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再一覺睡到下午才醒，空調屋里涼爽，翻了個，胳膊抬抬，覺散掉的筋骨又組合上了。

起把窗戶打開，冷空氣散出去的同時，有溫熱的帶著香氣的風溜進來。

夏季白天總是很漫長，明明已經是下午四五點，天邊卻依然亮得耀眼。

小區里有小孩熱的滿臉通紅，你追我趕，活力十足。

宋再舒服地了個懶腰，隨手把手腕上的頭繩捋下來扎了個馬尾。

長發飄在背后，有洗發水的薄荷香。

去醫院換班之前，宋再打電話詢問爸媽外婆有沒有吃東西，要不要做點清淡的食帶過去。

宋再媽媽聽了以后，嘆了口氣說，“別瞎忙活了，你外婆這會兒誰都不認識了，剛剛才哄了吃點餛飩。”

宋再這才趕收拾東西，滴滴了輛車趕去醫院。

宋再外婆今年高齡八十九了，以前和外公相依在鄉下，生活平安喜樂。

去年年關，外公因病去世，外婆一個人耳聾眼花，記憶力又不太好，本無法自力更生，宋再爸媽就把接到了城里來生活。

外公去世的時候，全家怕外婆扛不住打擊，便瞞了下來，每天不問就不說，問了就告訴外公在醫院治病呢。

時間久了，外婆突然就老年癡呆了。

大家辛辛苦苦想把真相瞞下來，卻不想最后把外婆瞞在了時間外面。

外婆總以為自己還年輕，宋再的媽媽是的姐妹，宋再才是的兒。

有時候宋再看到外婆拄著拐，站在窗口往外看，單影薄，讓人看了心口發酸。

外面早已不是認識的世界，沒有悉的街坊鄰居，沒有冒著煙的煙囪，也沒用群結隊來要飯吃的小野貓。

宋再總覺得外婆其實知道外公去世了，一邊承認了外公的死亡，一邊把自己也忘了。

出租車行駛得很穩，宋再坐在后排，車窗外車水馬龍，行匆忙。這個城市發展得太快了，老一輩的人本跟不上。

宋再眼睛微微酸脹，斂下眸，眼睫微垂，鼻尖泛紅。

小聲地吸了吸鼻子，宋再忽然很想陸零。

有句話說得很對，你永遠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個先來，比陸零大了四歲，一定比陸零先結束時間。

咬了咬，拿出手機，這才看到陸零發過來的微信消息。

照片里，陸零穿著黑t恤，他的世界簡單得顯而易見，一不變的黑白私服，一不變的發型，一不變的表。

年棱角朗，帶著未被社會磨平的個，他眼皮微掀，眼尾帶著一不好意思，角微噙，別扭之意浮于表面。

手里舉著手機，對著鏡子，鏡子里，他黑碎發在燈下顯得烏黑發亮，一雙深瞳也亮眼奪目。

然而，更引人注目的是那一對靈耳。

宋再細細地看，忍不住笑。

指尖落在屏幕上，溫地，像是在陸零的臉。

仿佛能到他的溫度。

飽飽:陸零，你在忙嗎

陸零幾乎是秒回，讓宋再很意外。

ll:沒有。

飽飽:那你在做什麼沒有工作

ll:在等你給我回復消息。：

跟其后一張哭臉，宋再看了哭笑不得，想了想，語音電話過去。

“宋再。”陸零接得很快，聲音含糊不清。

他總喜歡喊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宋再耳發燙，手指無所事事地扭著耳機線，沒一會兒就卷了一團，看著無奈地笑。

“你晚上有事嗎”

“沒有。”陸零好像已經站起來了，他急不可耐地開口，“你要去醫

院了嗎我去陪你”

宋再聞聲手指一頓，輕輕“嗯”了一聲，眼里笑意盈盈，抬眸看向窗外。

城市馬路錯，人來人往，有人三三兩兩結伴，有人手挽手相視一笑，孩子摟著男孩子的脖子嫻地親吻側臉。

人大概都是需要陪的，不然這孤獨的歲月實在太難熬了。

遇到陸零以前，宋再從來不知道一個人的生活那麼枯燥無味。

遇到陸零以后，好像他說一句話，牽角笑一下，的世界就充滿。

良久，宋再才嘆了口氣，手指點了點眉心，有些發愁。

完蛋，還沒清楚陸零到底什麼想法，就已經控制不住想要給他表白了 。

到了醫院以后，外婆還沒醒，宋再看著爸媽眼下的疲勞，催促他們趕回去。

宋再媽媽估計也累得夠嗆，起的時候捶腰捶的，“你撐不住了就給你爸打電話，昂，別瞎熬。”

“好，我知道了媽媽。”宋再推著媽媽的腰往外走，然后對爸爸說，“爸，回去給我媽。”

“知道了，欠你們祖孫仨的。”宋再爸爸笑著說。

“沒事沒事，下輩子還做父，還給你。”宋再笑著說。

宋再爸媽走后沒幾分鐘，陸零就來了，他換了服，依舊黑白系列，看著距離很強。

陸零戴了口罩，還是醫用的，但依然遮不住他奪目的氣質。

他材比例近乎完，很瘦，長筆直，卻不單薄。

醫院白天人多，不路過的病人家屬都紛紛投以注視，有年輕的小孩甚至已經開始拍照了。

宋再有些頭疼，不過看著陸零那完全忽視一切的目，又覺得很驕傲。

他的沉穩，讓安心。

“你怎麼不戴個帽子”宋再見他進屋以后，把門關了，“忘記你的份了，早知道不讓你來了。”

“宋再。”陸零忽然不高興地開口，他口罩還沒摘，宋再只能看到那一雙漆黑的眼睛，像墨的深淵，攪人心神，“你不能因為我的份就歧視我。”

宋再:“”

片刻，踮起腳尖，努力去夠陸零的腦袋。

一下一下地拍，滿口教育，“跟袁珂學七八糟的話，好好做人。”

話落，倆人都不可抑制地笑出聲。

陸零帶來了一件服，是一件t恤，黑的，棉質布料，上面印著簡單的圖案。

一瓶瓶口歪著放的牛。

簡單又好看，宋再很喜歡。

“送我的嗎”宋再拎起來比劃著，發現還很合適。

“嗯。”陸零點頭，“孟k前段時間做服，我就做了幾件。”

宋再想著他做了幾件，肯定是朋友都有，便沒有多想，心安理得地接下了。

晚上七八點的時候，宋再點的外賣到了，陸零要出去拿，宋再攔住他。

“外面肯定還有很多人，我去吧。”

陸零點頭，然后非常嚴肅地對說，“小心點，注意安全。”

他一本正經叮囑的樣子太好笑了，宋再嫻地了他的臉，“知道啦，小可。”

話落，宋再轉離開。

陸零直起子，看著消失在門口的纖瘦影，笑的像個被人發了糖的小孩。

外賣員就在門口，宋再拿了迅速折返。

哪知走到病房門口的時候，忽然聽到陸零的聲音。

比剛剛叮囑的語氣還要認真嚴肅，宋再忍不住微微瞠目，抬手捂住。

晚風拂面，苦的藥味和路旁的花香卷一團，病房里陸零的聲音清楚地傳出來：

“外婆，我不是你孫子，我是你孫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