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栩四天前進嚴韜房間里，想看看他的況時，無意間發現嚴韜背后肩胛骨有傷口，還在滲。

于是在常珂大言不慚一番離開后，霍栩便差玉兒去查這傷究竟是怎麼搞的。

說實話，那時還不太相信常珂的話，只是想到一嚴韜未來會為攝政王便膽戰心驚，想要盡可能多地了解他在清平王府中的況，才讓玉兒去查。

不想竟然真的有人見不待見嚴韜，便搞這些上不得臺面的小作。

折騰嚴韜那是因為嚴韜限制的人自由，罰一通氣也就消了，可區區一個錢三，憑什麼隨意打罵堂堂縣主的侍衛？

“縣主，玉兒去查了，不過此事應當同錢三無甚干系。”玉兒道。

“我當然知道這事同錢三無關。他今日才回京，嚴韜背后的傷怎麼可能是他做的。不過，府里除了他，便沒其他人找嚴韜麻煩了？”

霍栩偏頭瞥了玉兒一眼，“你們，不也因為我對嚴韜的態度，孤立他嗎？”

“……縣主。”玉兒囁嚅著不知該如何接話。

“行了，此事說到底怪我，”霍栩向后靠在椅背上，抬手給自己添了半杯涼茶，“說吧，他背后的傷究竟從何而來？”

“是，玉兒知曉縣主不想驚他人，于是沒有直接四問訊。不過玉兒想到常郎中說嚴侍衛所為鞭傷，于是就在府打聽有何人使鞭，結果……”

玉兒微頓，才猶疑道：“結果發現，府有鞭子的地方，只有馬廄。”

“噗！咳咳咳咳，”霍栩險些把含在口中的涼茶噴出來，“馬廄？馬鞭？！你該不會告訴我，他騎馬揮鞭的時候將自己打傷了吧！”

“其實不全是，”玉兒一面翻出一方干凈的帕子遞給霍栩，一面繼續道：“玉兒去問了馬廄的管事，他一開始還支支吾吾不肯說，玉兒威利之下，他才說出實。”

“那是四天前的夜里，王爺那匹還未來得及馴服的烏騅馬突然發了瘋，竟然撞開了馬廄門，嘶著跑了出去，烏騅馬是北夷進貢純種寶馬，子烈得很，馬夫本馴服不來，竟任由它跑到了仆役們的院子附近。”

“嚴侍衛警覺，那晚聽聞馬匹嘶以為有刺客，外都來不及穿便跑了出去。嚴侍衛有功夫傍，這才幫馬夫制服了烏騅馬，在此過程中，馬鞭不小心甩到了嚴侍衛上，才有了那傷口。”

“喔，原來如此……”霍栩眉頭略微舒展，“那管事怕此事傳出去，王爺怪罪，所以起初才不肯告訴你。那……”

霍栩還想再問什麼，外面卻突然傳來守夜丫鬟的敲門聲，玉兒應聲后，便聽那丫鬟道：

“回稟縣主，方才有藥送來一封信，說是玉兒姐姐要的，不知可否屬實？”

“啊，是醫館送來診斷書和藥方了。”玉兒知道霍栩好面子，特意將落款寫自己，而非霍栩。

玉兒說著，略帶揶揄地了霍栩一眼，口中卻是一本正經道：“不過縣主既然不看，玉兒便去回絕了那信吧。”

話罷，玉兒便往屋外走，眼瞧著就要讓那丫鬟將信退回了，后終于傳來霍栩別扭的阻止聲。

“你，等等，”霍栩面不青不紅的，“人家都送過來了，就看一眼唄，不然多浪費。”

霍栩話罷，自己都覺得心虛，到茶杯，裝模做樣地抿了口茶。

玉兒險些笑出聲——霍栩到的是個空茶杯，里面本沒水！

不過玉兒很聰明地沒提，乖乖將信封給霍栩，然后不著痕跡地為霍栩的杯里添了新茶。

霍栩矜持地撕開封，里面是兩張掌大的雪花宣，一份是診斷書，一份是藥方。后者霍栩看不懂，便只拿起了診斷書，一目十行地瀏覽著重要信息。

那郎中知曉自己的病人是王府侍衛，也知道要診斷書的貴人是王府中人，于是一條條寫得格外詳細。

首先口的兩道傷確實如玉兒所說，面積大但不深。而且錢三手時，自上而下先砍到了嚴韜的肩膀，之后隨著嚴韜后撤步，才劃到了口，委實凄慘。

除了最重的兩道傷，那郎中還事無巨細地提到了嚴韜背后的傷口，雖然已經結了疤，但……

“嗯？”霍栩的目突然停在某個位置，來來回回確認兩次后，眉心微蹙道：“不對啊，這診斷書上為何寫的是傷？”

那日常珂分明說他背后是鞭傷，馬廄管事的證詞也說明了這一點，為何如今那郎中看到的卻是一塊手掌大小的方形傷？

霍栩的念叨也引起了玉兒的注意，小丫鬟湊過來一瞧，也愣住了。

“難道……”玉兒想了下，猜測道：“或許是他之后又不小心在相同的地方被蹭了一下？”

