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諮詢室。

溫瑞生微笑道：“上次我們結束的時候聊到你腰傷的問題，這次你願意談談嗎？”

陶鹿抿不語。

“好的，我明白了。”溫瑞生溫言徐徐，給人春風拂麵的愜意，“這周過得還好嗎？夏天就快要過去了。”

窗外畫眉鳥在籠子裏踱來踱去，似乎那融化了的金子一般的夕它著迷，它歪著小小的腦袋瞅著遠的天空，時不時鳴一聲。

一聲又一聲，陶鹿的心事浮出來。

陶鹿輕聲道：“這周TK戰隊參加比賽輸了。回來之後兩天，我一直很害怕——但我自己原本並不知道我害怕。我一直很怕他會發火。”

的話雜無序，但是溫醫師竟然聽懂了。

“他？”溫瑞生一不茍記錄著，“葉深嗎？”

“嗯……”陶鹿迷不安，“溫醫師，這是……心理病嗎？我一直在不由自主地觀察他，怕他忽然發火，生怕做一點惹他不高興的事。可是我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直到他來的路上指出來，我才發現自己這兩天一直過得……”抿，有點艱地找到了那個合適的形容詞，“提心吊膽。”

“葉深之前有對你發火過嗎？”

“……沒有。”

“一次都沒有？”

“……一次都沒有。”陶鹿仔細回憶著，雖然有時候他約有著脾氣的模樣，但一次都沒有真的發作出來，相反他盡量耐心地對——不隻是，也包括TK戰隊的隊員，甚至是每個接的人。

頓了頓，確認道：“一次都沒有。”

“所以這影響不是葉深施加給你的。”溫醫師可靠地給出意見，他慢慢問道：“上次諮詢中，你提到了父親對母親和你存在長期家暴。那麽，請問你的父親，是不是心不好的時候更容易家暴呢？”

陶鹿麵上漸退，時影在腦海中一一浮現。

溫醫師舉例，“比如他不開心的時候，見不得邊的人開心，一定要周圍所有人都籠罩在他的影之下：無端的嗬斥、突然的打罵，驟然發、毫無征兆……”

“……是。”陶鹿艱難承認，“我的爸爸就是這樣的人。”

溫醫師輕聲道：“那麽，我們就清楚這無端而奇怪的害怕從何而來了。”

陶鹿捂住臉，無助地到沙發深。

“這是一件好事。”溫醫師微笑道：“對癥才能下藥，不是麽？”

他語氣溫和，可是手中的筆卻像刮骨療傷的刀，一刻不停。

“那麽，我們來聊聊你那位發火的父親吧……”

這一晚的心理諮詢進行了很久。

最後，陶鹿在沙發裏，哭得有點水。

“你在這裏稍微休息一會兒。”溫醫師親手為泡了一盞安神清茶，轉出了木屋。

葉深應聲從躺椅上站起來，見是溫瑞生出來，往他後了。

溫醫師微笑道：“陶小姐緩一會兒再出來。”

“哦。”

“陶小姐目前心理狀況已經基本穩定下來，不會再有輕生之念。剩下的頑疾，心存抵，要長期諮詢、循序漸進方可治愈十之□□。”

“十之□□？”

“是嗬……”溫瑞生輕聲道：“傷害一旦造，怎能消弭於無形呢？”

他角的微笑悲憫，似拈花的佛。

葉深沉默片刻，“多謝。”

“是世人該謝你。”溫瑞生轉去喂畫眉鳥，“當旁人發出求救之聲時，多數人都會背向而立、充耳不聞。你肯手，背上一段本不屬於你的責任，是大丈夫所為也。”

“……溫醫師言重了。”

“而今陶小姐重新踏上實地，葉先生這份並非分的責任也可卸下了。”

夏末夜濃，頤園的水汽裹著草木清香，微涼疏冷；而畫眉鳥的聲婉轉淒，仿佛聲聲著：就到這裏了，就到這裏了。

第29章折翼小仙（十六）

陶鹿把僅有的幾件服團起來扔到行李箱,剩下一枚獎杯塞到行李箱外的口袋裏。來的時候原本就沒帶什麽東西，現在要走了，收拾起來也很簡單。

“沒落東西？”葉深倚在門框上,看孩拖著卡通兔子行李箱過來。

陶鹿安靜搖頭,心低落。

“那就走吧。”葉深一點頭，在先出門。

陶鹿站到門外,回頭，目依依不舍。

不過是暫住了一個多月,卻已經有了……家的覺。電腦櫃旁,昨天剛送來的跳舞蘭金黃明亮,比窗外夏末清晨的還要奪目。

“再見啦。”陶鹿手衝那束跳舞蘭晃了晃，小聲道別。

拖拖拉拉跟在葉深後麵，“我想去跟山楂他們道個別。”

“他們在訓練。”

言外之意就是不必了。

“哦……”陶鹿看葉深把行李箱搬進後備箱,忽然想把他也塞進去。

當然隻是想一想。

今天先去路考，再送去開學，葉深換了一輛低調的商務車。

車裏，陶鹿時不時看他一眼。

“如果這次路考還沒過的話,下次葉哥哥還會陪我考麽？”

“不會。”葉深專心開車，隨口回答。

“哼。”

“哼什麽？”

“哼！”

