

屋外，青釉和紅釉直犯嘀咕。

爵爺和夫人是還沒圓房，可其實吧，如果爵爺愿意先和容姨娘那什麼，也不是不行但他要去倒是早去啊

眼下可好，從前陣子他在宮里出事開始，夫人就明擺著顯出對他上心了。好不容易他回來了，夫人也放心了開心了，他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去找容姨娘

夫人也是的，喝高了鉆牛角尖，往誰那兒鉆不好啊，非往容姨娘那兒鉆，結果折騰來折騰去，倒讓爵爺鉆進去了

青釉就小聲跟紅釉說：“我在這兒守著，你帶白釉到廚房提膳去，現在就去。看到夫人吃的就先端過來，別西院搶了先，夫人正為西院窩火呢。”

“哎，好”紅釉立刻應下，進屋上白釉就一道走了。青釉擔憂地看著在廂房里逗小公子的葉蟬，余里忽地看見剛走到院門口的紅釉白釉往后一退。

“爺。”兩個人趕忙福，謝遲問們：“夫人呢”

“在小公子那兒。”紅釉用目往廂房一引，謝遲就朝那邊去了。他走得快，懵了懵神的

青釉尚未來得及回頭告訴葉蟬，他已邁進了門檻。

“咿”元晉眼睛一亮，著小手指門口。葉蟬便回過頭，看見他，勉強笑笑：“你回來啦”

謝遲也負氣地瞅瞅：“你酒醒啦”

葉蟬微噎：“醒了。”

“那你幫我肩”謝遲坐到椅子上，又瞪，“都怪你，喝口酒就開始風，早知道就讓你自己去西院了”

謝遲很憋屈。他要是知道容萱這樣，一定就不攔了。過去看看，起碼不會被容萱強行攔住不讓走

害得他在那兒斗智斗勇。

他先是想騙松手就開溜，結果容萱本不松。躺到床上，他想讀故事把念睡著了就走，然而畢竟他喝得更多，自己讀著讀著就先一步睡著了。而且吧，容萱一直死抱著他的胳膊一夜都沒松早上醒來他從肩到胳膊都酸痛不已，一時之間他簡直懷疑自己的胳膊廢了

至于醒來后，容萱千百地想跟他做點什麼的那一環，謝遲覺得不好開口就沒跟葉蟬提，其實那一環也很令他不痛快容萱也太說好聽點太奔放了些。

他前些天都在葉蟬這里，葉蟬從沒有過那樣的舉。容萱一見面就這樣，真較他適應不來。

是以謝遲一肚子邪火兒，葉蟬察覺到了，但不知道他為什麼不高興啊，就一邊給他肩一邊使勁兒探頭看他。

他時不時地斜瞥一眼，俄而繃著臉問：“你昨天是不是故意把我往西院引的”

“啊”葉蟬一啞，立刻說，“不是啊我昨天喝多了，我”

都后悔一早上了

“不是就好”謝遲攥住的手，站起來認真地看著，“你以后也別在這種事上幫，我跟在一起不自在。”

“哦”葉蟬點著頭應下，“那你你以后也別讓我喝酒唄我喝了酒腦子不聽使喚，這這次算我錯了”

“誰要聽你認錯。”謝遲角輕扯，“走，我們吃飯去。”

葉蟬的心于是莫名地就好轉過來了。早膳有喜歡的南瓜羹，主要是用南瓜和糯米一起調的，加上冰糖之后口味甜糯，冬天吃起來暖暖的特別舒服。葉蟬不知不覺吃了足足兩碗下去，冬筍香菇包和醬包也各吃了三兩個，吃完才發現撐得夠嗆。

飯后，謝遲消了消食，然后照常讓劉雙領取書來給他讀。他這些天過得多有些忐忑，因為把拳腳功夫放下了，擔心再進宮當差時又跟不上練。不過也實在沒辦法，畢竟傷還沒好，拉弓箭的萬一影響了養傷，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再去當差。

就這樣，謝遲強迫自己安心養著，養到上元時可算基本痊愈，正月十六時終于又可以去當值了。

這回葉蟬把那個葫蘆形繡蝙蝠的荷包塞給了他

進了宮，謝遲按照忠王叮囑的，等到皇帝從宣政殿退朝回來，便和守在殿外的宦說了要謝恩的事，然后就靜等著那宦出來說陛下不得空，讓他在殿外磕個頭了事。

結果，片刻后那宦折出來告訴他：“陛下說正好沒什麼事，進去吧。”

謝遲：“啊”

他是覺得按常理來講，皇帝不至于為這麼點小事見他。可現在皇帝要見，他能說不去嗎

謝遲只好著頭皮進殿，行禮下拜后，大氣都不敢出地靜聽四周靜。

皇帝擱下手里的奏章，看看他：“傷養好了”

謝遲盯著近在咫尺的地面：“是。”

上頭靜了一會兒，又問：“朕打了你，你恨不恨”

謝遲一愣，旋即搖頭：“不恨。”

這是實話。大概是因為一國之君實在太高高在上的緣故，他當時雖然覺得冤、覺得恐懼，但卻不恨，或者說是恨不起來。現在皇帝這樣直白地提起，他也依舊恨不起來。

皇帝對這個答案沒有多做探究，沉了會兒，繼道：“那朕打了你，又賜你食邑，你怎麼想”

謝遲復又懵住。他頭一個反應自然是想說念皇恩，畢竟這五百戶食邑對家里而言著實很重要。可謝恩的話方才已然說過，皇帝當下想問的顯然不是這個，而是

謝遲不解皇帝為什麼要探究他的看法，滯了滯，如實說：“臣不懂。”

這也是實話。他真的不懂，皇帝如果不信他，為什麼要賜他食邑可如果信他，當時又干什麼打他

上面沒有回應，謝遲努力想想，又道：“臣覺得陛下自有陛下的道理，可這道理，臣想不明白。”

皇帝嗤地笑了聲，好似聽了件很有趣的事，笑音聽上去心不錯：“起來吧。”

“謝陛下。”謝遲站起，兩丈開外，九五之尊含笑的目定在他臉上，忽地問說：“你多大了”

“臣十七歲。”謝遲道。

皇帝眸微微一凜，又轉瞬恢復如常，繼而擺了擺手：“退下吧。”

謝遲便按規矩施禮退了出去。紫宸殿中久久無聲，皇帝沉默了半晌：“傅茂川。”

傅茂川躬上前聽命，皇帝一喟：“傳忠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