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好的龍胎呢》2.第 2 章
廳堂里,此時吳進意正一臉誠摯地與主位上的老夫人趙氏表達著自己的赤誠之心。
“孝悌先前不懂事,惹了阿瑜生氣,上門拿我出出氣原也是應當的,但蘇吳兩家的姻親是老太爺還在時便訂下的,豈能隨意退親今日登門,孝悌帶著誠意前來,唯愿能重結蘇吳兩姓之好,還老夫人和夫人能夠全。”
孝悌,是吳進意的表字。
他字字真誠,舉手投足間又十分的懂禮儀知進退,倒讓蘇老夫人有些滿意了。
當初蘇瑜那丫頭自個兒上門將人給打了,人不計較也便罷了,還帶傷再次登門求娶,可見其誠意了。原就是自己理虧在先,此時自然也是不好拒絕的。
何況,如今平南侯府正值危難,吳家卻能記著兩家的意,帶了如此厚的聘禮,也著實讓心里安。
其實吳進意此人生的不錯,眉清目朗的,又素有溫雅謙和的名聲,蘇老夫人重規矩,對于這樣的人也是十分欣賞的。此時又見吳進意額頭還纏著紗布,分明是當初被蘇瑜所傷,蘇老夫人也生了愧疚之心:
“阿瑜那丫頭被父母在世時慣壞了,做事沒個分寸,原該我們登門致歉才是,如今反讓你親自過來,倒讓我這老婆子過意不去了。”
“老夫人說哪里話,阿瑜直率,恣意爛漫,我怎會真的將先前之事放在心上還老夫人替我向阿瑜言幾”
話還未完,突然有長鞭從門外徑自拋了過來,又驟然一轉,纏在了吳進意的腰。
吳進意還未緩過神兒來,卻覺子倏然騰空,“嗖”的一下被那長鞭拽著出了屋子,又重重落在了地上。
如此暴將他拖出來的不是旁人,正是蘇瑜邊會武的忍冬。
見吳進意一落地,蘇瑜從自己袖袋里取出哥哥親手為自己做的手鞭往地上一甩,一鞭子實打實落在了吳進意的上。
隨著他抱頭尖,蘇瑜又甩了一鞭子,里還破口大罵:“你這卑鄙下流無恥之徒,欺霸良家婦,草菅人命,看來上次打得太輕,居然還敢登我蘇家門庭,看我不打你的頭”
咬牙切齒說著,一鞭鞭打下去,吳進意躲避不及,在地上翻滾著討饒。
等蘇老夫人和平南侯夫人花氏趕出來時,吳進意已經挨了蘇瑜好幾下,皮開綻的,老夫人大喝一聲:“孽障,你給我住手”
忍冬瞧見老夫人沉的臉,忙上前拉住了還在打著吳進意的蘇瑜,小聲道:“姑娘,夠了,別打了。”
蘇瑜默默收了手,不屑地用食指蹭蹭鼻子,側目看向地上的吳進意,語帶警告:“早就告訴過你,日后別讓我再看見你,沒想到你竟是個沒記的,還敢到我家里來。今兒個也便罷了,若再有下次,信不信我直接取你狗命”
吳進意此時被打得分外狼狽,然瞧見盛氣凌人的蘇瑜卻不惱怒,反而強忍著疼痛站起來,十分謙卑地拱了拱手:
“阿瑜,我知道先前是我做了讓你氣惱的事,你如今打我也是應當的,我不怪你。可我今日上門求親是出自真心,我,我心里是有你的”
“你還敢說”蘇瑜氣得又揚起了鞭子。
然而這一鞭子還未揮下去,蘇老夫人卻又開了口:“住手大庭廣眾之下,閨閣兒家哪個如你這般”
旁邊的平南侯夫人花氏也跟著道:“阿瑜,你祖母說的是呢,兒家就得有兒家的樣子。前幾日你把吳公子給打了,如今人家不計前嫌,反而上門來賠禮道歉,你這做的又算什麼事傳講出去,豈不讓人笑話咱們侯府”
蘇瑜看著二人一副站著說話不腰疼的架勢,心里越發來氣:“大伯母這話何意,難道我打他便是無緣無故的不”
“這吳進意表面上倒是個謙謙君子,可他背地里做的那什麼事兒污良家婦,把人家肚子搞大了怕惹出事來,又著人喝墮胎藥,害得那姑娘如今落了個瘋癲之癥,爹娘上門討說法,結果也讓他命人給打瘸了,躺在床上彈不得。他這等敗類,若非有個做承恩公夫人的姨母護著,就該割了那玩意兒去宮里當太監”
這事當初蘇瑜上門將吳進意暴揍一頓后便鬧了出來,蘇老夫人和花氏兩人也是知道的。
