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知道你給清平王府帶來多大損失嗎！”

書房里，清平王手中執鞭，氣得手抖，一會兒懟著跪在前方的嚴韜，須臾又轉向立在后方的孩兒。

“給我跪下！”

清平王的怒喝聲幾乎傳出了小院，可霍栩就像沒聽見一樣，紋不。

孩兒垂眸斂眉，不知是在看青石板磚還是面前年的脊背。

嚴韜背上豁了一道尺長的口子，是方才清平王氣急攻心要霍栩，被他擋下的。

——什麼時候才能放下呢，怎樣才是放下了呢。

霍栩覺得大約就是現在了。

清平王此前說是為了的清譽，可如今卻不記得這套說辭了。

作惡者都不在意自己究竟撒了什麼樣的謊，一個害者若還要揪著此事暗自傷心，不是犯賤麼？

以前霍栩雖知道這道理，可總是做不到。

但此時此刻，嚴韜今晨的話就像是海，帶著令人安心的濤聲，將沙灘上的一切嘈雜卷進了茫茫深海，只余平坦的未來，讓可以肆意涂抹。

“我讓你跪下聽到沒有！”

眼看霍栩依舊不，清平王徹底上了頭，高高揚起鞭子，便要再次往嚴韜上招呼。

“父王。”孩兒聲音不大，卻穿力極強，“嚴韜救了我，至在宮中看來，他是功臣，皇伯伯都說了要給封賞，您確定要在這種時候把他打得傷痕累累嗎。”

霍栩還是第一次同清平王心平氣和地對剛，看到對方的臉從青到紅再到紫，心底卻異常平靜。

或許以前，自己在清平王面前發火時，對方也是如此看戲般的心境吧。

兩人的份徹底對調，霍栩忍不住深吸一口氣，原來這就是放下的覺嗎。

“好，好，翅膀了，”清平王氣得膛起伏，“堂堂長榮公主，這般護著一個低賤的侍衛，我倒要看看你能護他到幾時！”

霍栩微微一笑，剛想再說些什麼添把火，門外突然有人稟報。

“王爺！王爺，宮中來人了，宣長榮公主和嚴侍衛，宮覲見。”

“哎呀，”霍栩似笑非笑地抱臂過來，“說曹曹到，父王，那我們先行告退了？”

霍栩話罷，也不管清平王如何反應，上前兩步扶起嚴韜，自顧自地離開了。

*

“你還好嗎？”出了清平王的院子，霍栩低聲問道。

嚴韜垂眸道：“公主英明，提前讓屬下穿了皮，承了大部分的傷害，屬下并無大礙。”

霍栩松了口氣，忍不住笑出聲，方才回屋收拾妝容著。

而玉兒此前因為“阻攔”霍栩出城，從清平王手下全而退，同時又因為的“阻攔”沒有起到實質的效果，在霍栩也只是“小懲大戒”，沒有過多苛責。

府中人只當是公主念舊，殊不知霍栩眼中才最是容不得沙子。

總之半個時辰后，霍栩帶著玉兒和嚴韜，在中的帶領下，登上了進宮的轎。

清平王府離皇宮并不遠，約麼兩刻鐘后，轎夫們悄無聲息的將轎停在了宮門口。

宮不得乘轎攆，霍栩只得下來與中同行。

說來這些日子大小事不斷，已經許久未曾宮，一眼上去，竟覺得四都是新奇。

眼下雖已是十一月底，可離著年節還有整整三月，可宮中卻已然是忙著披燈結彩，四洋溢著喜慶的氛圍。

霍栩一開始還不解，經由玉兒提醒，方才反應過來，一個月后便是恒安十三周歲的生辰了。

子十六歲及笄，可以婚配，而十三歲便是及笄前最重要的生辰了，十三歲過后，便意味著男方可以由長輩上門相看，行訂婚之禮、立正式的婚書了。

想到這里，霍栩腳步微頓。

雖說十三歲生辰很重要，但好歹是在恒安的冬日宴上被擄走的，更別提刺客和幕后黑手至今毫無頭緒，恒安生辰禮還敢這麼大辦，皇帝是真的不怕寒了清平王府的心嗎？

可惜的信息渠道只局限于承德收攏的流民和城中街坊，于朝政之間卻是一無所知，否則查一下最近朝中是什麼人在同清平王找麻煩，也可對皇帝的心思猜測一二了。

“公主殿下請，當今已經在里邊兒等您了。”

中的聲音在旁響起，霍栩抬眸，一行人不知不覺間已經到了興慶宮。

興慶宮乃是皇帝寢宮，可霍栩三人應宣后，卻發現恒安公主也在殿，一旁還立著禮部尚書，手中拿著冊子正稟告著什麼。

霍栩盲猜這是在討論恒安的生辰安排，可恒安偏偏要挑在這個時候來，就有些意味深長了。

這是要明里暗里告訴霍栩，哪怕是在恒安的冬日宴上被擄走的，皇帝也不過意思地將足了幾日，實際上的恩寵沒有毫變化。

——至表面上是這樣。

霍栩裝作沒看到，帶著玉兒和嚴韜不聲地上前見禮，起后十分熱地同恒安打了個招呼。

新仇舊恨涌上心頭，恒安面僵，回了個笑容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好在皇帝沒看見，自顧自地爽朗大笑，招手讓霍栩上前去，好生安了一番，接著抿了一口茶，轉正題。

