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以霜當然不知道自己前腳說給姚松的話，后腳就被傳給了陸嘉時。

姚松打電話過來的時候正窩在沙發里抱著小白看電影，手里攥著一小撮頭發在小白前面晃，看它手胡地抓，出黑的墊。

陳奇聞每隔十幾分鐘打一次電話過來，始終沒接。手機又亮起來看到是姚松，梁以霜松一口氣，拿到耳邊接通。

姚松沒什麼主旨地和瞎扯，梁以霜敷衍著回復，小白已經跳上茶幾，和一只橙子較勁，瞇著眼睛笑，心不差。

電影的節已經徹底跟不上，忍不住兌姚松：“大周末的不出去社，在這兒和我唧唧歪歪，你閑得慌？”

“嗨，這不和你通通嘛。”他語氣死乞白賴的。

“有事說事。”梁以霜一針見。

姚松試探開口：“這不聽說你跟嘉時見面了嗎，我就打聽打聽。”

他看不到梁以霜表淡淡的，語氣平靜，“真就是偶然到了，不然至于他回國一年了我才知道？你也不跟我說。”

不等姚松下句話說出口，梁以霜斬釘截鐵地告知：“你放心，我不會再在禍害你兄弟了。送請柬是真事，我倆一共同朋友結婚，讓你幫送跟上刑似的，我自己去送他見著我又心，怎麼辦？”

姚松心想：他還真心了。上又打哈哈，“是是是，您這魅力擺在那兒呢，陸嘉時頂不住。”

梁以霜說：“你到底找我什麼事啊，請柬你也沒幫我送，現在沒皮沒臉訛我請客吃飯了？”

姚松說：“哪兒的話啊，關心關心你還不行？”

“行行行，關心完了？掛了吧。”

“你等會。”姚松趕忙問：“我聽說你在談，怎麼不告訴我呢？”

梁以霜想到剛收到分手通知后電話轟炸的陳奇聞，和陳奇聞在一起多久？有半年吧，居然這麼快。

寡淡的過程中也想過幾次分手，但看在沈辭遠的面子上還是忍下來了，或者說暫時沒力氣折騰，怎麼見著陸嘉時就這麼快想通分手了？

不會真像姜晴和姚松認為的那樣，還想回頭和陸嘉時復合吧——想不想倒是其次，確定陸嘉時肯定不想，所以這事沒譜。

而生命中會出現很多可有可無的人，沒必要一一講給朋友聽。

梁以霜回答姚松：“你聽誰說的？沒談，我打算選個黃道吉日就出家了，到時候別我喝酒。”

姚松笑個不停，“那你趕的，我替廣大單優質男放兩掛鞭，恭祝他們安度余生。”

梁以霜冷笑，“給陸嘉時多加兩掛。”

“這倒是在理，我安排一下。”

“滾。”

梁以霜掛斷電話。

通話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過程中陳奇聞肯定給打過電話，并且被機械的聲告知“您所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

和姚松掛斷后，陳奇聞始終沒再打過來，電影已經放到片尾曲，梁以霜打開微信想找姜晴，瞟到陳奇聞發來的十幾條消息，還是先點開了他的。

前面無外乎是質問為什麼講分手，心想，年人之間不合適的分分合合不是很正常？

隨后又問為什麼不接電話，顯然陳奇聞此刻并不夠冷靜，梁以霜只是想給他點時間平靜下來再談。

最新的一條在三分鐘前，應該還在和姚松打電話。

陳奇聞：梁以霜，我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你和我分手是不是因為那天晚上送你回家的那個男的？你在出軌，你不道德。

