闡述會開場時，今天的主持人京華大學校務向在座的人分別介紹了斯派克和蕭夢鴻。

介紹斯派克時，除了提及他的頭銜，還羅列了他之前曾主持設計過的一些代表建筑，小禮堂里掌聲熱烈，而到蕭夢鴻時，就只有簡單的一句“蕭德音士”的介紹。

蕭夢鴻在零零落落的掌聲里從位置起，向對面的觀眾席微笑點頭致意。

青年學生們有的用好奇目著，有的低聲頭接耳，小禮堂里響起一陣輕微的嗡嗡聲。

顧詩華拼命鼓掌，又朝蕭夢鴻揮手，十分顯眼。

蕭德音朝微微一笑。

主持人結束開場白后，闡述會就直接開始。

無論是出于資歷還是現場期待，自然該由斯派克先行講解方案設計。

幻燈機最早出現時，主要用于教堂牧師布道時所用，后來逐漸在大學里普及。隨著西學東進，北平不大學也開始購置幻燈設備。

京華大學為今天的闡述會也準備了一臺幻燈機，并將兩份設計方案按照雙方各自提供的資料制作了幻燈片，以備講解時所用。

斯派克在掌聲中來到講臺中間，將自己的幻燈片放幻燈機，在墻上投出一幅整設計圖后，就開始刪闡述自己的設計方案。

他的父親年輕時跟隨東印度公司來過中國，斯派克也能講日常中文，但講解建筑設計這種專業的容應該有點困難，所以帶了個翻譯。

斯派克用英文闡述自己的圖紙。翻譯在邊上助譯，講解了大約十來分鐘后，讓翻譯停下來，改自己用中文陳述道：“先生們，士們，在我們英國人的價值觀里，建筑與音樂和文學是同等重要的藝載。這是我從業以來一直秉承的一種設計理念。如果你去過劍橋和牛津，你就會知道，這種風格的建筑無不在。一所綜合的高等大學，它應該有正統、尊嚴以及厚重的人文。而我以為，只有這種風格的建筑才是現它們的最佳載，其余任何方案都無法和它相提并論。我很榮幸能以一個從業多年的專業建筑設計師的份參與京華大學未來的建設之中，也很榮幸能有機會可以將我奉以為神圣教條的理念通過我的建筑設計介紹給你們，把它帶到東方的中國里來！”

他闡述完畢，立刻獲得了滿堂的熱烈掌聲，京華校方原本支持他這個方案的幾位校董也不住地鼓掌點頭，低聲流意見。

斯派克那張原本一直稍顯嚴肅倨傲的瘦削臉龐此刻終于出了些微笑容，向蕭夢鴻投去短暫一瞥，隨即朝對面正沖自己熱烈的鼓掌的觀眾席略微彎了彎腰，下去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

蕭夢鴻接著上臺，換了自己的幻燈片。

和斯派克只有寥寥數張幻燈片不同，蕭夢鴻為這場講解準備了十幾份的幻燈片。除了必備的總設計說明和平面圖之外，還有、立面、剖面構圖以及一份鳥瞰圖。在鳥瞰圖上，可以看到主樓位于大學東西中軸線上，中國傳統建筑飛檐形式的設計，同時又糅合了西方建筑的布局，將要求備的二樓禮堂外觀設計塔樓形狀，頂部冠以十字形脊頂。

