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佑當然聽不進去，只是白著臉不斷後退，一手扶著柱子，一手勉強提著寶劍，雙眼渙散著，像是在看他，又像是在看寒風簌簌的殿外。

見薛元不避不閃地直接進來，雙地退後了幾步，不過神恍惚，忽然昂著頭揚聲道：「你這妖，不要過來！」一轉眼看著薛元後，又驚聲『呀』了一下，提著寶劍躲到大殿的柱子后。

薛元上前踏了幾步，又想往後退，不過這次他沒給機會，直接卸了人手裏的的劍，把人整個按在懷裏。

鎮國公在外面氣得大：「廠公留神著些，不要傷了殿下！」

姜佑不知道是不是聽到了聲音，越發了刺激，一轉頭就要咬他手腕子，薛元一揚眉，直接捂住了的，就覺得兩排糯米小牙和濡的舌尖從自己掌心掃過，有點尖銳的麻。

姜佑一抬就要踢過去，卻被他制住，人抵在牆壁上，這姿態曖昧，不過殿外的兩人也沒心思想這些，都抻著脖子往殿裏看。

薛元見面上涔涔地冒出冷汗，神迷迷怔怔的，聲音放了幾分：「您別怕，臣在。」

姜佑見他靠過來，似乎神鬆了幾分，又不知看到什麼似的，瞠大了眼，瑟著往後退。

這孩子瞧著不復往日的飛揚神采，薛元心頭一，一手輕地搭在後頸慢慢地挲著，手勢輕，讓發出安心的『嗚嗚』聲，手勁兒不由得鬆了松，人也難得溫馴安靜了下來。

薛元忽然頓住，在脖頸一了一下，姜佑閉了眼，一頭栽倒在他懷裏。

薛元把打橫抱了起來，正要送到稍間，就見寧王面上有些急切，踏出一步攔著他，仍是笑著作出一臉關切神來：「殿下這次生病事有蹊蹺，廠公近來又諸事繁忙無心旁顧，不如就把殿下給我來照管吧。」

薛元淡淡掃他一眼：「方才王爺還說殿下是憂思過度，怎麼一轉眼就是事有蹊蹺，王爺到底是怎麼個說法？」

寧王微頓了下，隨即神如常地道：「我也是一時關心切。」他抬眼看著薛元，加重了語氣：「殿下事關國運，若是出了差錯，誰能擔待得起，還是給孤來照料吧。」

他說著手就要來接姜佑，被薛元冷冷地看了一眼，那一眼寒意骨，竟讓他生生僵在了當場。

鎮國公也覺出些不對來了，這寧王想要幹什麼？這般躥騰著想要把姜佑要到自己手裏，他忙上前幾步打圓場道：「王爺，殿下子不好，還是先讓太醫來診治吧。」

薛元輕輕頷首，一抬眼看著外面跪著的一溜兒下人：「這事兒不能傳出去，這起子...都置了吧。」他一轉頭看著寧王和鎮國公：「勞煩兩位在外間先候著了。」

說著也不理會檐外的哭喊聲，抱著姜佑走了進去。他把姜佑放了下去，見在暈迷中砸吧了一下，一副人事不知的樣子，不由得有些好笑，抬手了的臉：「您這麼一病，不知道有多人跟著忙，您倒是樂得清閑。」

姜佑不知聽沒聽見，竟然哼哼唧唧了幾聲，在榻上滾了一圈，睡相不好，稍間的塌床不比東宮的大，不能由著滾，差點一下子跌了下來，薛元只好後扶，沒想到卻被直胳膊抱住了大。

到白皙的小臉隔著曳撒蹭了幾蹭，薛元不由得揚了揚眉，想掙卻被抱的牢固，只能任由這磨人摟著，不過見不像有大礙的樣子，便只揚聲對外面人吩咐道：「去請太醫來。」

孫賀年辦事牢靠，不一會兒就帶了幾位醫過來，幾人進了屋，見惡名在外的掌印太監立在床頭，年紀尚的太子抱著他的一條，頭靠在他上，不由得都生出了『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慨來。

薛元看還賴在自己上，便只能分開的手，沒想到又鍥而不捨地靠了過來，他只好坐下，讓枕在自己上，把的一隻手遞了出去。

太醫們低著頭面面相覷了幾眼，墊了塊布巾，挨個兒診脈。姜佑的問題明顯出現在腦袋上，靠號脈還號不出個什麼，但犯了一通病，又不可能說沒事兒，便只能對視幾眼，說了幾句『憂思過重，邪火侵』，又開了幾幅凝神的方子。

薛元挑了挑眉梢，微沉了面：「幾位太醫可是在糊弄咱家？」

這幾人嚇得慌忙跪下，口中連稱不敢，只有最後一位年輕些的季醫面上帶了猶豫之，彷彿言又止。

薛元一眼掃過，給孫賀年遞了個眼風兒，揮手讓幾人退下，等過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孫賀年帶著那位季醫從小心避開眾人的眼，從一側繞了進來。

