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跳啊跳，溫暖如春，可年的手卻冰涼如鐵。

“怪不得之前還問我有沒有別的刀，當時天昏暗，恐怕是沒看清楚兇究竟是刀還是劍，……”

嘣！

嚴韜：“……”

年額角紅了一塊，他愣愣轉頭，向哭笑不得的七叔。

“你小子魔怔了，且不說我會不會犯如此低級的錯誤，就算當時真的在場，真的看到了，可連是刀是劍都看不清，你指看清劍端上刻著的一個小字？”

七叔抬手便想再扣他一個腦瓜嘣，被嚴韜及時擋住了。

嚴韜：“……”

他默默坐正，活了下脖子，拿起盛酒的瓢想悶一口，卻發現里面已經空了，便又起去小鍋里舀水，試圖將耳朵變紅的罪魁禍首推給熾熱的火苗。

七叔剛想再調侃兩句，外突然傳來“咯吱咯吱”的聲音，是鞋底踩積雪的聲音。

兩人立時閉口不言，嚴韜愣了半秒鐘，不知為何突然往后一倒，然后閉上了眼睛。

七叔：“……你的外套是趁你睡著的時候自己穿上的嗎？”

嚴韜：“……”

年詐尸一樣地彈了起來，狠狠了下臉，恢復自己慣常的冰塊臉，在口的皮被掀開的時候起，躬作揖：

“小姐。”嚴韜沒有喚縣主。

“嚴韜？你醒了！”霍栩沒在意這個，只是一臉驚喜，湊到跟前上下打量了他兩轉：“可還有哪里不適？”

“回稟小姐，屬下一切都好。”嚴韜不肯抬頭，就那麼垂著眸子回話。

好在霍栩也并不打算盯著他瞧，只是隨意問候了兩句，便在山里四下找著什麼東西。

“咦水瓢呢？”

烤地瓜已經吃完了，霍栩是覺得噎得慌才回來的，可離開時囧得慌張，忘記把水瓢扔哪兒了。

嚴韜下意識地便將自己方才用過的水瓢遞了過去。

“啊謝謝！”霍栩大喜，接過后見那瓢里有水，似乎還是涼了一會兒的，不怎麼燙了，便直接仰脖子干了下去。

嚴韜后知后覺地咽了一口唾沫。

他回頭瞧了一眼七叔高深莫測的表，默默轉過了，僵著步子飛速逃離了這讓人窒息的。

喝完水的霍栩：“嗯？怎麼有子酒味兒？”

抬眸想找嚴韜，卻發現年消失不見，“咦，嚴韜去哪兒了？”

七叔沖篝火抬了下下。

“去拾柴禾了？”霍栩皺眉，他還帶著傷呢。

七叔輕咳一聲，心道：不，他是快把自己點著了，去滅火了。

*

山中無歲月，轉眼六日過去了，有七叔這個打獵和烤的好手，還有十二個時辰燃著篝火的小山，除了洗澡頗為不便，霍栩簡直呆得樂不思蜀。

可京中便是完全相反的一番景了。

奉合宮在城外，東西南北四面八方均可去得，找人如大海撈針。京兆府尹只得死馬當做活馬醫，派衙役們將城的民居客棧都搜了個頂朝天，弄得民怨沸騰，卻依舊毫無所獲。

恒安公主與何芊惜那日的鬧劇還是原原本本傳進了當今和皇后的耳朵。皇后強歡笑了一場，恒安則被當今下令足，找不到霍栩就不許出的菡萏苑。

據說那日皇后還特地向當今求了，得了當今一番“以德報怨”的夸獎，“徒勞無功”地回去了

而讓清平王最擔憂的是，劫走霍栩的人至今沒有任何消息，連放人的條件都不曾給出，這讓他懷疑對方究竟是要綁架講條件，還是單純為了殺人。

他一日日愁得皺紋橫生，銀漸長，閆氏則被他一怒之下貶至了西郊的莊子里“修養”。

不過閆氏并不擔心，甚至還十分快意。

——若霍栩真的死了，清平王三年之都不能再辦婚事。正妃之位懸空三年，他能培養倚靠的便只有霍奕這一個子息。

待得霍奕發達了，還愁不能重歸王府嗎？

哪怕被抬為正妃也不是不可能，清平王沒有當眾公布對的懲罰就是最好的證據。

這一日，清平王心不在焉地下了朝，卻被皇帝的總管中住。

“王爺，當今請您宣政殿議事。”總管中話罷便躬有，一副不肯多言的樣子。

清平王聞言，定定瞧了他兩眼，便抬步率先而去。

皇帝此前派出了宮中二分之一武功高強的侍外出找尋霍栩，這已然超出了維持宮的前提下，所能調的最大力量。

皇宮突然變得不安全了，這皇帝是吃也吃不好，誰也睡不好，如今顯然是撐不住了。

加之六日過去，皇帝也覺得霍栩兇多吉了，不愿再將自己的保命符白白耗在此。只是霍栩終歸是在他兒的冬日宴上被劫走的，這話不能由他這個做父親的主提出。

若清平王識趣，便該明白自己的意思。

“宣，清平王覲見——”總管中通稟后，恭請清平王。

“皇兄。”清平王心不在焉地行禮，面憔悴。

“快免禮。”皇帝長嘆一口，抬手重重按自己的太，問道：“阿栩可有消息了？”