葉深就不再說話了，安靜開車。

就在陶鹿以為這趟去路考中心的車程要在沉默中結束的時候,葉深忽然開口了，他耐心道：“小孩，你去路考，是因為你要學車。既然有沒有人陪,不是你做這件事的力，就不要讓它影響結果。人生路很長，如果事事都要人陪，隻怕事事難。我相信你今後的路，即使一個人也能走得很好。”

陶鹿沉默。

葉深看了一眼，認真笑道：“這是我對你的祝福。”

陶鹿小聲道：“我明白你的好意，可是我討厭……”

葉深側頭。

陶鹿咬咬，扭臉向窗外，“討厭這樣的祝福。”

就像要永不再見一樣。

葉深隻當小姑娘不服管束，不失笑，心道：我跟說這些做什麽？真把當TK戰隊的一名特殊隊員了？說了也不聽，還惹人不高興，幹脆不說了。

“到了。”

陶鹿悶頭下車，走完流程，坐在亭子裏的長凳上等著自己的路考順序。

亭子裏隻有和葉深。

葉深道：“再把路考注意事項背給我聽一遍。”

陶鹿上次沒過，這會兒也張呢，就邊回想邊複述，“首先啟車輛，要檢查手製是否拉……”大腦一片空白。

葉深左手上下拋著彈力球，淡聲接下去，“踩離合踏板，掛空擋，開電源，輕踩油門，發後記得手馬上離開。”

陶鹿手扶著膝蓋，仰臉著他。

他的話是一道清磐樂音，而彈力球落在地上那規律的撞聲就像鼓點，一下一下敲在心上。

“……最後停車要掛空擋，關轉向燈，關電源，鬆腳製。”葉深頓住，看了一眼出神的孩，“記住了？”

陶鹿還沒回過神來，就先點頭。

“很好。”葉深手中的彈力球又拋出去，“複述一遍給我聽。”

陶鹿張了O型。

好在這第二次路考，陶鹿有驚無險地通過了。

葉深在一旁看著，覺得像TK戰隊比賽時，在觀戰一樣，看到孩最後通過，不也笑起來。

陶鹿激得麵發紅，跳到他麵前，嚷嚷道：“過啦過啦！竟然過啦！”

像是來時路上那小小的芥不曾發生過。

葉深笑道：“恭喜。”他看一眼時間，往車上走，“以後開車注意安全。”

陶鹿追上來，笑道：“葉哥哥，我路考通過了！”

“知道。”

“這麽大的一件喜事不慶祝一下嗎？”

“……你今天學不辦了？”

“哎，那葉哥哥答應我一件事好不好？”

葉深不應。

“就當是慶祝啦！”

葉深腳步頓住，回道：“這種要求，事前提才有可能被答應吶。”

陶鹿懵住，卻見男人側過臉去翹了翹角。

去學校的路上，楚涵打來電話。

陶鹿看著手機屏幕上躍的姓名，一時恍惚。

這一個月來，與冰有關的一切久遠的像另一個世界，現在，另一個世界的人給打來了電話，像是某種人心慌的叩問。

遲早要麵對的。

溫醫師說過的，要解決痛苦。

定定神，接起電話。

“楚涵師兄。”陶鹿舒了口氣，麵對並沒有想象中那麽難。

隔著手機，楚涵的聲音聽起來很低落。

“鹿鹿，楊老師向冰協推薦的名單定了。”他輕聲道，“你被刪去了。”

陶鹿頓住。

“我跟老師求，答應再給你一次機會。你這三天什麽時候有空？跟老師見個麵認個錯。你家的況老師多也知道，會諒的……”

“跟我家的況沒有關係。”陶鹿淡漠道：“是我不想再繼續花了。”

“鹿鹿！”

“是我厭倦了。”轉而道：“楊老師換了誰推薦？”

“……”

陶鹿嗬了一聲，“是齊珊珊吧。”

“鹿鹿！為什麽？我不懂！你曾經那麽熱花！”

“是你的錯覺。”

“陶鹿！”

“楚涵師兄，謝謝你一直以來的關心。”陶鹿放下車窗，在呼嘯的風聲中，輕聲道：“我是個半途而廢的人。你可一定要堅持下去吶……”

通話結束，一直安靜的葉深看了一眼，笑道：“寧肯被誤解，也不要被同麽？”

陶鹿臉上一，因為是葉深才沒發作，嘀咕道：“知道還要講出來。”

“有些事講出來才會好。”葉深輕聲道，又自失一笑，“我自己都做不到，還來教你。”

國家表演學院，今天隻是陶鹿所在的這個特殊班開學，據說一共才三十來個學生，其餘的正規學生都還在假期，校園裏靜靜的，偶爾有幾個家長帶著孩子走過。

來接陶鹿的年輕老師姓趙，微胖，穿一黑，顯得和藹可親。

趙老師見到葉深愣住了，眼睛裏冒出紅泡泡來，“您是陶鹿的哥哥吧？”

葉深默認了，把行李箱拎出來，往孩跟前一擱，準備離開，腳步一頓，卻是被孩攥住了角。

“還有事兒？”他低頭看了一眼孩。

陶鹿抿，平心而論，實在已經麻煩這人太多。

可是，不想放手……

“有什麽……”的後半句話被趙老師打斷了。

“陶鹿哥哥，咱們先去把學費和住宿費了……”

哦，對，還有這茬兒。

葉深也沒留意陶鹿的神，跟著趙老師進了教務，把陶鹿的學雜費一並繳清。

“你留個卡號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