可一聽這話蘇老夫人仍是來氣:“一個姑娘家,瞧你里不干不凈說的都是些什麼話這話是你這閨中子能吐口的嗎”
吳進意適時上前來,對著蘇老夫人和花氏鞠躬:“老夫人,夫人,這事原是我的不對,可那天晚上我喝多了酒,實在不知道自己竟做了那樣的事。我讓那姑娘墮胎,原也是為了阿瑜以后嫁過去不至于委屈的。至于那一家人,我已經讓人送了銀子過去安,更是花了錢給那姑娘治病,如今人已經有所好轉了。”
花氏看向蘇瑜:“這吳公子的確做了糊涂事,可男人嘛,誰年輕時候沒有犯過什麼錯呢你瞧他已經理妥帖了,阿瑜你又何必執拗呢若說生氣,前頭你上門已將人給打了,如今氣也該消了。”
蘇瑜嗤笑:“他害了人,如今給點銀子就完事了他若真有良心,就去把人家姑娘給娶了,照顧一生一世,我也敬他是個男人”
“胡話”老夫人斥道,“你與吳公子的親事是你祖父在世時訂下的,哪能說退便退了讓他退了親去娶個平民子,這是在打我們侯府的臉面”
“祖母這話錯了,吳進意這等敗類,我若真嫁過去,那才是在打我們侯府的臉呢。莫不是這天下男人都死絕了,我平南侯府的姑娘就非得嫁個這樣的不”
“大膽,這是你該與祖母說話的態度嗎”老夫人氣得拿拐杖敲打著地面,子都跟著了起來,“天下男人是沒死絕,可這門親事你應也得應,不應也得應”
“母親別生氣,當心自個兒的子。”花氏忙上前攙扶著,又低斥蘇瑜:“你這孩子,怎麼跟你祖母說話的,還不快向你祖母認錯,說你答應這門親事了。”
蘇瑜角揚起一抹譏誚:“若大伯母覺得吳進意是個好的,你讓四妹妹嫁過去也就是了。左右當初祖父在世時,只說蘇吳兩家聯姻,也沒說一定得是我不是”
聞此花氏的臉頓時有些變了,一共三個兒,大的嫁給了太子為太子妃,次早夭,四丫頭可是捧在掌心里養大的。
在花氏看來,的四丫頭溫婉大方,姝名在外,日后必然是要往高了嫁的,自然看不上吳進意這樣的貨。
不過這話自是不好說的,只笑著道:“長有序,你是老三都還未出嫁,怎麼就的上你四妹妹呢”
蘇瑜豈不知道大伯娘肚子里那些小九九,也懶得與多費口舌,只又暗含警告地看向吳進意:“我的親事我自己說了算,我是不會嫁給你的,如果下次再讓我看見你,我手里的鞭子可是不會心疼人的。”
說罷,揮著鞭子往地上一甩,周遭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還不快滾”
吳進意被那鞭子揮得一個哆嗦,也顧不得旁的,直接逃也似的溜走了。
蘇瑜瞧了十分滿意,哼哼鼻子,頭也不回地離開。
老夫人卻被氣得不輕,臉都跟著綠了:“瞧瞧,這子簡直跟那個死了的娘一樣,真是氣死我了”
花氏幫忙順著的口,勸道:“母親何故生那樣大的氣,可不一直就那個樣兒,都是二弟妹在世時給慣壞的。”
提到蘇瑜的娘老夫人就來氣:“禍害,全都是禍害俞氏害了你二弟,如今這死妮子是要害咱們整個侯府啊”
“誰說不是呢,”花氏扶著老夫人進屋,“如今丞哥兒在前線吃了敗仗,陛下指不定哪日就會降罪到咱們蘇家,這幾日我總擔心呢,承恩公府若退了與丞哥兒的親事,那可怎麼好”
“這不應該吧。”老夫人由花氏攙扶著坐下,又接過下人奉上的茶水,“當初這親事可是承恩公府親自上門求得,更是讓貴妃娘娘賜了婚。”
花氏嘆道:“他們主提的親不假,可此一時彼一時啊。當初丞哥兒年有為,名譽甚遠,與承恩公府孟家的姑娘自然是相配的。可如今呢,丞哥兒在邊塞連丟三座城池,連圣上都給惹怒了。母親,那公府里的姑娘是何等金尊玉貴的人,誰知道還看不看得上丞哥兒”
越說老夫人心里越:“大丫頭嫁去太子府也幾年了,卻一直沒能生個子嗣,偏還善妒,陛下和太子本就對極為不滿。如今咱們蘇家風雨飄搖,這個太子妃本指不上,能依仗的也唯有丞哥兒與承恩公府的親事了。這親事若黃了,平南侯府怕就在這皇城之中無立足之地了。”