薛元還被姜佑枕著，輕易挪不得，只接了孫賀年遞來的茶盞子啜了口：「季太醫出生於杏林世家，見識廣博，又是醫高超，旁的人看不出什麼來，想來季太醫應當能瞧出些端倪。」

季太醫言又止，有些畏懼地看著薛元一眼。

薛元微微笑了笑：「咱家在宮裏也待了這麼多年了，有什麼事兒沒見過？況且殿下的子貴重，若是出了什麼事兒，太醫怕也擔待不起。」

季太醫心裏一驚，竟然挪著步子上前了幾步，低聲音道：「廠公，依臣看來...殿下這是中毒之兆。」

薛元搭在案幾上的手輕輕敲了敲：「中毒？」

季太醫點點頭：「臣年輕的時候遊歷四方，在滇南那邊見過一種慢□□，這葯吃些沒甚害，但吃多了便會神思恍惚，等更多些便會殺人於無形，但等人死了，沒準已經過去許久，這樣查也查不出什麼來，端的是害人的好手段。」

薛元側頭看他：「殿下的吃用都有專人試嘗，這葯吃了不會發作，如此一來便可把這道混過去，果真是好手段啊。」

季太醫了額頭上的汗：「要臣說，今兒殿下發作出來反倒是好事。」他小心看了眼薛元的神，低聲道：「殿下這幾日本就心神恍惚，不思飲食，再配合著藥，立時就發作了出來，咱們這才知道有了不妥，若是今晚沒發作，再過幾日...只怕是難救了。」他忙又補充道：「幸好發現的及時，臣開副方子，按著方子給殿下調理幾日，想來應該無大礙。」

薛元慢慢地放下茶盞子，抬手了姜佑的鬢髮，低頭看了他一眼：「今晚的事兒...」

季太醫忙跪下道：「今晚臣給殿下診治完就回去睡了，什麼都沒說，誰問起來都是這個。」

薛元點了點頭，讓孫賀年帶他下去。他正要吩咐下面人，底下的姜佑不安分地蹬了蹬，差點把案幾踹下去，又不耐地扯了扯領，出的脖頸。

這個年齡的孩子總是討喜的，更何況取了孝宗和張皇后的長，一張小臉白皙俊俏，看的薛元這個不喜歡孩子的也不由得心喜了幾分。

姜佑轉頭，細長一縷過他的手，他有些心，抬手想，就見個苗條的影子打起棉簾子，跌跌撞撞地沖了進來，一見躺著的姜佑就哭道：「殿下這是怎麼了，怎麼我才走一會子就鬧出這麼大的事兒。」

薛元看了眼用絹子捂著眼的淑貴妃，唔了聲：「臣也正納悶著呢，按說娘娘應當在這邊看顧著，怎麼臣來的時候，就剩了殿下一個？」

淑貴妃神一僵，見他穩穩坐在榻上，連起行禮的意思都沒有，心裏更是恚怒，不過卻沒敢發作，只能掖了掖眼角：「本宮的頭風病又犯了，只能先退下先歇會子，沒想到剛走一會兒就出了這般大的事兒。」

現在也有些心慌，如果姜佑真出了什麼事兒，就算太后開口怕也保不住。

薛元也懶得跟多費舌，轉頭吩咐孫賀年道：「把今日伺候殿下膳食的帶過來。」

孫賀年轉出門，一轉臉就帶了攏翠和香印過來，這兩人都是宮裏的，又都是伺候貴人的，倒也沒人敢隨意置了。

香印一直跪在殿外，見到姜佑躺在床上，才失聲哭了出來，膝行了幾步去看，口裏不斷地道「殿下，殿下。」

攏翠一臉慌張，不過眼珠飛快地轉，似乎在思索什麼。

薛元取了條薄毯給姜佑搭上，又一手搭在肩頭，慢慢地道：「兩位姑姑都是宮裏的老人了，旁的話咱家也不必多說，你們自己先代了，若是有藏私的，東廠的刑可不長眼。」

攏翠看了香印一眼，忙搶先道：「今日奴婢把殿下要用的葯膳端來，香印姑娘便端過去給殿下用了，從熬藥到試藥都看著，嘗也命人嘗過了，沒想到殿下居然中了毒，奴婢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啊！」

這話暗指是香印下的手，香印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正要開口，就見淑貴妃也沉聲喝道；「賤婢，難道真是你下的毒手？」說著就滿面的痛心：「殿下待你那般好，你也狠得下心來？旁人到底許了你什麼好？」

三兩句話就把香印的罪名坐實了，不關心到底誰害的姜佑，但得儘快找個背黑鍋的，把懈怠的罪名扔出去。

香印忽然砰砰地磕了幾個響頭：「殿下這回遭罪，要讓奴婢罰奴婢是絕無二話，但若是說奴婢存了害殿下的心思，奴婢絕不答應。」又看了眼姜佑，面上掛了一串的淚珠：「殿下是奴婢看著長大的，只要殿下能好，奴婢剜了心肝去也願意，怎麼會害？」

薛元靜靜聽著，忽然看向了第一個開口的攏翠：「咱家方才沒說明殿下到底是什麼癥候，你怎麼一口斷定殿下就剩中毒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