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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吃的對不對”

“這個以前沒見過是你新做的嗎”

桑瑜笑眼彎彎朝墻邊的柜子揚揚下，“都有份, 自己去拿。”

兩個小護士高興今天的夜宵有了著落，飛奔過去拉開柜門，爭爭搶搶瓜分零食的時候，發現桑瑜要走, 忙關切地問, “你是不是要去給那個神患者上門打針”

桑瑜一手拎包, 一手提著醫藥箱, 纖白手臂繃得很，點頭說：“預約的中午十二點，我出發啦。”

兩個小護士對視一眼，不放心地追上去叮囑，“早去早回，小心別被刁難，要是了氣盡量忍忍, 正面沖突對你不好。如果實在太難搞，下次我們申請替你去。”

“哪有那麼夸張”

“做好心理準備總歸沒錯。”

“放心吧, ”桑瑜回頭揚起角，小酒窩若若現，“我能應付。”

中午熱烈，康復中心走廊里的大片玻璃窗被晃得斑斕, 桑瑜站在消化科護士站的門口, 長筆直, 細腰不盈一握，絨絨長睫上鋪滿了，連酒窩都了閃閃的小湖泊。

兩個小護士彼此挨著，目送走遠，悄悄咬耳朵，“話說回來，咱們小魚長這麼，應該沒人舍得刁難吧。”

“那可不一定，先例實在太多了，需要上門打營養針的高價神患者，”另一個嘖嘖兩聲，“多半脾氣不好，想想就很難伺候。”

桑瑜輕車路找到自己的小綿羊電車，把醫藥箱固定在后座，慢悠悠駛出康復中心大門，沿著江邊馬路一路暢行。

風輕云舒，江面微瀾。

桑瑜等紅燈時，抬頭就能看到不遠巍然林立的一片著名高檔住宅區，臨江傍水，地理位置極佳，鉛灰樓面泛著粼粼冷，自有一番讓人仰的矜貴。

眼盯著，想起自己惦記許久的那套湊型兩居室，以目前的收還要再存上一兩年才能夠首付，像這種位江邊的大面積雙層豪宅，估計要等下輩子了。

雖說買不起，但今天的患者就住在里面，倒是可以適當地飽飽眼福。

紅燈變綠，桑瑜正要繼續趕路，突然覺手背一涼，毫無預兆從天而降的水滴“啪”一聲掉落，濺出一個響亮的水花。

周遭行人的怒罵聲頓時此起彼伏，“大晴天下什麼雨”

桑瑜仰臉一看，可不是，明明天還藍著，沉甸甸的雨水卻接連落下，起初稀稀疏疏，很快就變得集，噼噼啪啪砸了滿地。

低暗烏云也以眼可見的速度上來，顯然在醞釀一場暴雨。

桑瑜心里把不靠譜的天氣預報吐槽了幾百次，距離離開康復中心才二十分鐘不到，打臉也太快了吧

急忙把小綿羊擰到最大速度，冒著雨全力朝江邊豪宅沖刺。

五分鐘后，跑到單元門的玻璃廊檐下，正好天際悶雷響起，雨水瓢潑。

桑瑜長出口氣，還好夠快，沒有被淋得太。

按響患者門牌號的對講按鈕，接聽的是個聲音渾厚的中年人，“康復中心的護士桑瑜”

“對，是我。”把工作牌對準攝像頭的位置。

單元門順利彈開，正好有電梯停在一樓，桑瑜進去對上里面的大鏡片，才發現經過剛才一番折騰，現在的樣子有多狼狽。

盤起的黑發半，垂下幾縷蜿蜒在發白的臉側，出診專用的護士服上布滿水印，小白鞋也沒能幸免，一片冰涼。

簡直一個大寫的慘。

桑瑜意識到就是這幅形象出現在患者家屬的可視對講里，再記起科室里兩個小姐妹的叮囑，不心里打鼓，趕騰出一只手，盡量把自己收拾得整齊得些。

電梯緩緩上行，在十六層平穩停下。

桑瑜深吸口氣，起腰背，正打算敲響整層唯一的一扇大門，門卻“啪嗒”輕震，從里面主打開。

屏住呼吸，做好面臨苛責的準備，沒想到竟然對上了一張格外親善的臉。

眼前的男人五十歲上下，角含笑，看到以后，眼中迸出欣喜的彩。

“桑小姐，快請進”

