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中一直流傳著這樣一個名號：雙雙霸。

當今膝下三子三，三位公主中兩位都是溫賢淑，唯有恒安公主，同清平王府的小縣主有的一拼，并稱雙霸。

“這房間，我們要了！”不容置疑的聲音遠遠從走廊盡頭傳了過來，“那人同下人共坐一桌，便都是下等人，要什麼雅間？”

玉兒聞言，趕忙便要從座位上起，卻被霍栩抬手按住了肩膀。

伙計賠笑得臉都僵了，可憐兮兮地給霍栩遞了個眼神，便瑟瑟躲向了一邊。

霍栩似笑非笑，不但不挪窩，還朝后大大咧咧地靠在了椅背上，擺擺手讓嚴韜別擋著雅間大門，坐等恒安。

只見的袍角在門口一晃，恒安領著一眾閨進了雅間，垂眸一瞧，登時瞪大了眼睛。

“……你，長榮？”恒安公主一時藏不住厭憎的口氣，足足一息才緩過神來，勉強扯出個微笑，“我還道是誰這麼不講究，原來是長榮縣主。”

恒安刻意將“縣主”兩個字咬得很重——這是對上霍栩唯一的一次勝利。

霍栩為當今親弟弟的嫡，理應是能封個郡主的，只是差錯之下，只得了縣主名頭。后來真相大白，當今卻不好朝令夕改，只得補償霍栩一切待遇規格越過郡主，均按公主的辦，包括及笄時分派封地。

以至于霍栩見了恒安都不必起行禮，倒是瀟灑得很。

而候在一旁的伙計聽聞“長榮”這兩個字，臉當即一白，預今日要出事，趕忙腳底抹油地去尋掌柜了。

霍栩輕瞟了那伙計一眼，依舊穩坐如山，沖恒安輕笑道：“我還道是誰這麼大威風，原來是恒安公主，不是立冬才開宴麼？怎的今日便特意來尋我了？”

來尋霍栩？恒安心中冷笑，霍栩哪兒來的臉讓來尋？

恒安很想這麼說，卻只能生生忍住。

——冬日宴在即，向父皇借行宮時，便打著緩和清平王府眷間矛盾的名頭，立了個孝悌的好名聲。

若此時同霍栩明面上不和，豈不得惹一腥？

恒安腦子轉得飛快，殊不知霍栩正在一旁饒有興趣地打量，早已將的心思猜了個七七八八。

這小公主接下來恐怕是要當場開勸霍栩要孝順庶母了。

“長榮，有些話，我本想著冬日宴的時候再說，不過今日既然有緣遇上了，也不知當講不當講。”

“誒，不知是否當講就別講，”霍栩端坐主位，手招呼恒安，“既然有緣到了，恒安妹妹先坐下吧。”

這一聲妹妹得恒安臉青白，霍栩不過比早生了五個月，便將姐姐妹妹日掛在邊，還要坐次位？

實在可惡！

恒安當然不肯，憋著口氣繼續道：“縣主還是聽上一二吧，聽聞清平王府前日鬧了一出笑話，是縣主與母親之間的矛盾，如今側妃娘娘尚在府中反省，縣主倒是風出門玩樂了。”

“縣主心中可還有孝道，可還有長輩？”

話音落下，一直默默候在門邊的嚴韜下意識地瞧了霍栩一眼，怕忍不住發飆。

而霍栩神也確實冷了下來。

定定地瞧著恒安，子卻微微右偏，湊到玉兒耳邊不知說了些什麼。

只見玉兒微微愣神，肅然點頭應是，起向恒安公主和長榮縣主一福，便提步要出雅間。

“你去哪兒！”恒安公主心中約不安，抬臂擋住了雅間門口。

霍栩輕笑一聲，“恒安不必如此張，我不過讓去買些小吃，我們逛過來時覺得甚是不錯，便打算也給恒安和你的朋友們嘗嘗。”

恒安這時也意識到自己關注一個婢的去向，實在有失威嚴，余掃到后閨們眸子里的復雜神，胳膊僵了下，放開了去路。

嚴韜目越過走廊的窗口，看到玉兒徑自離開了盛桐酒樓，然后拐進了他們方才經過的小巷，似是回了東三街。

東三街的小吃？難道是那個早點鋪子？

嚴韜不清霍栩的意思，一旁的恒安顯然也是一頭霧水，不過急著找回場子，并沒有將這曲當回事，而是抓住了長榮不講究、吃街邊小吃的話頭，同旁的姑娘們一起，半勸半嘲地說了起來。

可霍栩再沒有回過一句。

一盞茶的時間過去，恒安等人說得口干舌燥，再怎麼有談也覺得尷尬了，而這時，玉兒也終于滿頭大汗地回來了。

小丫鬟手中提了整整三個蒸籠，還用上好的牛皮紙裹了保溫。

沉默許久的霍栩終于起，笑地接過了蒸籠，親自遞去了恒安手中，在對方要開口拒絕前說道：

“公主不妨打開瞧瞧，再決定要不要嘗一嘗？”

霍栩話罷，親昵地拍了拍恒安的肩膀，然后瀟灑轉。

“我們點的席面送你了，立冬見。”

“嚴韜，走了。”

