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也不言語，只是俯在地上哭個不住，姜佑連連頓足：「是你的親妹妹，是不是自盡，難道你還不清楚？」微頓了頓，放緩了聲兒道：「堂姐，朕知道你跟皇叔不一樣，素來是個好的，難道你就忍心看著自己的親妹妹就這麼平白死了？」

福頓了下，抬頭用淚眼看了看，又深深垂下頭去。姜佑以為有門，再接再厲道：「皇叔為了爭這個位子不擇手段，如今已經搭上你姊妹的一條命了，難道你真以為不敢再這般對你？若是你還執意不回頭，你那妹妹便是你的前車之鑒！」

福止住了淚，抬頭怔怔地看著，翕幾下，輕聲道：「我這命...向來是不由我自己做主的，如今名聲都毀了，便是死也比留下來人唾罵強。」忽的面如死灰一般，沒一活氣兒地跪伏在地上：「皇上，家妹是被張家長子調戲，不堪辱，這才想不開跳水自盡，還您嚴懲真兇，還家妹一個公道。」

姜佑見冥頑不靈，氣得用墨硯連連敲了好幾下桌子，卻一時不知如何是好，這時候就聽外面有道清越多的聲音不急不忙地傳了進來；「郡主倒真不愧是寧王的掌珠，鐵石心腸，不顧別人死活這點倒學了個十。」

姜佑聽聲兒就知道是誰，頓覺得如同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心裡長長地出了口氣，一邊迎上去道：「掌印來了。」

薛元低頭看，見滿眼欣喜仰賴地看著自己，彷彿找到依託一般，不由得一哂：「臣見過皇上。」他微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然後對著福半彎腰行了個禮：「郡主好。」

福神有些躲閃，抬頭看他一眼，又忙忙地低了頭。薛元上前幾步，立在前漫不經心地道：「既然郡主口口聲聲稱張小公爺輕薄了你，那總要拿出證據來，就是你是郡主之尊，也不能這麼紅口白牙地就給人定了罪名。」

福兩頰漲得通紅，就算薛元是個太監，但表面上卻跟男人沒什麼區別，還是個極倜儻的男人，這麼直喇喇問被人輕薄的事兒，可真夠讓人難堪的，勉強開口，囁嚅道：「廠公...要什麼證據？」

薛元淡淡道：「也沒什麼，既然郡主說被張小公爺輕薄了，那總歸是有些痕跡留下的，宮裡旁的不多，老道的嬤嬤卻是不，找幾個過來給郡主驗，一套流程下來，自然便可分明了。」

福在京里待了許多年，當然知道驗是什麼意思，了在屋裡，那幾個尖酸的婆子嬤嬤這裡一把那裡擰一把，還要細細瞧了，若真是讓人驗了，那真是比死還難。慌得流著淚連連搖頭，急之下反而說不出話來。

呵腰跟在薛元後的北極也是個伶俐的，抬眼看了看薛元，便極刻薄地嘿嘿笑了兩聲：「奴才多一句，哪裡用找姑姑這麼麻煩，咱們東廠里就有好幾個這樣的公公，手法一流，您若是要驗，奴才幫您把人找過來就是了。」他對著福嬉皮笑臉地鞠了一躬：「郡主，您放心，那幾位公公都是手了，保證驗之後您還是清白的子。」

福駭得臉發白，全抖地道：「不，不行！」要找嬤嬤來驗已經夠嚇人的了，更何況是太監。

姜佑看了眼驚駭死的福，皺了皺眉正要開口，就見薛元淡淡的看了一眼，眼珠子轉了轉，一下子閉上了。

薛元漫不經心地道：「咱家保證，不會傷了郡主的。」他一個眼風打了過去，北又嘿嘿笑著說了幾句。

他也不理會嚇癱在地上的福，轉臉對著姜佑道：「寧王下了步好棋，昨天已經把這事兒散布了出去，就算是這事兒了了，皇上的名聲也要些影響，你打算如何做呢？」

姜佑看了眼嚇得人事不知的福，在原地苦思冥想了會兒，忽然眼睛一亮：「朕可以把朝中的重臣都召集了，再命東正表哥和福堂姐上來，當庭對質...」說著又沮喪垂頭：「可惜福表姐不肯開口說實話，一介流，還是害的份，總不能對用刑吧？」