有這麼巧合的事嗎？

霍栩一雙杏眸微瞇。腦中，從晚宴開始到斗毆事發，從閆氏栽贓到罪名反轉，走馬燈般地回放，最后停在診斷書中所描寫的傷口。

又想到嚴韜突如其來的反抗。

就算錢三此前常找嚴韜麻煩，可畢竟已離京四個月，之前的嚴韜都能忍，怎麼這時候突然忍不了了？

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逝……

傷口。

如果據診斷書，想象一下錢三在他前劃下的那兩刀。

“玉兒，你說，他背后的傷口之所以變傷，會不會是故意在相同的地方蹭了一下。”霍栩突然喃喃道。

“故意？”玉兒不解，“為何要故意？”

“他是為了掩蓋傷口，”霍栩語速愈發地快，孩兒灼灼的目，盯著玉兒脊背發涼，“他不想讓別人知道他背后的傷口是鞭傷！”

“可是……為什麼要掩蓋傷口？就算被人發現是鞭傷也沒關系吧……”玉兒還是不解。

霍栩頓住，回答不了這個問題。

可錢三給嚴韜留下的那兩刀的形狀布局，真的很像鞭傷啊。

如果嚴韜是故意將肩胛骨的鞭傷蹭掉，那麼會不會他口原本也有兩道鞭傷，他為了借錢三的手掩蓋這兩條鞭傷的痕跡，才故意反抗，激怒錢三手？

“噗哈哈哈，”玉兒突然笑了起來，重新給霍栩斟了茶，笑道：“縣主是太累了吧，今夜鬧了一夜，我的縣主都開始胡思想了。嚴侍衛是習武之人，上磕磕還不正常嗎？那大概就是巧合而已。”

“……是嗎。”霍栩的目也有些搖，五指再次無意識地在桌上輕敲。

“好啦，縣主，嚴侍衛不過一個普通侍衛而已，心思沒那麼復雜的。”

普通侍衛？

若是之前，玉兒這番說辭一定可以打消霍栩的念頭，可如今霍栩已然知道，嚴韜未來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攝政王，他毫無心計、安分守己才不正常吧。

四日前常珂來給他看傷，并未提到嚴韜前有傷口，所以若的猜想正確，嚴韜必定是過去這三天里去做了什麼事，在前留下了鞭傷。

不行。

霍栩暗暗在心中定下了計劃：得找個機會，親眼見見嚴韜前的傷口！

*

與此同時，數條街之外的長天醫館，一隊穿著王府侍衛制服的青年簇擁著一人，朝王府的方向走來。

被簇擁著的男人頭臉裹滿了繃帶，不便開口，卻仍是罵罵咧咧哼哼唧唧，正是錢三。

只是錢三不知道，他后的醫館二樓，窗戶被抬起一個角度，年漠然的目一直注視著他消失在黑暗的長街盡頭。

“七叔，勞煩您了。”

嚴韜關上窗，回，沖著房間角落的一影做了個揖。仔細辨認，才能看出那影里竟是立了個一黑黑布蒙面的男人。

然而，平日里對他的命令沒有毫質疑的男人，這次竟然沒有第一時間行。

那黑影晃了晃，低沉的男聲響起：“為什麼。”

“什麼？”嚴韜低垂著眉眼裝傻，將虛虛披在上的外套下掛在床頭，出裹了大半個子的繃帶。

“為什麼要我去殺了那個人。”男人并不打算任由嚴韜裝傻，“你夜探東郊小樹林的暗室了傷，借由那個男人帶鋸尺的雙刀才勉強掩蓋過去，若是那人死了，你就不怕清平王會想到是有人殺人滅口嗎。”

嚴韜回，在床邊坐下，沉默不語。

男人繼續道：“清平王很快就會發現有人闖進了他的暗室，甚至會發現機關鞭上的跡，然后以鞭傷為線索尋找闖者，你真不怕他懷疑到你頭上嗎。”

“這還不是最壞的況，如果他想到闖者是通過跟蹤他的烏騅馬才找到的暗室，他必定會提審那個馬廄管事，萬一那管事供出你接過那匹馬，又當如何。”

年依舊沒有吭聲，只是默默向窗戶旁的案幾。

這間病房的布置同他在王府的房間很像，只不過，在王府的小桌上，有個小木雕，而這里沒有。

“小韜，”男人有些急了，半只腳邁出了黑暗，“你跟七叔說實話，是不是因為長榮……”

“七叔！”嚴韜沉聲打斷了男人的話。

年抬眸，一雙墨黑的瞳孔過去，半晌，卻只是固執地重復最初的那句話：

“七叔，勞煩您了。”

被稱為七叔的男人角尖在地上碾了下，終究沒有再追問，幾個起落便消失在了房間里。

漆黑的長街盡頭，一尸悄然無聲地出現在街角。

尸旁，一粒小拇指尖大小的銀花生，在月華下熠熠發。

而數條街之隔的清平王府，長榮縣主院里，玉兒正按慣例給爐中添安眠香。

原本已將爐蓋歸位了，可玉兒猶豫了一下，又多添了半塊進去，才輕手輕腳地關上了房門。

半明的薄煙裊裊中，月落，日升。

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