清平王沒有直接回答皇帝的問題，只是驢不對馬地嘆道：“六日了。”

六日了，恐怕是……

皇帝顯然沒想到清平王會這麼說，微愣一下后大喜，很快順坡下驢道：“阿崢，節哀。”

眼見清平王形稍微晃了下，皇帝趕忙讓中搬椅子過來賜座。

可清平王坐下后，卻半晌不開口，直至皇帝有些不耐煩了，才哽咽道：“陛下龍貴重，邊不可一日無人，此前派出侍幫忙尋找小已是天大的恩德，如今希渺茫，還請以陛下安危為重，讓諸位侍歸位吧。”

皇帝松了口氣，卻還是客氣地推辭道：“這，阿崢，活要見人，死……哪怕出了事，也該有些痕跡的，再找找吧！”

“陛下！”清平王倏爾起，再次拜倒：“小自來敬陛下如父，如今已然下落不明，若因此讓陛下蒙危機，也難以心安啊！”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皇帝只得重嘆一聲。

“罷，也罷！”皇帝起，親自扶起了清平王，“阿崢與阿栩的好意，朕領了。”

皇帝重重在清平王肩膀上拍了兩下，又道：“但此事于阿栩實在不公，尤其是當年差錯，將阿栩的郡主降為縣主，朕愧對于。”

“既然阿栩敬朕為父，那麼朕今日便做主，將阿栩封為長榮公主。”皇帝鏗鏘道：“加之此事無論如何是有恒安的責任的，朕決意，將恒安及笄時的封地，淮南道的廬州，換給朕的阿栩，你看如何？”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清平王掙開皇帝扶著他的手，再次拜倒。

可就在皇帝滿意一笑，要找擬旨中來的時候，清平王卻還是不肯起。

“阿崢？”皇帝不解。

“陛下，臣弟不愿奪人所，”清平王再拜，“聽聞廬州乃是恒安公主生母的族地，意義非凡，陛下三思啊。”

“誒臣弟這是什麼話，快先起來！”皇帝將清平王虛虛托起，卻不微微瞇起了眼睛，心中浮出一不太好的預。

他知曉清平王是個無利不起早的子，于是前幾日是特意讓邊的侍放出了消息，說他很愧疚，意用公主封號和提前分封封地來彌補霍栩。

前者不過虛名無所謂，可后者卻是實打實的利益，霍栩既已不在，的封地自然由清平王管理。

果然，清平王今日便好說話了許多。

但如今看來，廬州還填不滿這位好弟弟的胃口啊，清平王為了利益，還真是連親生兒的后事都不放過。

皇帝清了清平王的心思，替霍栩哀嘆的同時，也有些頭大。

霍栩同恒安境遇類似，也是生母早逝，而霍栩的生母齊何歡，族地是江南東道的蘇州。

清平王以這樣的理由推廬州，怕不是看上了蘇州？

這可是塊大啊，蘇州既臨江又沿海，前者孕育了魚米之鄉，后者造就了海貿樞紐，只是……

皇帝頭大，蘇州在去年皇后生辰時，他一時沖，許給了皇后的嫡，也是他的大公主——和盛公主。

帝王金口玉言，豈容他隨意更改？

這千萬般的心思不過只是一瞬，皇帝再抬眼，已是又一副和善面容。

“恒安頑劣，卻還得四弟如此為著想，朕心甚，不過雖然四弟如此說，朕也絕不能虧待了長榮，你先回去，待朕考慮一下，必定選出個最合適的，讓阿栩安心。”

話說到這份上，清平王的目的也達到了，這封地雖大概率不會是蘇州，但絕不會比廬州差，甚至可能和蘇州一樣好。

清平王謝恩后，由總管中帶著，一臉沉痛、神恍惚地離開了宣政殿。

這日后，在外找尋霍栩的侍陸續回到了宮中，皇帝松了口氣，其實清平王也松了口氣。

他最近想方設法阻止侍搜查東郊小樹林，也是疲力竭，生怕了半分馬腳。

只是清平王萬萬沒有想到，此時此刻，他的東郊地，已然迎來了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