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見度已經很低了。

風呼嚎, 刮得人臉生疼，幾乎寸步難行，飛沙走石, 遮天蔽日, 照亮旁一小片景的, 竟然只有夜明珠和陣法散發出的紅。

越往里走, 越是空曠。

這里的居民不是死在魔手下，就是已經安排疏散走了。

天地間, 仿佛都只剩下他們幾人。

明明還是暮春夏初，卻好像冷到了人骨頭里。

他們終于到了。

那竟然是放大無數倍的……

釋真的黑影。

.

眾人俱是震撼失語。

許久, 才有人嗓音干道：“釋真大師, 是早就準備將自己的元神留在這里，充當祭陣的材料嗎。”

那道巨大的虛影依稀能看出釋真生前的容貌，這是面無表，眼神空, 只是一沒有理智的軀殼。

他的尸, 還躺在某位弟子的儲袋里。

將自己的元神用作這種用途……

是已經做好了永生永世不得超生、承無盡而永恒的痛苦的準備了。

核心的陣眼，就被護衛在他的后。

巨龍的虛影像是被一張大網困頓住，憤怒地掙扎嘶吼。

正是大宛的龍脈。

奚武舉起長弓, 羽箭已搭在弦上，準備朝那黑影去。

卻不曾料想。

巨人一般的黑影雙手合十, 空的眼眸，卻似深深地看了他們一眼。

然后憑空變出巨大的錫杖, 狠狠地，將那巨大的頭顱, 捅了個對穿。

江宴秋瞳孔皺：“……！”

不是他, 所有人都愣在原地。

一抹像是解般的嘆息回在天地間。

然后那道巨大的黑影, 便在風中漸漸消散了。

正準備迎接一場惡戰的眾人：“……”

什麼況？！

楚晚晴神復雜：“所以……大師這是什麼意思？”

即使失去理智，失去記憶，只有生前被設定好的，護衛核心陣眼的指令。

他最心底的潛意識，還是選擇就這樣消散在天地間，仍由后人將這個充滿罪孽的法陣破壞嗎。

釋真大師……最初籌謀這個計劃時、最后自刎于天地前……到底在想寫什麼呢。

奚武愣了一下：“事不宜遲，趁現在！”

趁著這絕佳的機會，必須爭分奪秒地把陣眼破壞掉！

“有誰是通陣法的嗎！”

有弟子弱弱道：“我……我有些家學，可以去看看。”

其他人瞬間投去期待地目，眾星捧月地把他圍在中間。

那人對著陣眼仔細研究了一番，神越來越嚴肅，額頭上甚至冒了層冷汗。

“怎麼說？！”

那名弟子過了半響，眼睛都快看麻了，才沉默地摘下琉璃鏡片，用力眨了眨眼，神嚴肅：“陣眼設計環環相扣天無，用了不至今已經失傳的上古和古符紋，原材料也極為稀有，布陣之人的確是個天才……而且是無解的。”

其他人快急壞了：“什麼是‘無解’的？！”

那名弟子耐心道：“我們都知道，若是想要以最小的代價破陣，通常要先掌握這個陣法的底層設計邏輯，然后注靈力，以逆推的方式啟，這樣只需要付出很小的力氣，陣法就不攻自破了。”

其他人：“……”

是、是這樣嗎。

“但是這個陣眼的設計就特殊在，啟它需要的不是靈力，而是人類的魂魄，然而一旦被陣眼吸食到，它就會想瀑布或者滾雪球一樣，以極快的速度層層推進開啟，再也停不下來了——你見過有人能阻止雪崩的嗎？整個陣眼就像是銜著尾的蛇一樣，本找不到逆推陣法的那個節點。”

“所以說它一環一環，環環相扣，幾乎是無解的。”

說著，他不出可惜的神：“設計之人真是個天才，可惜，吾輩再也不能與之切磋一番了。”

此話一出，瞬間被崩潰0340;同門暴打：“現在是可惜這種事的時候嗎！”

那人好不容易從圍毆中掙出來，扶了扶自己歪掉的琉璃鏡片：“當然，這是代價最小的解法，還有一種最簡單的方法——那就是暴力破陣。但暴力破陣的前提是，必須在極短的時間向法陣中輸遠高于法陣幾倍的靈力總量，實現降維打擊。”

換言之，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一切都是紙老虎。

就像天地間一只超越所有人類偉力的巨手，將雪崩生生阻止，推回山上去。

但四象乾坤聚陣，那能是普通的法陣嗎？！

需要獻|祭一整座城池才能啟的大陣，得什麼樣的怪、怎樣的靈力才能強行破壞掉？

“怎會如此！”

“完了，這下真等死了。”

“不試試看怎麼知道！遇上困難還沒嘗試就放棄，以后出去好意思說自己是昆侖出來的嗎！”

“試就試！不就是一條命嗎！誰怕誰，大不了十八年后爺又是一條好漢！”

眾人心里都憋著一口氣，齊心協力向看似牢不可破的陣眼攻去，一時間靈大放，眼花繚，刺得人睜不開眼。

“有用嗎！”

陣眼……紋不。

有人咬牙道：“別放棄啊大家！再來！”

……

一群人足足攻擊了一刻鐘，終于有人力地癱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著氣：“我、我快不行了！先嗑兩口益氣丹！”

眾人都是先前才跟魔戰斗了許久，此刻又全力輸出靈力，便是鐵打的修士也遭不住。

越來越多的人靈力即將靠近，臉泛著鐵青，然而那陣眼依舊散發著邪異的紅，靈力像是泥牛海般毫無靜，漸漸地，有人面上開始浮現出絕的神。

“況如何了！”

“我們來幫你們了！”

