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誤浮華》11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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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沫獨自往外走,不知道自己幾時才能到達目的地,也不知道目的地在哪里,腦海里一片茫然,整個人像只斷了線的風箏。想家,想念家里的父母,還想念曾經傻乎乎的干凈的生活,可是這些早已隨風而去,如今像是有只無形的手,死活扯住,不停地往下拽,直到墮黑暗。
南瞻的秋天,天亮的仍是早,遙遠天際出一抹薄,路上車輛熙熙攘攘,蘇沫厭煩這種越來越多的嘈雜聲響,黑夜藏罪惡,白天又把一切呈現。
應該攔輛車,這樣才能盡快趕回市里,可是又不敢,也不知坐在那車里的是些什麼樣的人,他們的臉孔隔著黑糊糊的玻璃顯得形狀怪異詭計多端,只能和上回一樣沿著路肩上一刻不停地往前。
有輛車跟在后面越行越近,燈淡淡的灑在前方。蘇沫一驚,猛地回頭。
車窗搖下,出一張年輕的甚至還有些稚氣的臉。小警察說:“欸,你要不要一直這樣走回去啊?我可以送送你。”
蘇沫沒理,拒絕才是保護自己的最好方法,一個字也不想說,只將背脊得僵直。
小警察再沒吭氣,開著車亦步亦趨。又走了一段,年輕人到底忍不住,干脆停了車,走過來道:“我說……你這麼走要走到什麼時候去啊?上車吧。”
蘇沫手捂著額頭,丁點話也說不出口,末了只輕輕吐了句:“滾……”
小警察低下腦袋,想一會兒:“實在對不起……我現在下班了,我絕對不會害你,”他說著從襯口袋里掏出警察證塞進蘇沫手里,“真的,你把這個拿著,等你安全到家了,再還我。”
蘇沫瞥了一眼證件上的照片,不覺嗤笑出聲,隨手將證件一扔。
小警察彎腰拾起來,低聲道:“你相信我,我真不會害你,我就是,就是心里不舒坦,真的……”
蘇沫撐著路旁的欄桿,了口氣:“你有什麼不舒坦的?你應該見得多了……”
對方耷拉著腦袋:“對不起。”
蘇沫有些不耐煩,有氣無力的擺了擺手,不想聽,慢慢往前走了幾步,又回頭看了眼泊在后面的車。小警察會意,立馬跑過去把車開過來。蘇沫先不忙上車,沖他一手:“拿來。”
小警察趕掏出證件,略一思索,又解下腰上的手銬一并遞給:“鑰匙也在上頭,你隨時可以拷我。”
蘇沫反問:“能把你拷到哪兒去?”
年輕人沒做聲。
蘇沫上了車:“開過去一個小時,也有六點多了,直接去安盛電子。”
小警察看一眼,半響才道:“你別和他們來,你玩不過他們……要不我送你去醫院做個檢查,沒事的話……”
蘇沫打斷:“死也要死個明白,我不信這些人眼里沒一點道德觀念,不然還要法律做什麼?”
小警察沒吭氣,過了很久慢吞吞開口:“也許你會覺得可笑,但我還是要說,離這伙人遠點,有多遠走多遠,別再扯上任何干系,真的,不值得,”他年老地一聲嘆息,“以前在警校,都是那麼壯志凌云異想天開過來的。畢業前教還讓我們做好心理準備,說是做基層警察,開頭兩三年見過的暗面會比這二十幾年來還要多。我當時不信,不就是抓個罪犯嗎,繩之以法不就結了……現在才明白,有人的地方就有暗面。我好幾個同學都轉行了,工作累,還得上下打理關系,見著些事心里氣不順,難。”
他看著蘇沫:“還有很多事,你聽也沒聽過見也沒見過的,比你慘的人不知道多。你剛才也聽見姓趙的怎麼說了?你再湊過去,他們總有辦法整你,有些人沒什麼本事,整人總是厲害的,加之罪,挑也要給你挑點刺出來,不玩這招他們心里不平衡,他們就是要這種高高在上的滋味。真的,你先顧好自己的,別和他們摻和了,聽我一句沒錯。”
小警察一腦兒說完,像是松了口氣,后面的路程便只專注于開車。蘇沫沒說話,心里卻被他的一番話打了些,幾乎想立即了翅膀飛回家鄉,不思考不煩悶,不管不顧,只想躲在父母的羽翼之下,像兒時一樣酣然睡,又在懵然無知的清晨里醒來。心里重重嘆了口氣,努力擺不切實際的想法,低頭去看手里的證件,照片下方是這人的名字,哼道:“路征?”