梁以霜對著手機屏幕發笑，本來沒打算這麼快理會陳奇聞，為了陸嘉時的聲譽還是想解釋一下，趕敲起鍵盤打字：不是，和他沒關系……

不等打完整句話，聊天框又冒出一條消息。

陳奇聞：我早就覺得你和我舅舅有問題，送你回家的那個人長得那麼像舅舅，你是變態嗎？你讓我覺得惡心。

梁以霜心想這都什麼跟什麼，簡直不可理喻。而男人一旦有自卑心理，是會埋在骨子里的。

陳奇聞：你不就是看舅舅有錢，那個男人有車，你同時吊著幾個男人？我媽說你面相看著太明不好，可我覺得你是能過日子的人，我還想著和你結婚，你做的是什麼事？

嚯，這還是個潛在的媽寶。

他好像還在措辭，屏幕上方顯示“對方正在輸中”，梁以霜吸一口氣，忍不住冷笑。

剛剛沒打完的字刪掉，梁以霜重新編輯：是，你等著看吧，我直接上崗做你新舅媽。

這樣回復很爽，但不夠了解陳奇聞，不確定他會不會鬧到沈毅那里去，給沈毅造麻煩。

深呼吸，梁以霜決定忍一時風平浪靜，淡定回復：傻。

接著果斷拉黑了陳奇聞。

小白把橙子滾到地板上，梁以霜彎腰撿起，順便把小白撈到邊。

自言自語：“男人怎麼這麼差勁啊，小白，還好你不是男人，你是公公。”

“也不對，你哥哥還是好的，你說他怎麼不想我呀，都夢不到他。”

小白的哥哥是沈辭遠，梁以霜封的。而最近只夢到過一個人，是陸嘉時。

手機又傳來短信提示音，以為陳奇聞開始改短信轟炸，面煩躁地拿起來看，正打算把他手機號也拉黑，沒想到是一串沒有備注的數字。

剛想到的人就發來短信，好神奇。

“周六早上我來接你。”

腦袋沒轉過來，想不出周六是什麼日子，他來接做什麼，最后得出結論：陸嘉時發錯人了。

屏幕熄滅，梁以霜沒回復。

暫時算作料理完陳奇聞，走進浴室洗澡，洗澡的時候可以放空自己，最適合想事。

許久沒有上過課，這個月工資一定會大大水，明天是八月上旬的最后一天，回想整個上旬總覺得一團混。褪黑素的藥瓶被塞進柜子里，今夜睡不著就找些事做，不能再散漫下去了。

裹上浴巾之后，梁以霜了塞住的鼻子，做出決定：明天去診所打點滴，要快點病好恢復工作，讓自己忙起來才沒時間胡思想。

最差的日子總會過去的。

睡不著，打開電腦上的Word文檔，開始敲打鍵盤寫稿——這是梁以霜的副業。

或者說是“松本清霜”的本職工作。

下周要結婚的那位譚怡人，和梁以霜陸嘉時的關系說起來有些遠，倒也不遠。

陸嘉時父母離婚多年，母親是天津人，他跟母親，自然就回到了北方。上面還有位大兩歲的親哥哥跟父親，在上海，夫妻倆已經老死不相往來，幸好兩個兒子走還算親近。

陸嘉時的哥哥陸嘉見大學談了個朋友秦昭，早已經分手，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梁以霜也正在跟陸嘉時。

兄弟兩個格大不相同，陸嘉時喜靜，話不多，新手很容易死心塌地地認準一個人。而陸嘉見喜歡呼朋喚友的熱鬧，講起漂亮話梁以霜都要靠后，方面多薄暫且就不細說。

反正通過陸嘉時認識了陸嘉見，又通過陸嘉見認識了秦昭，譚怡人是秦昭的好友，陸嘉見過生日攢局，再加上三個生都同齡，一來二去就認識了。

梁以霜擅長人際關系，陸嘉時和秦昭譚怡人不，大概微信都沒加過。他不太能茍同梁以霜給自己營造廣大的社網，這又是他們兩個之間的差異，當然他也不會阻止。

本來大四那年與陸嘉時分手之后，梁以霜以為和這些人都不會再有集，又聯系上是因為去年譚怡人和秦昭開始搞工作室，拍一些短劇或者微電影，再就是經營微博賬號和微信公眾號。

梁以霜文筆不差，高中時就經常給學校電臺供稿，故而又和譚怡人聯系上，偶爾幫們寫稿，或者秦昭忙不過來的時候也有參與劇本。

還有個曲，譚怡人的丈夫在綏化那邊有一塊地，去年年底和政府達了合作，打算以私人名義出資在山上捐一座寺廟。寺廟這種工程一向都是政府把控，這等于是有了個待宰的“冤大頭”，上面肯定同意。

