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林春一大家人,應笑竟然有些疲憊。

結婚生子……對于林春是最好的嗎？

不過，還沒等應笑細想呢，就聽見走廊里?面乒乒乓乓一陣聲?響,一大群基層醫護呼啦啦地飛奔過去！！！

“？？？”應笑急忙走了出去，問,“怎麼了怎麼了？”

“生了！哎！”一個科的醫生說,“上午那個25周5天胎早破來保胎的,急產了！應醫生，你也懂婦產，趕一起去看看吧！”

“我天……就生了……”應笑也倒吸一口涼氣，而后跟著那一大群呼啦啦地跑了起來。

產房外面已經圍了十幾號人,應笑也不管素質不素質的了，“借過借過”地進去，趴窗子上往里?面看。

產婦在哭。可努力地抑著,雙手捂著自己的，膛起伏,鼻孔張著，一一的。

穆濟生將寶寶放在屋子一角的臺子上——這家醫院甚至沒有新生兒的輻臺。

他依然是全場焦點。穆濟生這個人即使不說話?也總是焦點,何況現在他的確正在承擔最重要的一個角——早產兒的搶救者，所有人的指揮者。

基層醫院產房隔音可以說是非常不好,應笑聽見穆濟生問：“救護車還有多久？”

另一人答：“40分鐘！”

穆濟生點點頭，開孩子兩片，里?邊。

應笑并未聽見那個孩子的哭聲?，而且，由的角度過去，孩子全是青紫的，潔白的產房地上也有墨綠粘稠的羊水。

也懂婦產的應笑知道?,這個孩子吸羊水并且發生嚴重窒息了——它在媽媽的子宮里?呼吸還有排便了。正常胎兒并不會在子宮呼吸與排便，羊水也是淺的，除非有了意外狀況。新生兒吸羊水是很危險的狀況，嬰兒如果氣管堵塞，搶救時間可能只有非常短的幾分鐘。

云京三?院的產房里?一直是有負吸引的，產科醫生也都知道?新生兒用?8號管子，閉合負不超過100mmhg……可現在的鎮衛生院并未安置太多設備。

……怎麼辦？

應笑看見穆濟生高高大大的背弓下去，以口封住口，竟用?他自己的去吸羊水和胎糞！

羊水的很大一部?分是胎兒尿，此時混著胎糞，那些東西粘粘稠稠、非常惡心，穆濟生吸出一口，頭轉到?一邊，吐到?白的瓷磚上，再?吸出一口，再?吐到?一邊的地上。

其他的人也看呆了。

吸了幾大口，小嬰兒的呼吸道?似乎終于是暢通了。穆濟生又看著里?，用?洗耳球吸了兩下，徹徹底底地清理干凈。

然而嬰兒還是沒哭，心跳小于60次/分鐘。嬰兒心率與人不同，活時應該是120-140/分鐘，小于60次/分鐘已經相當低了。

穆濟生開始做外按與人工呼吸，新生兒的心律低于60次／分鐘就可以做。嬰兒的cpr與人不同，醫生是用?兩手指“卡嗒卡嗒”地按的。他抬起嬰兒下頜，吹兩口氣，按30次嬰兒心臟，再?吹兩口氣，循環往復。

一邊按，穆濟生一邊說：“腎上腺素，0.2毫升，1:10000稀釋，靜脈注。”

“嗯……”基層醫院的護士沒太見過這個架勢，道?，“管太細了。”

穆濟生輕瞥一眼：“臍靜脈。3.5f的置管，回2到?4厘米就可以了。”他一邊說話?，竟然還可以一邊默默地數外按的次數。

護士：“哦哦哦哦！”

鎮醫生的兒科醫生問：“要用?一點阿托品嗎？”

穆濟生搖頭。

用?阿托品是歷史了。對于新生兒的窒息，aap（國兒科學?會）和aha（國心臟協會）已經不推薦阿托品了，除非有反復吸引和氣管管后迷走神經興導致的長時間心過緩。可鎮衛生院的兒科醫生卻?并不知道?。

大約過了兩三?分鐘，嬰兒心跳越來越快、越來越好，逐漸正常。

穆濟生又問：“救護車還有多久？”

“三?十分鐘！”

穆濟生又點點頭，而后繼續人工呼吸。他說：“有保溫箱嗎？”早產兒對自溫的控制是非常差的，可能會有嚴重后果。

“沒有……”