這個方案引來了臺下一片低聲議論。

蕭夢鴻解說道，這是西方建筑中鐘樓的一種擴展和變形，應用于主樓，不但有效擴展了中式建筑的立空間，而且也與周圍環境渾然一，是自己設計的這座主樓的點睛之。

隨著的細致解說以及一張張幻燈片的放映，小禮堂里變得雀無聲，無數雙眼睛的視線都落到了的上。

蕭夢鴻放映完最后一張整效果圖，和剛才的斯派克一樣，面對前排就坐的京華校董們作最后總結的陳述：

“在座的各位先生們，建筑史經過數千年發展，到現在早已經不單單是為人們提供遮蔽的這個功能而存在了，各種流派風格層出不窮。我很贊同剛才斯派克先生的那句話，建筑與音樂和文學是同等重要的藝載。詩人歌德也表達過類似觀點，他說，建筑是凝固住的音樂。但是，無論哪一種風格和流派，無不和當時的社會環境息息相關。古埃及的法老為了取得震撼世人的力量，將神廟的石柱梁做的無比龐大，令建筑結構所占的空間和使用空間幾乎對等，這在今天看來是很難想象的巨大浪費；在古希臘，帕提農神廟作為雅典衛城建筑群的主殿，利用圍廊和影的關系，展現了造型整和富的層次，神廟的外觀充分照顧了民眾游-行、集會和覲神的需求；我們再把目投向有著太王稱號的法王路易十四時代，那時的建筑風格被稱為學院派，恢弘、繁復、金碧輝煌，凡爾賽皇宮就是其中的杰出代表作，完全現了君主尊嚴并迎合宮廷需要。”

的語調不疾不徐，隨著的講述，臺下人的神十分專注。

“我之所以在這里羅列這些，”繼續道，“是想表達我方才提過的那個觀點，建筑是社會人文的集中現。在我定下今天呈現給諸位的這個設計方案之前，我曾在京華的新址里徘徊過數天。那里現在是一座廢園，屋舍倒閉，滿目荒涼，但是周圍依山傍水，風景如畫，當我閉上眼睛暢想未來京華之時，我的眼前就浮現出了方才諸君所見之模樣。在這里我要再次贊同斯派克先生關于大學應當備正統、尊嚴以及厚重人文的觀點。在我的認知里，除了斯派克先生所推崇的劍橋牛津風格，中式大型宮殿建筑之恢弘、凝重以及擁有的方正簡潔線條正也是這種在要求的極致現。在我的設計里，不但將這種中式建筑固有的優點加以保留提煉，而且如你們所見，糅合了能夠有效拓展空間的西式空間架構，彌補中式建筑對于空間利用不足的缺陷。在座諸君們，請你們跟隨我展現的這幅全景摹圖想象一下，在北平這個有著古老中華厚重人文歷史淵源的古都里，風華正茂的莘莘學子懷報國理想，在這所有著恢弘凝重傳統之的校園里為中華之明天努力學習的景吧。我僅僅只是想象，就已經非常激了！”

“我的陳述完畢。謝謝在座諸君的聆聽。”

蕭夢鴻向對面鞠了一躬。

沉默片刻，臺下突然發出了如雷的掌聲，后排的青年學生們紛紛起立鼓掌，顧詩華更是激的差點沒哭出來，拍掌拍的手心都快紅了。

前排的京華校董和被邀來列席的那些人紛紛頭接耳，低聲議論著。

斯派克剛才結束陳述坐下后，就又恢復了原本的冷漠倨傲臉。但是現在，臉漸漸變得有點難看了起來。

“蕭士，作為一個專業的建筑師，我認為我還是有資格對你的設計發表一下我的看法。我從沒見到像你這樣在中國宮殿式建筑上方安放西方鐘樓的設計！它不符合任何一個流派！坦白說，你的設計不倫不類，就像一只怪胎。如果京華真建你圖紙里的模樣，我可以想象將來這會是怎樣一座可怕的建筑！”

斯派克忽然冷冷地道。

小禮堂里慢慢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看向蕭夢鴻。

蕭夢鴻笑了笑。

“斯派克先生，您在中國是很有名的建筑師，出于對您作品的興趣，我曾略微了解下您來中國之前的作品，偶爾在一篇介紹您的舊文章里看到了您十年前為英國謝菲爾大學所設計的費斯樓，給我留下了深刻印象。您似乎對都繹式建筑風格有獨鐘。方才看到您為京華設計的這座主樓，我總覺得面，仿佛在哪里看到過一樣。現在我想來了，您今天提供的這個設計，如果我沒說錯的話，就是謝菲爾大學費斯樓被平展后的放大版本。讓京華大學的標志主樓復制英國謝菲爾大學，不知道您對此是怎麼想的？是否得到過京華師生的認可？”