聲音和單元門對講里一致，的確就是剛才跟對話的人。

欣喜桑瑜覺得肯定是腦補過度了，腳尖向后錯了一下解釋，“抱歉，來的路上鞋子了，請問有鞋套嗎或者塑料袋也可以。”

自備的鞋套揣在護士服口袋里，水淋淋的沒法穿。

中年男人擺擺手，“換拖鞋吧。”

桑瑜低頭一看，拖鞋已經備好了，擺在腳邊不遠，特別小清新的灰藍，棉麻質地，上面彩線繡著兩條憨態可掬的小魚。

長得就一副很貴的樣子

臉有點熱，誠懇表示，“我腳也了”

言下之意，會弄臟。

“沒關系，”中年男人口而出，“這雙鞋本來就是先生給你”

說到這里，他匆匆頓住，笑呵呵含混了過去，“本來就是給你準備的，以后你過來打針穿它。”

桑瑜不解地眨了下眼，注意到門里還站著一位系圍的阿姨，眼神兒無比慈，頻頻示意換鞋，跟大叔的反應同出一轍。

這兩道目雖說熱得莫名其妙，但并無惡意，倒讓放松了不。

應該是運氣好，上了和善的有錢人家。

桑瑜聽話地換上拖鞋，直奔重點，“請問患者在哪”

“先生在樓上臥室。”

第二次提到“先生”了。

桑瑜想，至確定患者是男，能被大叔這樣畢恭畢敬稱呼，年齡應該也不小了，只是不清楚究竟生了什麼病，需要臥床注營養。

來之前，除了掌握營養的配比和用量之外，其他一無所知。

康復中心不同于普通醫院，主攻方向是療養，尤其所在的這家，以高端私的醫療服務著稱，像這樣份病雙重保的高價患者時常上，們做護士的只管聽命，不該問的向來懂得閉。

偶有需要上門出診的，大多數都規矩很多，稍有不滿意就會遭到訓斥或投訴。

所以有過經驗的兩個小姐妹才那麼張，擔心這個初次外出的菜鳥。

中年男人帶桑瑜上二樓，站在最里面的房門外，輕輕敲響三聲。

桑瑜沒聽到回應。

他自顧自下把手，將門推開，側請進去，“我姓陳，有需要隨時我。”

桑瑜意外，“您不在旁邊看著”

陳叔搖頭，“先生不喜歡太多人在。”

說完他轉離開，偌大二樓只剩下桑瑜一個。

怔了兩秒，小心地再次敲敲門，試探說：“您好，我是康復中心的護士，來給您打針。”