早產兒的保溫箱是非常昂貴的，鎮衛生院不大可能有這樣的醫療設備。

“那，”穆濟生又點點頭，說：“保鮮。”

護士：“啊？什麼？”

應笑有點看不下去，飛速地跑進醫院不遠的休息室，一把抓起微波爐上的保鮮，又跑回產房，推門進屋，將手里?的保鮮給穆濟生。

屋氣味非常難聞。滿地的羊水和胎糞。

穆濟生轉頭瞥瞥來當幫手的應笑，沒說話?，只接過了保鮮，干脆利落地纏在了小嬰兒的全上下。整套作行云流水。

應笑告訴一邊的人：“保鮮能減散熱、保持溫。”

“哦哦……”

穆濟生又下了自己上的白大褂，將帶著溫的白大褂裹在嬰兒上。

接著，穆濟生改用?簡易呼吸，一邊輔助嬰兒呼吸一邊理新的東西。比如給予肺表面活質，他說，用?藥30分鐘后呼吸參數最為穩定，更適合轉運，他已經算過了時間。還有……

總之，他一直在忙忙碌碌。

應笑給他當幫手。很奇怪，應笑明明并不是新生兒科的醫護，可總能瞬間明白穆濟生的意思?，兩個人珠聯璧合的。

期間醫院護士拿來一瓶礦泉水，還有一個紙杯，說：“呃，穆醫生，你要不要漱漱口啊？羊水……啊，應該味道?不好。”當時穆濟生也接了過來，淡淡地道?了聲?謝，背過去漱了漱口，又吐在紙杯里?。

最后終于救護車來了，小嬰兒可以轉院了。

穆濟生與救護車的醫療人員一起走了，同行的還有孩子的父親。

…………

應笑不敢打擾對方，一邊想，一邊等，大約過了兩三?個小時，穆濟生才回到?醫院來。

生那邊沒有患者，應笑作為婦產幫手正在理媽媽的事。生完孩子后，胎早破的媽媽總覺得自己流太多，于是應笑去看一眼，結果發現是正常的。

“恭喜，”離開前應笑說：“聽說寶寶狀況很好。呼呼呼地睡覺呢，很可。”

“對。”那個媽媽不住地嘆：“我老公打電話?來說……三?甲醫院新生兒科的大夫們一直說，幸虧下基層的醫生每一步都置得當，太厲害了，如果沒有他，我們……我們是一定會失去我們的寶寶的。”

“嗯，”應笑自己都沒意識到?的表?有多溫，說，“是啊，他一直是最厲害的。你們遇見他……很幸運。我也是。”聰明、強大、自律、，卻?帶著些懸壺濟世?的天真，應笑覺得自己好像完全沒有抵抗力。

應笑那天剛剛聽說當年穆濟生是全省狀元，結果呢，他并沒選金融、經濟、工商管理，也沒有選計算機等等，反而學?醫，所有的人驚掉下。

“而且，”產婦又說，“他還用?……還用?……”

“嗯，”應笑依然帶著笑意，“他不會在意的，你也不要在意啦。”

產婦點點頭：“謝謝。”

“行啦，”最后，應笑道?，“好好休息。明天應該就能出院了，可以去看寶寶了。”

“謝謝醫生。”

“不客氣。”

出來以后，應笑立即蹬蹬地到?穆濟生的兒科去了。

兒科醫生不在，穆濟生在桌子前面撐著下頜，看一本?書。

“穆醫生！”應笑走跑過去，道?，“孩子似乎狀況不錯？”

“嗯。”穆濟生站起來，走過桌子后，輕輕地靠著桌子，兩手反向把著桌沿兒，回答應笑，“很穩定。25周5天，1020克，依婦的醫療水準應該沒有多大問題。”

“好的好的。我剛剛從產婦那回來，老公說幸虧了你每一步都非常果斷，要不然就gameover了。”

穆濟生只輕笑了聲?兒。

半刻之后他才道?：“來之前，我曾問過這有沒有發熱毯和吸痰，他們說有。結果全不能用?。發熱毯的電源壞了，我剛剛才訂了新的。”

“啊……”