梁以霜默默嘆有錢人的癖好真不尋常之余，聽譚怡人說在找事務所，全權負責寺廟的設計，但談了幾個都不太滿意。

這就跟給自己家設計個后花園似的，太學院派的設計就容易難逃窠臼，有點審的人都看不上。

陸嘉時于18年夏末赴英，UCL特萊特建筑學院，他們分手之前還慶祝過他收到offer，那時候也算圓夢，只是梁以霜沒能見證。

在心里，陸嘉時一直很優越，他喜歡用鉛筆手繪草圖，記錄突如其來的靈，還會使喚用針管筆幫他描線，語氣寵溺地嗔怪畫工太爛……

不是遂自薦亦或是嘉時自薦，陸嘉見都沒想著自己有個學建筑的弟弟，而是梁以霜給譚怡人極力推薦陸嘉時：雖然他碩士還沒畢業，但他一定比很多很多資深的建筑設計師都優秀！

其實重要的不是年紀與資歷，而是外表板正老的陸嘉時心里比誰都浪漫，他是藝家，會因為自己的匠心與教授據理力爭，寧可一門績錯失掉A，也要保留他里汩汩溪流般的幻夢。

藝家的必備要素：固執。

梁以霜一點也不固執，更算不上藝家。在一起的時候只想守護神圣的鐘意，分手后還是想為他爭取珍稀的機遇。

低調地做了個中間人，把陸嘉時的聯系方式推給了譚怡人，之后發生了什麼不得而知，總之事。

譚怡人問過梁以霜：不是分手了？還惦記著人家。

梁以霜說：反正你老公的錢，不賺白不賺。

譚怡人笑：他賺到手再多也不是你老公，你費什麼力？

磨破皮子給譚怡人推薦陸嘉時，譚怡人丈夫謝蘊年紀偏長，一開始聽說是個經驗不多的在讀碩士并不贊同。（院碩士學制一年，梁以霜以為陸嘉時那個時候還沒畢業。）

梁以霜半天沒說話，譚怡人直搖頭：別摳了，搪瓷杯要被你了。

此時梁以霜看了眼手機，十二點剛過，文檔下方字數統計顯示：250字符

時速二百五，速大概也不過如此，電腦合上，倒杯熱水吃藥，隨后倒在床上把被子蒙過頭打算睡覺，明天早起去打點滴。

而陸嘉時同樣坐在電腦前許久，綏化的寺廟已經竣工，明天會進行驗收，走過場而已。

謝博文給他發來親自拍的照片，陸嘉時仔仔細細看過，這算是他第一個獨立完的方案化為現實，意義非凡。

明天驗收結束后還有個竣工儀式，謝博文今天已經到了綏化，本來想陸嘉時也去，他懶得折騰，拒絕了。

此刻想到遠在綏化的謝總請他漂亮的前友喝酒的事兒，陸嘉時小心眼地給謝博文發消息：別再打梁以霜主意。

謝博文玩心大，但那天晚上看得出梁以霜對他毫無意思，他以為是看起來的那樣隨的人，如今確定不然，也就打消了念頭，更別說陸嘉時護得跟個寶似的。

看到陸嘉時這句話，謝博文笑不可支，還故意他痛：都前友了，你這前男友管得太寬了吧？

陸嘉時知道謝博文平日里沒個正經，故意氣自己的分極大，但他還是不負所地被氣到了。

把姚松說的話現學現用，陸嘉時底氣十足：很快會變回現男友。

他用電腦和謝博文聊天，想到遲遲不見手機響，梁以霜怎麼還沒回他？他拿起手機打開短信，確定就是沒回，忍不住冷哼一聲，想可真會氣人，還跟謝博文組隊氣他。

下一秒看到手機上方彈出的消息框。

謝博文回：你不行。

“當”的一聲，手機被他丟到桌子上，陸嘉時氣得想跳腳。

他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