“長榮啊，”皇帝語氣慈祥和藹，“皇伯伯知道你同恒安之間，因為封號之事有些誤會，如今你二人都是公主了，平起平坐，切莫再生嫌隙了，啊？”

霍栩甜甜一笑，欣然點頭，“長榮都聽皇伯伯的，恒安與長榮同歲，本就是緣分，皇伯伯放心。”

“哈哈哈哈好，那就好！”皇帝輕拍霍栩的肩膀，又將目投向立在殿旁的嚴韜。

嚴韜立馬上前兩步，單膝跪地，抱拳躬一禮。

其間作鏗鏘有節，看得皇帝微微頷首，右手捻著胡須，肅聲問道：“聽聞你自便跟在長榮邊做侍衛，可有此事？”

“正是，嚴韜自無父無母，流浪街頭路邊，五歲時幸得公主相助，方能了清平王府的門。”

嚴韜言辭懇切，可一旁的霍栩卻聽得直皺眉。

雖說遇到嚴韜時霍栩年方三歲，可由于那時正值的生母齊何歡殯，所以事事記憶猶新。

分明是嚴韜在林子里救了險些被蛇咬傷的，清平王看他小小年紀便有功夫傍，方才要了他府。

他倒好，一腦全推在了上。

今日宮可是來要封賞的，他如此藏拙，如何能讓這鐵公般的皇帝給出個好賞？

霍栩在一旁想要描補一番，不想恒安突然笑意盈盈地遞來一塊糕點，顯然是要堵住霍栩的。

——恒安不知道霍栩想說什麼，但知道自己攔著總沒錯。

霍栩不得不接過糕點，以優雅但不失速度的頻率飛快嚼咽，可還是沒來得及趕在皇帝下決斷之前。

“朕原本想著將你從清平王府挖來宮中，擔個武實職，”皇帝言語中頗有惋惜之意，“可你既是了長榮的恩，才有如今就，便還是安心報恩吧。”

在宮中擔實職？！

霍栩聞言嚇了一跳，險些被糕點噎住。

這皇帝在想什麼？把清平王府出來的人放在宮中，他是心大還是傻？

可霍栩向嚴韜，卻見對方沒有毫意外，端的是寵辱不驚，好像早就料到了這樣的景。

這家伙可真是越來越像個當權者了，霍栩不由心中喃喃。

這時，皇帝又開口了，“可你舍命救了朕的小侄，雖說是職責本分，但還是值得嘉獎，不如朕賜你個機會，接下來一年，每月可以宮一次，同軍中郎將習武，如何？”

嚴韜還未反應，霍栩眼皮一跳。

這太不科學了，怎麼看都像是皇帝想方設法要讓皇宮同嚴韜多一些接，難不他想策反嚴韜？

霍栩下意識地想示意嚴韜拒絕，可眨眼間，嚴韜已然領旨謝恩。

皇帝終于滿意，“好了，我讓中去擬令牌文書，長榮，你難得進宮，同恒安一起去儀宮，給皇后請個安吧，這一月來也日日念叨著你。”

“是，長榮告退。”

此間事了，霍栩懷著滿腹心事，卻因為恒安在旁無法同嚴韜明言，進了后宮，嚴韜更是直接被擋在了外面。

霍栩同皇后見了禮，彼此又熱絡客套一番后，便急著要離開了，可剛出了儀宮，霍栩便被恒安住。

恒安聘婷著行至側，過耳邊時幽幽地低聲道：

“長榮，封邑之事，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是你？”霍栩眸子微瞇，卻并未表現得太過震驚。

比起此事是恒安所為，霍栩更在意的是，恒安邊怎麼會有能悄無聲息潛王府的高手。

恒安對霍栩的平淡反應并不滿意，更加狠道：“其實此事也沒什麼好考慮的是不是？若你不依，便是欺君之罪等著你了，你要拉著清平王府整個陪葬麼？”

恒安志在必得，信心滿滿地等著霍栩強撐的面徹底崩潰，卻只見孩兒嘲諷一笑：

“原來真的是你，那便好說了，”霍栩子前傾，像是兩個小孩兒在說悄悄話的距離，甜甜道：

“我知道，恒安你覺得皇伯伯寵你，冬日宴出了這麼大的岔子也不過足了事。”

“可如果我告訴你，我在刺客上找到了指向幕后黑手就是你的證據呢？”

“你覺得，你的父皇還會姑息此事麼，還能姑息此事麼？”

霍栩的聲音如同無常低語，順著深冬寒風，一寸寸浸恒安骨子里。

恒安打了個寒，驚恐地跳開一步，“你胡說，不可能，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