霍栩帶著玉兒率先離開，嚴韜卻作慢了一步，他余盯著恒安，看到恒安抖著手將蒸籠外裹著的牛皮不拆開一條細，看了一眼后猛地按住，竟然一，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仿佛那里面不是熱騰騰的小包子，而是猙獰的惡魔。

恒安作很快，周圍躍躍試的貴們都沒看到里面的況，可嚴韜作為習武之人，視力非同尋常，卻是約瞟見了刻于其上的兩個小字：

源。

是那家顧客盈門的早點鋪子。

——“人家自有人家的本事，別多管閑事。”

嚴韜想起霍栩昨日的話，心中微驚。

霍栩連著吃了幾日他家的包子，然后突然不吃了，今日還用這包子嚇住了堂堂恒安公主。

包子里加了什麼東西，而且同恒安公主有關！

可恒安公主還不滿十三，怎麼會有本事弄到那種東西，而且霍栩是怎麼知道的？

“嚴韜！”

樓下突然傳來霍栩頗為不滿的喝聲，嚴韜猛地回神，直接從二樓欄桿翻了下去，跟上霍栩。

卻見霍栩邊立著方才那名伙計，伙計手中端了一個致的小砂鍋。

“我買的東西給伙計，讓他送回王府。這道藥膳趁熱，吃了再走。”霍栩說著，沖大堂里一個安靜的角落努了努下，“我和玉兒去合棠酒樓等你。”

嚴韜當即皺眉，想說什麼卻被霍栩抬手打斷。

“我今日還不夠規矩嗎？”霍栩看起來像是在極力抑著煩躁，“我既答應了你不會跑，便是不會，你至于跟條……”

霍栩話說一半頓住，稍吸一口氣，改口道：“你至于看得這麼麼。”

話落，嚴韜不吭聲了，卻也還是沒有作。

一旁的伙計瞧了瞧兩邊的臉，最后選擇幫著霍栩勸道：“小哥快吃吧，這藥膳的方子是百草堂常郎中的手筆，益氣補，效果和原材料都是頂好的，京城就咱一家。”

嚴韜瞥了那伙計一眼，沉默半息后，終于將懷里抱著的各式包裹了出去，然后接過小砂鍋。

不過他也沒去角落的桌子那邊。

嚴韜沒穿侍衛制服，佩刀沒地方掛，便將刀立在墻，然后原地狼吞虎咽起來。

這藥膳當真是只有盛桐能做出如此味道了，他百忙之中不想到。

五分鐘后結束戰斗，他將小鍋往地上一放，抓起佩刀便沖了出去，然后猛地頓住。

盛桐對面的首飾店里，霍栩和玉兒并未走遠。裹在雪白大氅里的淡青影，正俯挑選著什麼。

只不過那家店，之前還被霍栩有理有據地評價為店大欺客。

是在等他嗎？

年握刀的手微，食指在刀鞘紋路上輕輕蹭了蹭。

“小栩……”

*

三人在合棠酒樓的雅間里吃了一頓沉默的午膳，又上隔壁的合棠茶樓聽了小半下午的說書。

最后在夕昏黃之時，去城最高的闕樓上發了會兒呆。

背對夕眺城外，約可以看到東郊的水河畔，以及河岸不遠的皇家行宮，也即冬日宴將要舉辦的地方。

霍栩深呼吸一口，終于覺得中悶著的惡氣逐漸散去。

然而理智回歸，登時覺得頭大了。

源的包子有問題，是吃了五天才吃出來的，純屬偶然。

自在京城中吃喝玩樂，再好吃的東西也見識過，卻從未抓心撓肝地想過某樣口腹之。

起初還覺得是自己的問題，可時日長了便覺得不對勁了。加之不像其他閨閣子一般整日捧著琴棋書畫針線筆墨，而是熱各類奇聞軼事、游記傳記，便約猜到了什麼。

然而也依舊沒有在意，大不了日后不去吃便罷了。可誰知差錯地，竟讓知道了那早點鋪同恒安有關系。

而恒安一個小丫頭，斷然沒本事搞出這種東西，必定是被什麼人利用了。

能利用當朝公主的，定然也不是小人，可今日卻一時沖，了風聲給恒安，也不知會不會驚恒安背后的人。

總之，小心些吧。

輕嘆一聲，霍栩定下心神便不再多想，利索回準備回府，卻不想正撞上嚴韜還未來得及收回的目。

傍晚的微風吹過，起年的黑袍一角，卻永遠也無法撼那只拿刀的手。

他，在看我？

年已然將目挪開，看到轉后才又轉回來，仿佛剛才只是隨意一瞟。

“回府吧。”霍栩覺得自己定是眼花了，率先朝樓梯走去，卻狀似無意地陡然問道：

“嚴韜，你，就這一把刀嗎？”

聽到后年步子微頓，卻還是很快答道：“自然，不過王爺說待嚴韜加冠，便賜一把新刀。”

霍栩沒再說什麼，自嘲般地搖頭笑了笑，專心前路。

殊不知，后年的目如井底幽深。

嚴韜突然想起了那日七叔同他說的另一件事：霍栩進他的屋子里，拔出了他的刀。

當時他只當霍栩是好奇，可從病房，到他的房間，到現在，霍栩第三次對他的刀表現出不同尋常的興趣。

為什麼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