花氏道:“好在承恩公府如今并無什麼靜,看來也不是那等趨炎附勢之輩。只是,這吳進意的母親和承恩公夫人是嫡親姊妹,阿瑜若是得罪了吳家,不知道承恩公府會不會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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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哼,就一個小丫頭片子,難道還反了天不不管怎樣,三丫頭跟吳公子的親事不能退,我老婆子還好好活著呢,這事豈能由自己說了算”
聽老夫人這樣說,花氏也就放心了。
蘇瑜以后怎麼樣不在意,嫁得其所才是最要的。
只要不得罪吳家進而得罪承恩公府,日后但凡他們蘇家跟承恩公府沾點兒親,那麼四丫頭的親事便不會太差。
經歷了吳進意提親這事,蘇瑜這會兒也沒心再去上街買什麼裳了,回到自己的邀月閣,直接便上了閣樓。
忍冬怕心不好,端了雪梨羹進來奉上去:“姑娘,小膳房剛熬好的,喝點兒吧。”
蘇瑜在坐榻上倚著,瞧見那雪梨羹倒真覺得有些口了,坐直了子接過來,用湯匙舀上一勺送口中,又連連點頭。這雪梨真不錯,甘甜清冽,很是潤。
蟬在一旁候著,思索著道:“姑娘,今兒個吳進意怎麼就突然來提親了呢,還帶了三倍的聘禮,一點兒都不像他的作風。”
“我也納悶兒呢,上回我去吳家把他打得不輕,他當時是記恨我的,還說無論如何都不愿意娶我這種潑婦,如今怎麼突然變卦了。”
蘇瑜說著眼珠子轉了轉,突然抬頭,“他這是在耍什麼花樣吧”
蟬搖搖頭:“奴婢也想不明白。”
蘇瑜也懶得多想:“管他為什麼呢,左右我是不會嫁給他這種冠禽的,他要再敢來提親,我定打得他滿地找牙。”
說著揮了揮拳頭,臉頰氣得鼓鼓的,倒顯得煞是可。
蟬看這般,不住便笑了。隨后又兀自嘆了口氣:“姑娘自然是不想嫁給那等人的,可是公子遠在邊關,萬一老夫人和夫人非要讓你嫁怎麼辦”
蘇瑜不以為然:“那不是有忍冬嗎,到時候帶我逃婚不就是了。”
忍冬一怔,逃婚
蟬道:“這個時候了,姑娘怎還說笑呢。”逃婚,這可不是什麼好聽的詞兒。
蘇瑜看向:“我可不是說笑,如果祖母和大伯娘們敢來的,我真的會逃的。”
蟬低嘆一聲:“只恨二老爺和二夫人沒了,公子此時又遠在邊塞,否則蘇家人一定不敢這麼對姑娘的。”
蘇瑜的父親蘇鴻羽是蘇老夫人的次子,只娶了娘俞氏一人,夫妻兩個婚后一直和和的,意深厚。
當年老夫人的一個遠房表侄巧歌家道中落前來投奔,被老夫人收在房里做了侍。那巧歌心思靈巧,又慣會哄人,府不久便籠絡了老夫人的心。
見蘇瑜的父親蘇鴻羽儀表堂堂,相貌非凡,便了凡心,竟想嫁過來做個偏房,還磨泡的說服了老夫人答應。
彼時蘇瑜的母親俞氏正懷著孕,老夫人便借機送了巧歌給自己的兒子,然蘇鴻羽卻沒答應。
原本此事就此便過去了,誰知那巧歌不安分,有次趁蘇鴻羽酒醉想要爬床。蘇鴻羽大怒,直接讓人將趕出了侯府。
老夫人膝下無,一直拿巧歌當親兒來疼的,不料竟被自己的二兒子趕出了府。老夫人不忍心記恨兒子,便把所有的錯都怪罪在了蘇瑜的母親俞氏上,說善妒,不容人,這才害得巧歌被逐。
此后,老夫人和俞氏婆媳二人的關系便十分張了。從蘇瑜記事起,從未見老夫人對母親有過一個笑臉兒。
三年前母親去上香,料馬兒突然驚,整個馬車滾落山崖下落不明。父親得此消息前去崖下尋人,也再無音訊。
所有人都說蘇瑜的父母被山下的狼給吃了,老夫人更是恨極了俞氏,說害死了自己的兒子。故而這些年,每每看到蘇瑜就板著一張臉,便好似這個孫兒欠了似的。
這兩年哥哥爭氣,為侯府爭得了不榮,侯府的人倒是待們兄妹好了些。可那些個虛偽的好意,蘇瑜才不會放在心上的。