雀無聲。

睡了沒聽到純粹的不搭理人

臥室面積很大，房門對著墻，桑瑜站在外面看不見全貌，僅能勉強瞄到床尾的深被角。

莫名有些心跳加速，不再猜，說了聲“我進來了”，就放輕腳步邁，一眼看到靠左放置的床榻，以及躺在那上面，戴著眼罩一不的年輕男人。

等等，年輕的男人

室沒有開燈，線昏暗，外面雨勢越來越大，淋漓潑在落地窗上，全世界模糊一片瀲滟水。

隨著靠近，桑瑜的視野越發清晰，等站到床邊徹底看真切時，怔愣片刻，腦完全不控制地狂涌出一大串不太客氣的魯驚嘆詞。

男人莫不是那種足可真的藝品吧

雖然被黑綢眼罩遮住了小半張臉，但只憑出的鼻梁瓣，蒼白，臉頰下顎猶如心雕磨出來的起伏線條，也足以斷定這是位難得一見的大人。

并不氣，無關別，純粹的賞心悅目。

桑瑜本能地用手背試試鼻子，還好還好，干凈的，沒流。

自覺這樣盯著人實在不禮貌，住心口的震，強行錯開目，隨即注意到他擱在被子外面的一雙手

十指修長，筋骨利落，管幾乎看不見，睡袖子蹭起些許，出的手腕略顯孱弱，一只空的，一只套著兩串墨綠的珠子。

窗外恰時一道厲閃劈過，芒大盛，雷聲震耳。

桑瑜一時間生出某種奇異的荒謬，天、暴雨、豪宅、病弱人，無一不讓覺得是擅闖了某個不為人知的奢靡境。

分不清是驚還是冒，涌上糯糯的鼻音，小聲問：“先生您醒著嗎”

總覺得這漂亮人偶本不會回答。

可下一秒，堪比藝品的男人了，朝側過頭，繼而點了點。

真是活的啊

桑瑜啼笑皆非擰了自己一把，停止瞎想，張因為男人給的反應而減淡，語氣不自覺放，“我先給您量，之后要靜脈注，時長大概兩個半小時。”

男人依然點頭，不言不語，眼罩仍沒有摘掉。

桑瑜再好奇也不能多問，收斂心神，自行按亮房間頂燈，洗凈手，打開儀。

低，心跳過快，勉強在可接范圍。

皺眉，“您現在頭暈嗎上一次進食是什麼時候”

男人沉默，過幾秒朝搖了下頭，發白的淺淺抿起，居然有被難倒了似的小小無措。

桑瑜沖問完，有點后悔，既然是神患者，自然有不說的權利，按醫生代的做事就夠了。

忍住，不再多，安靜戴上口罩手套，小心抬起他的左手輕拍，重復多次后才有淡青管浮現。

針頭刺，他冰涼的手蜷了蜷。

桑瑜調好流速就退出房間，秉著不不看的原則，自然沒注意到剛一走，男人立刻掀開眼罩，出枕頭下的手機，快速編輯了幾行字發出去。

陳叔攥著嗡響的手機站在樓梯口頻頻往上看，見桑瑜下來，趕招呼，“桑小姐，來的路上淋雨了吧來喝杯姜茶。”

桑瑜笑著推辭，“不啦，我先回康復中心，等拔針再過來。”

陳叔指指窗外，“雨太大了。”

確實，昏天暗地，世界混沌。

桑瑜堅持，“沒關系，我打車。”

陳叔謹遵先生代，一定要勸住桑瑜，又找理由說：“你進來時候應該看到了，步行走出大門很遠，我這里沒有雨。你要是淋雨病了，我們過意不去，況且你近距離接先生，對他的健康也很不好，不如坐下等等，康復中心那邊我幫你通。”

句句在理，提醒后果嚴重。

桑瑜被“對先生的健康很不好”這句打敗，不得已放棄抵抗，“我自己坐著就行，您不用管我。”

陳叔見愿意留下，笑得欣，按先生在信息里吩咐的調高室溫，把姜茶和水果端到面前。

桑瑜簡單環顧一下的偌大客廳，悄悄嘆了口氣。

房子和主人就算再好，這樣無所事事傻等著也很別扭啊。

說來說去，今天這一行里所有的不自在，起因都是輕信了天氣預報，否則也不會落湯一樣登門，窘迫地坐下來發呆。

使用冷門的小眾程序果然是要吃苦果的

垂頭，白凈臉頰不覺鼓起一點，氣悶地點開件管理，找到天氣預報程序的安裝界面，很誠實直白地留了條評論：“好坑人，預報的晴天結果轉眼下了暴雨，害我被困在患者家里，現在就想卸載掉”