應笑像只小貓似的，嗅了嗅穆濟生的，問：“穆醫生，羊水兒……好喝嗎？”廢話?，那當時是惡心拉的。

穆濟生回想了下，說：“……味道?怪怪的。”現在當然是沒味道?了。

“哈哈哈哈，”應笑道?，“你肯定是第一次嘗，但蕭七七同志已經嘗過兩三?次了。孕婦有時產程超快，七七一坐下，羊水就噴一頭一臉！！！有回把手機放在白大褂的兜兒里?，結果手機被泡關機了，當時的男朋友打電話?打不通，跟分手了！因為那天男方父母正好到?云京出差！不過七七說，們醫生還是好的，助產士更慘。們科室的助產士全都喝過，無一例外。”

穆濟生挑挑眉，道?：“我并沒有被安到?。”

“那怎麼辦？要不然……”應笑說，“如果真覺得臭了……”

應笑說著，兩手把著穆濟生的胳膊肘，傾過子，上去，向穆濟生的兩片輕輕地吹了口氣，而后隔著幾厘米，仰頭著對方的臉，問：“這樣，好點了嗎？”肺里?的溫熱氣息撲在對方薄薄的上。

這就好比兒科醫生告訴生病的小朋友“吃過藥后再?吃顆糖就不苦了”。總之，用?其他的東西中和一下。

穆濟生還沒說話?呢，應笑就突然又低下頭，捂住臉，覺得自己干了一件巨崩人設的事。

其實?，本?來想親一下的。

“應……”穆濟生俯下子，在應笑的耳朵邊說，“謝謝。似乎好了。”

“……”應笑手在手掌里?面，悶著道?，“那就好。”

說完，轉跑了。

實?在是有些無法?面對穆濟生的眼睛了。

應笑走后，穆濟生抬起右手，輕輕攏住自己的，回想剛才的那一幕，低低地笑了一聲?兒。

…………

一個下午已經過去，應笑拿著林春夫妻填寫過的調查表格，呆呆的。

他們倆是xx村的人。村子不大，要過去打聽打聽林春父母家的地址是肯定能打聽到?的。

去不去呢？

應笑想：那個孩難道?必須一輩子都帶著傷嗎？林春父母知不知道?林春丈夫在打兒呢？

不確認一下，應笑總歸放心不下。

應笑希自己先?掌握相關法?條以及案例，再?跟林春爸媽詳談，于是查閱資料、咨詢律師，忙活了整整一天，最后發現林春父母如果后悔，現在有兩條路走。

第一條路是撤銷結婚。撤銷結婚是需要林春父母出面的，也就是監護人與利害關系人。

據《民?法?典》，對于不能辨認或不能完全辨認自己行為的年人，其利害關系人或者有關組織可以向人民?法?院申請認定該年人為無民?事行為能力人或者限制民?事行為能力人，有關組織包括居委會、村委會、學?校、婦聯、殘聯、民?政部?分等等。

如果林春智力鑒定的結果是25以下，就可以被判定是無民?事行為能力人了。

二是離婚。不過如果要離婚，程序上要先?變更掉監護人。據《民?法?典》第二十八條，無民?事行為能力或者限制民?事行為能力的年人，由下列有監護能力的人按順序擔任監護人：（一）配偶；（二）父母、子；（三?）其他近親屬；（四）其他愿意擔任監護人的個人或者組織，但是須經被監護人住所地的居民?委員會、村民?委員會或者民?政部?門同意。

也就是說，現在林春的監護人是丈夫，不是父母。無民?事行為能力人的父母如果要以法?定代理人的份代理提起離婚訴訟，必須經過法?定程序，先?變更監護人。父母取得監護權后，才能代理提起訴訟，然而過程也比較難。不過呢，也有一些時候，因為是離婚案件，法?也會直接允許方父母提出訴訟。

這參考了《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若干問題的意見》第一百四十八條：“無民?事行為能力人的離婚案件，由其法?定代理人進行訴訟”與《民?法?典》第36條：監護人有下列?形之一的，人民?法?院據有關個人或者組織的申請，撤銷其監護人資格……（一）實?施嚴重損害被監護人心健康的行為；（二）……”待應該可以算的。

應笑覺得，林春結婚的流程大概率是不復雜的。問過了律師朋友，很多時候，民?政部?門工作人員發現不了方異常，就給辦了。

哎……

應笑起，又走到?了鎮醫院的兒科，問穆濟生：“穆醫生，你可以陪我去一趟xx村嗎？我路上再?跟你詳細說這件事的前因后果。”

穆濟生也站起來，道?：“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