話音落下，禮堂里頓時嗡嗡聲一片。學生們不用說，前排的京華校董們也紛紛出驚詫，甚至是不滿的表。

斯派克的臉倏地變了，猛地站了起來。

“蕭士！你讓我到非常憤怒！你的這種說法在令我蒙！我不能容忍你這樣污蔑我的作品！”

“斯派克先生，我們雖然是對手，但在您用怪胎來描述我的作品之前，我對您一直是尊重有禮的。如果您可以先用怪胎來形容我的心，那麼我為什麼不能和您探討一下您的作品？”

蕭夢鴻依然微笑，語調不疾不徐。

……

蕭夢鴻的覺并沒有錯。

斯派克當初設計京華主樓時，同時也接了另一項工程，時間張，力不夠，加上潛意識里其實并不十分重視，于是稍加修改了下十年前的舊稿就了出來。

他做夢也沒想到，自己的這份設計方案竟然會被這個他原本本看不上眼、只是想要借機好好辱一番的對手給一眼識破并且當眾指了出來。

見小禮堂里無數道充滿驚疑和不滿的目紛紛投向自己，斯派克住心里涌出的慚之意，勉強定住神，怒道：“你是一個人！和人談建筑，對我來說是一種恥辱！”

“貴國王也是。不知道聽到您的這番論斷后會作何想？”

蕭夢鴻面上笑容消失了，冷冷反問了一句。

禮堂里的青年學生們發出一陣笑聲和掌聲。

斯派克臉一陣紅一陣白，僵立了幾秒，突然拿起自己起先下放在桌上的紳士圓帽，甩著文明杖轉怒氣沖沖快步走出了小禮堂。

他的隨行翻譯面尷尬，急忙收拾好他還攤在桌上的資料，朝前排的人匆匆鞠了個躬，轉也追了出去。

京華校董們紛紛搖頭，在學生們的起哄聲中頭接耳了片刻后，校務面帶笑容地登上講臺，宣布選定蕭夢鴻的設計方案為最后選的唯一作品。

小禮堂里再次發出一陣熱烈掌聲，蕭夢鴻面帶微笑，和起過來向自己表示恭賀的魯朗寧等人一一握手。

“蕭士，你的風度令人印象深刻，你的作品也非常出！恭喜你了！我們所有人最后一致通過了你的設計方案。我期待能早日見到它拔地而起！”

薛梓安笑容滿面地過來和握手恭賀，注視著的雙目微微閃亮。

蕭夢鴻也笑著向他道謝。沒說兩句話，好奇的學生們就紛紛圍過來向提各種問題，記者又要采訪的想，場面糟糟一團時，顧詩華了進來，抓住蕭夢鴻的手興高采烈地搖晃著，嚷道：“四嫂！我崇拜死你了！對了，我二姐和四哥也來了，在那里！”

蕭夢鴻一怔，扭頭看去，看見顧簪纓正站在側旁正面帶笑容地看著自己，急忙朝走去。

“長鈞也來了呢。是個驚喜吧？”

顧簪纓指著后頭笑道，扭頭要自己弟弟，發現他人不見了。

“哎，剛還在呢！怎麼一轉眼就不見了？我去找找！”

蕭夢鴻剛才回頭時，其實已經恰巧看到了顧長鈞離開座位往外頭去的背影，便笑了笑，拉住顧簪纓道：“二姐，你能來，我就已經是意外的驚喜了。”

“四弟妹，你剛才在臺上真是鮮照人！我看的眼睛一眨不眨！手心都出了汗。實話說，我今天這趟來對了。我已經很久沒有這麼張激過了！”顧簪纓笑道。

“這下回去，看媽和大姐三姐們還有什麼話說！”

顧詩華也笑瞇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