便如現在,邊關剛出了點兒事,祖母和大伯母跟說話的語氣就又變回原來那樣了呢。
不過祖母待好不好的,蘇瑜也是真的不在意。不拿自己當孫兒,自己也從來沒想過日后孝敬這個祖母,如此也就兩清了。
在蘇瑜心里,這輩子便只剩一個親人,那就是的哥哥。
思索的功夫,已經將碗里的雪梨羹喝完了。
把空碗遞給蟬,蘇瑜依舊面平靜,似乎什麼事都不放在心上的樣子:“哥哥不在也沒關系,縱然我自己一個人在這侯府里,也不會任由們欺負的。”
蟬想想覺得也對,家姑娘可不是氣的子,若老夫人和夫人真來的,誰吃虧還不一定呢。
晚上的時候,老夫人邊的張嬤嬤來到了邀月閣。
蘇瑜在閣樓上的欄桿前俯視著,并未讓上樓的意思,只攏了攏自己的狐裘圍領:“張嬤嬤怎麼來我這里了,倒是稀客。”
張嬤嬤是個痩的婦人,約莫四十歲上下,材纖細窈窕的倒是好看,然那一張臉就不怎麼討人喜歡了。顴骨突出,額頭狹窄,小眼兒似乎總是瞇著,不把人瞧在眼里的樣子,一臉刻薄相。
是府上的老人了,許是跟著老夫人時日久,倚老賣老慣了,平日總端著架子,傲的不行。
因知道蘇瑜不得老夫人喜,如今也就不給什麼笑臉,只勉強屈了屈膝:“三姑娘,我這里有老夫人的吩咐,您還是下來回話以示尊敬的好。”
蘇瑜倚在欄桿上沒,慵懶地道:“我這剛睡醒的,子得很,一時也懶得彈,嬤嬤有什麼話兒只管說便是了。”
張嬤嬤站著不,一句話也不說,高傲地仰著下,明顯是在等蘇瑜下樓來。
蘇瑜本就看不慣,自不會吃這一套。見此捂打了個哈欠:“好困吶,嬤嬤如果沒什麼要事,我這便回去歇著了。”
“三姑娘”見要走,張嬤嬤忙大喊一聲。
蘇瑜停下來,回過頭來笑看:“瞧瞧,嬤嬤有話你早說就是了嘛。”
張嬤嬤目瞥了眼后下人手里的托盤,語氣依然不善:“這老夫人說了,三姑娘今日驕橫,毫無兒家的半點端莊,罰您抄寫戒二十遍。這不,奴婢連書和宣紙一并給您送來了。”
蘇瑜目掃向后那個端著托盤的丫鬟:“知道了,擱那兒吧。”
張嬤嬤卻不罷休,腰桿兒得筆直:“老夫人說了,三姑娘今夜就得抄完,否則夜里不得睡覺。奴婢還要留下來監管三姑娘呢,姑娘還是現在下來抄吧,這燈奴婢也準備好了。”
張嬤嬤說著,從后面一個丫鬟的手里接過燈籠,放在旁邊的圓石桌上,自己則是筆直地候在一旁,對著蘇瑜用手比了比旁邊的石凳。
那架勢,便是要讓蘇瑜坐在這院子里抄寫戒了。
葭月仲冬,正是天寒地凍之時,如今又了夜,自是越發寒涼。
見此,蘇瑜后面的忍冬都跟著變了臉。
如果這真是老夫人的意思,那這心也是真夠的。對著府里其余的姑娘,都是可了勁兒地疼,偏就對家姑娘狠心。
蘇瑜雙目微微瞇著,沖張嬤嬤勾了勾:“我讓你把書和宣紙擱下自行離開,可是給你很大的面子了。”
張嬤嬤也不畏懼:“那就請三姑娘再多給奴婢一些薄面吧。”
蘇瑜險些冷笑出聲,突然轉進屋,很快拿了彈弓出來。
“姑娘”忍冬似乎想說什麼,卻被蘇瑜抬手攔下。這張嬤嬤今日有意跟過不去,如果就此妥協,接下來的日子只怕要被們可了勁兒地磋磨。
這般想著,將手上的彈弓舉起,瞄準石桌上的燈籠,選好角度“嗖”的一下彈了出去。
便見那彈丸順勢從閣樓上飛落而下,“啪”的一聲劈中燈罩,著了火的燈籠如天散花一般炸裂開來。
張嬤嬤面一白,匆忙后退,卻仍是被濺起來的火苗子落在上,生生出了幾個大。
如此卻還不算完,更有幾片火花濺在了丫鬟端著的托盤上,白花花的宣紙和那一本戒順勢燃了起來。
“啊呀”丫鬟尖一聲把托盤扔在地上,唬得連連后退,一臉的不可思議。
蘇瑜在樓上看著底下的人作一團,輕蔑一笑,頭也沒回地進了臥房,隨后傳來重重的關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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