癱坐在地那人猛地回頭，臉上出不可置信的驚詫表：“怎麼是你們！你們怎麼來了！”

原先已經跟闕城民眾一同撤離的烏泱泱一大幫弟子，竟然又都回來了！

“那邊差不多了，負責疏散的人手也夠了！覺還是你們這邊況更急一些，我們就都來了！”

范云英橫眉冷對，看著奚武，細眉微挑：“大話說早了吧？還說不需要我？”

奚武：“……你回來做什麼，不是讓你帶著年輕弟子們先撤的嗎！”

短發修冷笑一聲：“我范云英是那種臨陣逃的惜命之人嗎，況且也不是我他們，回來的這些人，全是自愿要求。”

不用吩咐，回來支援的那批弟子，早已自發地加了他們，更多的靈不斷注！

羽箭真人微愣，千言萬語，化作一聲輕聲的嘆息：“你啊……”

之后的……便是漫長的拉鋸戰了！

數百上千名弟子，連同玄、伏龍境的真人一同向陣眼輸出靈力，所有人都咬牙關，心中憋著一口氣，拼命祈禱。

一秒、兩秒、三秒鐘過去……

靈聚集的正中央簡直亮如白晝，晃得人睜不開眼！

似乎……真的撬了！

是有用的！

所有人心中均是松了一口氣，宛如大石落地一般，瞬間更加拼命，靈力像不要錢似地往里灌！

陣眼的紅似乎又微弱了一分，然而就在這時！

一名著紫的弟子原本站在距離陣眼極近之，他的腰側被魔抓傷，只經過簡單理，就急匆匆地趕來幫忙。

似乎是靈力消耗過多外加失過多，他眼前一黑踉蹌了一下，不控制地向前一撲——

好死不死，傷口崩裂開，新鮮的直接滴了陣眼中！

原本剛有微弱跡象的紅驟然大放！

奚武臉一變：“不好！快退開！”

那名紫弟子如遭雷擊，被這一聲大喝從夢中驚醒，然而已經來不及了！

已經嘗到的陣眼又怎麼會放過眼前的獵！

深淵的巨張開盆大口，下一瞬間，他整個人被陣眼吞噬了進去，連喊聲都來不及發出。

旁及時后撤的同門眼眶瞬間紅了：“——不！！” 聚陣……最終還是開啟了！

瞬間，無邊無際的黑幕低垂落下，烏云低沉地翻滾，似乎醞釀著吞噬一切的巨大旋渦，馬上就要籠罩這整片天地！

眾人心生絕。

難道……真的要結束在這里了嗎？

江宴秋同一時間看向仍舊昏迷不醒的郁慈：“……小師叔！”

他腦中一片空白，只有一個念頭。

用力地向小師叔奔去。

“你快帶他走！我替你在后面攔著！”

之前那名拍著脯說負責將郁慈帶出去的弟子，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可是，我們……真的逃得出去嗎。”

已經有發出小聲的啜泣。

絕的氣息籠罩著他們。

江宴秋堅定道：“不試試看怎麼知道！小師叔是何等天縱奇才的昆侖弟子，又是為了對付大魔頭才了這麼重的傷！無論如何，都要保證他的平安！”

對方愣了一下，被江宴秋眼神中無比執著和堅定的。

“……好！”

江宴秋最后看了一眼郁慈的側臉，正要把人出去，突然臉一變！

他到郁慈的正在迅速變冷，氣息變得無比微弱。

他巍巍地搭上郁慈的脈搏。

……細弱得已經快不到了。

江宴秋如遭雷擊，腦中“嗡”地一下。

“小師叔……小師叔你快醒醒！你不要嚇我！”

眼淚爭先恐后地奪眶而出，他拼命往郁慈里輸送靈力，卻沒有毫用。那些靈力仿佛墜深淵中的石子，沒有一點點回應。

——只有將死之人，才會有這樣的反應。

“不要這樣，不要這樣小師叔……你之前還答應我的，等回了昆侖，我就把我的朋友和同門介紹給你……我們還說好了以后要常聯系，經常一起喝酒……”

他眼眶通紅，把頭顱深深地埋進郁慈的肩膀，固執地去探他的靈脈：“你明明答應我的……”

就連對面那個弟子都看不下去了：“這是怎麼了？”

為了保護他。

獨自一人跟蕭衍之纏斗了那麼久。

為他擋下了所有攻擊。

江宴秋把頭埋進郁慈的肩膀，哽咽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紅大放。

大陣即將開啟。

已經……沒有任何希了。

就在這時，王湘君突然朝他跑來。

他狼狽地提著宮的下擺，因為太過麻煩，沒忍住邊跑邊把繁復的下擺撕掉。

他還是頭一回，出如此焦急的神。

“江宴秋！”

他深吸一口氣，“我有一樣東西要給你。”

江宴秋抱郁慈，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王湘君從頭上拔下一釵：“這是我……我母親給我的法寶，能夠抵一次危機命的全力攻擊，你拿去。”

“就當是在境里，還你的人。”

江宴秋怎麼可能要王常瑩給他的護法寶。

王湘君很堅持：“我讓你收下！”

背后盛放的紅，把他的側臉映照得頭一回有些罕見的溫。

終于不再是每次看見江宴秋后，橫眉冷對的樣子了。

“我——其實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

江宴秋抬頭看過去。

王湘君深吸一口氣：“我其實——”

一道磅礴恢弘、浩瀚無垠的劍氣，從極遠而來，一往無前地橫掃整個東梧洲。

有人從絕中愣愣抬頭。

他呆愣了好久，才被同伴欣喜若狂地拍著肩膀：

“劍尊！是劍尊大人！”

“——他來救我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