薛元面上帶出些滿意之，兩手攏在袖子里，欣欣然笑道：「皇上想做什麼只管放心去做就是了，臣總有辦法讓福郡主開口的。」

姜佑嚇了一跳，說話都磕了：「掌，掌印，你可別這樣啊，就算不論是朕的親堂姐，好歹也是皇族貴，就這麼被人上了刑，傳出去只怕宗室頭一個就要反了天了，再說了，子弱，萬一出了什麼事兒，被人告個屈打招怎麼辦？」

薛元笑了笑：「皇上是在關心臣嗎？」他看姜佑一下子被噎住的表，抬手在肩頭了：「臣向您保證，不會讓上帶傷就是了。」

在姜佑心裡，薛元好像還沒有辦不的事兒，於是便放了心，命人給幾位重臣和寧王府里分別下了口諭，讓他們下午到修德殿來一趟，等人到齊，若有似無地看了寧王一眼，對著幾位鬍子花白的老大人道：「朕今日請幾位大人來，就是為了昨日之事，想必幾位大人都知道了，朕在這裡也不做贅述，昨日之事疑點重重，所以朕請來了張家大公子和福郡主當庭對質，今日就請幾位來做個見證，一會兒人就帶到正殿里，還幾位隔著屏風不要聲張。」

那幾位大人還以為這是姜佑為了保下張東正弄出的把戲，相互對視幾眼，都敷衍地點點頭，幸好姜佑也懶得理他們，轉打了簾子走了出去，繞到書桌后坐下，對著一邊的侍吩咐道：「去把福郡主帶過來。」

不過片刻福便被兩個宮攙著走了上來，姜佑見上著整潔，面上也是乾乾淨淨，只是眼底滿是驚懼，見到姜佑一下子便跪了下來。

姜佑看了一眼，忽然拍了拍手，帶上一溜兒四個穿著盔甲的男人來，和悅地對福道：「這幾個都是那日跟東正表哥一起到山上的軍士，朕怕有人借用了東正表哥的名頭行那不軌之事，今日就請你辨認一番，看哪個是東正表哥。」

這下子不福，就連屋裡的寧王等人都怔住了，明明是一個人的事兒，為何這時候又扯出四個人來？難道皇上想栽贓旁的人不？其中有個心急的探頭看了看，仔細地打量一圈，發現那四個人中並沒有張東正的影，心裡不由得更為錯愕。

福有些茫然地打量了這四人一眼，那日雖在寧王的設計下誣陷了張東正，但這些年都居在深閨，並沒見過張東正。而且他的行蹤都是寧王算計好的，前日天昏暗，又心慌意，雖短暫看了幾眼，但一下子還真認不出張東正長相了。

這幾人形都和張東正有些相似，福想到晌午薛元跟說得話，心裡連跳了幾下，也不敢仔細辨認，隨手一指道：「就是他。」

姜佑手心了出了把汗，若是讓福和張東正真的當庭對質，就算是福說了實話，只怕寧王也要反咬威脅迫，倒不如讓他們親眼看見真相，微頓了頓，低頭看著福：「堂姐，你口口聲聲說東正輕薄你，如今怎麼竟連他人也認不出了？」

輕輕敲了敲案上的鎮山河：「這四人中，沒有一個是張家長子，你倒是說說，到底當日輕薄你的是誰？」

此言一出，屋裡的幾位重臣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這也太過匪夷所思了，害人竟連加害人的長相都認不出來，當初竟還信誓旦旦地說是張東正輕薄了，簡直是怪事一樁。

幾人漸漸回神，心裡也開始思索起來，都有意無意地看著面鐵青的寧王，聯想到他前幾天誣陷姜佑世的事兒，目裡帶了震驚和鄙夷，就見他大步走了出去，對著姜佑躬道：「皇上，當日是在山林里，又是黃昏，天昏暗，小一時認不出也是有的。」

姜佑淡淡地看他一眼，對著福道：「堂姐，你說說吧。」

福並非完全認不出張東正，只是想到薛元的手段，又想到寧王的涼薄，認命般的匍匐在地上，神木木然，一滴淚都流不出來，低頭聲音空地道：「臣...確實不認識張家長子，臣會攀誣他，全因了家父之命，父命不可違，請皇上責罰。」

寧王臉大變，神駭人地盯著福，姜佑嫌惡地看著寧王：「皇叔這下還有什麼可說的？」冷著臉道：「既然無話，那朕就下旨了。」

坐在屏風裡的李太傅早就看不下去了，揚聲道：「寧王心懷不軌，當依法嚴懲才是！」

姜佑想起薛元的囑咐，略想了想道：「既然如此，那就降爵一等，終罰俸，流放嶺南，再留一位質子在京，即日啟程，不得以任何借口拖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