年輕人應了一聲:“是,”語氣里有一躊躇。
路征只將車開到市醫院門口,別的地方說什麼也不去。蘇沫下車的時候,他才試探地說了句:“你就算知道我的名字也沒用,我工作不久,認識的人也不多,幫不上你什麼忙,能做的就只有這些。”
蘇沫沒理,下了車才甩上門,那車就立馬開走了。
蘇沫到醫院掛了急診,只說想做個檢測。值班的醫生態度尋常,見怪不怪,只讓過一周再來,說是各種疾病都有潛伏期,并非馬上就能測出結果。蘇沫卻一刻也等不下去,一想到自己也許會得上什麼難以啟齒的傳染病或是發生其他的事,背上就直冒冷汗。連忙到旁邊的大藥房,買了急避孕藥就著礦泉水吞下,又灌下大半瓶子涼水,整個人漸漸冷靜了些,便攔了輛出租直接去公司。
路燈已經熄滅,蘇沫在辦公室樓下等了一會兒,保安才將大門打開。
從蓉因記掛昨晚的合同,一大早就到了,卻見蘇沫來得還要早,有些訝異,提醒:“業務員如果頭天晚上應酬較晚,第二天稍微遲點上班,這是可以的。”
蘇沫看著,語氣不復以往客氣:“你怎麼知道我昨天應酬到很晚?”
從蓉一愣,說:“我走的時候已經不早了,你只會比我更晚,不對嗎?”
蘇沫見不惱不怒,一句多余的話也沒有,心里更加懷疑,忍不住上前一步:“你早知道我會應酬到很晚,當然是要提前走的。”
從蓉已是轉要走,聽見這話回眼看:“這是話里有話啊,什麼意思呢?”接著一笑,“是了,傍上了個人,囂張些也很正常,不過,我還以前真沒看出來。”
蘇沫心里像是被人狠狠地擰了一把,說:“我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你,你為什麼要這樣整我,還用這麼齷蹉的手段,你自己沒有道德觀念,至也要為你兒子積點德……”
從蓉聽莫名其妙提到自己的孩子,一把火噌的燒上來:“你這是對我意見很大嘛,一會兒開完會,你來我辦公室,我們好好談談!”
蘇沫冷笑:“不用了,和你談有什麼用呢,我會直接去找王思危問個清楚。”
從蓉也笑:“病,你倆的事,不要扯上我,私事私底下解決,別攪合上工作,”停了會兒,“我聽說王思危一早就被人攆走了,你倆以后見不見得著還是個問題。綁不住男人,是自己蠢,沒本事,跟不相干的人興師問罪,你丟不丟人?還有……等會大老板過來開員工會議,是要做業績匯報的,就你那績,要不是有人給你擔著,你還能在這兒混下去?別說我沒提醒你,你不如趁現在做好心理建設,不是每個人都有王思危那樣的好脾氣……”
蘇沫愣住:“他不來了?”
從蓉輕輕笑了笑,一臉鄙夷地瞧著:“不就是到的沒了麼,至于這麼失嗎?”
蘇沫瞪著:“你們幾個都是一伙的,反正這地方我也不想呆了,我就是要問個明白,無冤無仇的他為什麼要下藥害我……”
從蓉大吃一驚,轉過來看著:“你說什麼?”又見蘇沫仍是渾渾噩噩地站在那兒,手將一扯:“來我辦公室。”
兩人一進辦公室,從蓉反手就把門關上,又問一遍:“你剛才瞎說什麼呢?紅口白牙的,這事可不能鬧著玩。”
蘇沫不得不重復:“王思危,昨晚,給我下了藥,我被、被……你別告訴我這事你不知道?”
從蓉驚訝極了,半響沒開口,末了打量一番,才說:“難怪你連服也沒換……他把你……”
蘇沫臉蒼白,仔細觀察從蓉臉上神,一一毫都不放過,只恨不能將這些人的心掏出來看,看清真相。
從蓉在辦公室里來回跺了幾步,若有所思:“昨天我就覺得這事不對勁,但是……就算他對你有意思,也用不著來這一手……”
蘇沫說:“不是他。”
從蓉抬頭看:“他把你便宜了別人?”