發布功。

樓上臥室里，男人枕邊的手機隨之震。

樓下，桑瑜覺得最多過了三五秒，還沒來得及真去卸載，就聽到“叮咚”一聲響，件管理給來了條推送通知，“您的評論被程序開發者回復了。”

微怔，順著點進去。

評論下方，赫然出現了端端正正的三個字，外加一串標點

“對不起”

震驚時，第二條回復又來了，“不要卸載，可以嗎”

桑瑜也不太好過，低頭深呼吸，耳垂，有點氣憤自己的。

他即使做著這樣的作，依然克制有禮，手跟得并不嚴，很有分寸，明顯能覺出是單純怕嚇到，并不存在什麼非分之想。

可好，又紅又熱，番茄似的，耳燙得發麻。

藍欽這人要麼是太純太正，要麼就是高端

桑瑜故作鎮定，打算大大方方道聲謝，轉過抬頭看他，才想起燈還沒開，屋子里一片黑，什麼都看不清。

手按下開關，玄關壁燈刷的亮起。

藍欽躲了一下，垂落的長睫急促闔，下意識往后退，直接退到了灰蒙蒙的樓道里。

哎又沒怪他，干嘛一副做錯事的模樣。

桑瑜奇怪地探出頭一看，好哇，先生竟然連脖子都紅了，比還嚴重得多。

搞半天他也在害。

高端貌似不存在。

藍欽連著按錯好幾個字，刪刪改改兩三遍才把屏幕給看

“我不喜歡打雷，聲音很恐怖，所以才捂你耳朵的。”

“如果唐突到你，對不起，我沒有惡意。”

他不喜歡打雷，卻完全不管自己，反過來在第一時間替捂耳朵。

至于惡意，哪還用得著說呀，這個詞就跟他完全不搭邊。

桑瑜眸子里閃著微，莫名愉快起來，忍不住想逗他，探過輕輕問：“先生，你對誰都這樣嗎”

藍欽一僵，手機差點掉地上，急忙打字，“沒有”

一個嘆號嫌，他額上沁出薄汗，又加了一長排，仍然覺得說服力不夠，開合兩下，用力抿住，用食指比了個“一”給看。

桑瑜長長“哦”了聲，語調悠長地替他說：“第一次呀”

藍欽耳更紅了幾分，低頭默認。

桑瑜捂著笑，把剛才心里琢磨的問題自填上了答案，藍欽這人，既正，又純，而且似乎純得厲害。

“沒關系的，你先進來吧，”桑瑜看他都快埋進墻壁里了，清清嗓子，“跟我合租的室友今天出差，家里沒別人，你不用拘束。”

說完換了拖鞋，去廚房給他倒杯熱水，回自己房間到找份證，邊找邊揚聲跟他說話，試圖松弛氣氛，“我跟你說哦，我手機上裝的那個天氣預報，實在是太不靠譜了”

藍欽被點名，脊背一。

“上次我淋雨，就是輕信了它，”聲音輕快，絮絮地念叨，“以為它不會再犯同樣錯誤了，結果呢，才幾天啊，又預報錯了。”

“你說是不是超過分”

藍欽握著手機，悄悄給自己抱不平。

他早就修復好了，明明是沒更新

桑瑜拉開書桌屜，功翻出了份證，拾起來按在前拍拍，踢踢踏踏跑出臥室，發現藍欽還老老實實站在門口，一步也沒挪。

“你怎麼不進來”

藍欽朝舉起手機。

桑瑜湊近了一瞧。

“我沒有拖鞋。”

“還有，天氣預報不準是不是因為你忘記更新了”

桑瑜吸了口氣，深思幾秒，鄭重點頭，“有道理。”

看得出來藍欽很注重個人衛生，就算不介意，他怕是也不肯穿著鞋到踩。

“你等等啊，”桑瑜說著，開始新一的翻箱倒柜，掏出以前住酒店時帶回來的一次拖鞋，拆包裝給他擺好，“穿這個。”

看藍欽換上，后知后覺地有點不好意思，“太簡陋了，你別介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