蘇沫說不出來。
“你報警沒?”
“報了,他們反咬一口……”
從蓉點頭,連嘆:“沒想到,沒想到,王思危這人,平時一副人模狗樣,對誰都彬彬有禮,半點脾氣也沒有……不過,我好像聽人說過,他吸那玩意兒,有錢人嘛,錢多的沒花,就找些刺激,”看著蘇沫,“這種事他都做得出來,你認為現在找他還有用?”
蘇沫沒說話。
從蓉也不做聲,只靠在辦公桌上,抱著胳膊瞧著。
一時室寂靜,外間卻漸漸熱鬧了,早晨的過窗戶照在蘇沫的臉上,幾乎睜不開眼,強烈的線攏住視野,仿佛讓人覺得一切皆是虛幻。
從蓉見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不自覺中態流,一張清秀臉孔在下晶瑩白,看著就覺晃眼,心想:長得還行,也難怪被人打主意。忍不住又問:“那人……是誰?永順集團的程董?那個老家伙?還是……周長?那個有點胖的?”
蘇沫咬著,全不作答,像是心如槁灰。
從蓉也知道問不出答案,也就下好奇心,只得說:“你打算怎麼辦,辭職嗎?”
蘇沫點頭。
從蓉心里微微一,說:“就這麼走了,不是讓人白占了便宜?你就咽的下這口氣?我這兒有個辦法,就看你愿不愿意,”笑笑,“對付流氓要用流氓的辦法。”
蘇沫不解:“你什麼意思?為什麼要幫我?”
從蓉搖頭:“你別想多了,我可沒想著要幫你,這事跟我有什麼關系?我這會兒無聊,不過多說了幾句,”低聲音,“王思危算不得什麼,他們家況復雜得很……”正要接著往下說,桌上電話響起,線,書提醒:從姐,老板到了,請您先上去,高層會議。
從蓉忙應下,拿起早已準備好的資料,又見蘇沫一臉茫然的神,解釋:“不是王思危開會,王思危一早就去外地了,”走過去拉開門,“今天估計有得忙,你先回去休息,給你兩天假,好好考慮下,辭職的事不要太沖。”蘇沫思緒紊的跟著往外走。兩人到了電梯間,從蓉想想,說了句:“有些事只能想開點,你好不容易轉正,眼前的利益最重要。”
電梯往上,門開了,從蓉正要一腳邁進去,抬頭一瞧忙畢恭畢敬的站定,和里面的人打招呼:“老板,早。”
里面的男人點一點頭:“從經理,才讓書通知你們上來開會。”
從蓉忙道:“是,我正要上去。”
男人往里間讓了讓:“走吧。”
從蓉道謝,進了電梯,轉瞧見蘇沫木頭一樣釘在漸漸合攏的門邊,神古怪地看向這方,不多時卻下垂下腦袋瞅著自己的腳尖。
蘇沫站在外面,眼睜睜見那門關上,又見里頭那人事不關己的掃了自己一眼。
猶豫著要不要沖進去再給他一耳,然后被人扯開,轟出來,最后警察將帶走。
推測事發展的各種可能,復仇的機會就在的猶豫間悄悄溜走,結果卻只有一個,必定輸得更慘。
強烈的恥從心底再次升起,也許是對自己喪失的厭惡,也許是對那晚無所顧忌枉我纏綿的懊悔,或者因為看清了現實、看清了自己懦弱和放。
電梯門即將合上,像鏡子一樣明晃晃的端照眾人。
從蓉心下起疑,飛快掃視旁若干人等,除了老板王居安,其余幾位都是書隨扈,并無特殊,就在某個瞬間,老板看向門外隙間的人影,似乎不清不楚地皺了下眉。
后來開會的時候,從蓉又發現,王居安的左臉頰上有一道淡淡的,像是被人用指甲劃過的痕跡。
作者有話要說:2011年六月二十九,七月四日更完
謝謝大家留言,可能要寫一下《永晝》,那文擱得太久了。
蘇沫的覺很矛盾,我覺得這種矛盾正常,過了是一回事,被人侵犯了是另一回事,如果因為當時過就不去報案,也忒沒原則了,這兩事能分清楚,說明還有救,沒有弱到糊涂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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