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兩周，何意沒再遇到那倆高中生。

他后來才知道，原來雪場之前還真有一個男生做兼職，長得跟他有幾分像。

“那小子是我朋友介紹的。長得不錯，就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最后招呼都沒打一聲就不來了。”老板說完端詳何意：“其實你倆長得……也不一樣。”

上一個男孩子很瘦，臉部廓分明，顴骨高，眼睛亮而圓。來的時候穿著某奢牌的老花棒球服，腳上踩著AJ，上有城市孩子才有的優越和氣。

何意的五卻很清秀溫，而且他的眼型稍長，雙眼皮如打開的折扇，在眼尾勾出深而上挑的一撇。

如果何意胖一點，臉蛋飽滿起來，跟那個孩子就完全不像了。

但他現在太瘦，臉骨凸出，就跟前面那人有了點相似。

何意認真聽著，心里卻只留意著另一件事：“那下個月，原來的員工就能回來了？”

“是。他應該快理完了。”老板道，“你是不是缺錢？下個月就到自然雪季了，我們室外雪場會開，你可以來當兼職教練。”

何意猶豫：“我不會雪。”

“學一學就會了。”老板笑道，“周五有空嗎？早點來，我給你安排個人，你這麼聰明，應該很快就學會了。到時候考個證，就在初級賽道上教教小孩，按課時給你提。”

何意聽來聽去，有些心。學校的醫學生課程很滿，大二之后只會越來越忙，之后去外市學習，進口腔醫院，開始在各科室轉。其實只要進了醫院，他們連休息的時間都要被，更遑論兼職賺錢了。

博士生倒是會有補，但是博士學費也貴。無論如何，現在能掙一點是一點。要不然飯都吃不起。

何意想了想，“考證多錢？”又接著問，“我是必須固定時間來嗎？”

他在勤工儉學中心應聘了家教，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有通知，如果可以，他想兩份都做著。

“最好是固定時間，這樣我們也好安排。”老板猜出他的想法，詫異道，“你也太拼了，這樣還有時間跟同學社嗎？”

何意當然沒什麼社。但社不是必要的，填飽肚子是。

周五這天，何意翹掉了計算機概論的課，不到四點就到了雪場。

他給老板打了電話，等了好一會兒才看到里面走出來一個人，穿著白衛，眼睛漆黑，淡漠地看了何意一眼。

何意的視線跟他的相撞，想起那晚的驚艷一瞥。

“不過來？”賀晏臻面無表道，“學長，我很貴的。”

何意：“……”

何意后來才知道，那天老板給他安排的是雪場的教練。賀晏臻是這里的會員，不過湊巧在里面玩而已。

那天教練手下的人多，一天連軸轉下來已經有些心煩。聽說老板塞了個不花錢的窮學生進來學，滿肚子怨氣，所以故意晾著何意。

賀晏臻看著沒意思，一時腦熱，說他教那個窮學生。

賀晏臻是經常飛國外的高級玩家，全球賽道都驗過一遍。如果雪場聘他為教練，何意還真請不起。

不過此時何意不清楚這些。他跟著賀晏臻進去，看著坡道有些犯怵。

“愣著干什麼？你東西呢？”賀晏臻看了他一眼。人長得英俊，聲音卻是年的清朗，沒什麼威嚴。

何意回神，比他還疑：“吳哥說找教練借一套。他已經跟你說了。”

吳哥就是彭海的表哥，雪場的雪服雪都是要花錢租的。吳哥有意照顧何意，說跟教練打過招呼了，直接借一套就行。

賀晏臻皺了皺眉，往遠看了眼：“等著。”

過了會兒，他提了堆東西過來。

何意看了看他手里的，又看了眼別人的。他雖然不懂行，但能看出眼前的護和雪板跟別人的檔次不一樣。

“我什麼都不會。”何意猶豫，“有沒有別的，不怕摔的？”

賀晏臻瞥他一眼，悶悶不樂道：“有的話就不會給你拿這套了。”

何意察覺到他心不好，不再廢話。按照他的指導戴護，學習作，然后上機練習。

真雪和雪機的作并不完全一致，賀晏臻又沒教過人，幾乎理所當然地想到哪里說哪里。

讓他意外的是何意的學習和模仿能力特別強。有些作要點，他稍一點撥，何意便能立刻做出反應。

一個敢教，一個好學，半小時的功夫把旁邊小班課的進度都超過去了。那教練看得直瞪眼。

賀晏臻心里也暗暗驚奇，心想莫非這就是天才？還是自己教學有方？

“你是A大的？”他繞著何意了一圈，看看瘦骨嶙峋的這人，好奇道，“你學什麼的？”

何意的臉上早就冒了汗，他顧不得汗，只張地盯著地面。

“口腔。”何意低聲道，“你好好教啊，不要跟我說話！”

賀晏臻看他這樣，不由笑了笑：“……你怕摔啊？這個很安全。”

旁邊的雪機上有人大起來，何意驚慌地回頭看，只見有人從機上飛起，側摔到了護板上。

賀晏臻：“……”

何意的臉繃著，眼睛里的一點點地黯淡下去。

“我怕。”何意了把汗，低聲說：“我……我有點后悔了。”

他看著那人被人扶起，心里打了個突。他不怕摔疼，雪的確太快樂了。哪怕他是緩慢地行，也有一種離命運掌控的自由。

可是萬一摔骨折了要去醫院……那就要花錢。他的命運就是在被錢支配著。他的志向、時間、自由、好，統統離不開這個字。

賀晏臻只當他膽小，解釋了一下犁式雪很安全，剛剛那人是速度太快了，教練沒來得及停機。

轉念一想，又道，雪怎麼可以怕摔？等他學會了上真雪，肯定還要調整姿勢，摔跤是肯定的。

即便以后練了，不同的雪場和賽道，肯定也不一樣，怕摔還什麼雪？

何意越聽臉越白，悔意清清楚楚地到臉上。

“我不學了。”他看向賀晏臻，堅定地搖頭，“對不起，教練，我學不了。”

賀晏臻：“……”

老板到雪場的時候，正到護的何意和黑著臉的賀晏臻。

他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沒明白什麼況，便先對何意說明來意。

原來的收銀員提前回來銷假了。

何意怔了怔，知道自己的第一個兼職結束了。

“謝謝吳哥，以后如果需要我幫忙，您就打個電話。我有空的話一定過來。”何意朝老板鞠了個躬。他很謝對方提供的這次兼職機會，也謝他免費讓自己學雪。

雖然他已經嚇得打了退堂鼓，但人是記下來了。

吳哥笑笑，給他結算了全部的工資，又額外發了個紅包：“你也別太辛苦。周末了，跟彭海他們下館子去吧。”

何意激地點頭。

吳哥已經抬頭看向了賀晏臻：“什麼時候來的？有陣子沒見了……”

何意回頭，沖賀晏臻笑了笑，也鞠了一躬，轉走了。

賀晏臻低頭著自己的板子，等何意離開場地，他才散漫地朝出口看了一眼。

“那是誰？”他問吳哥。

吳哥道：“一個學生。家里條件不好，來這做兼職的。你剛剛在教他？”

如果沒看錯，何意剛才用的是賀晏臻的東西。

賀晏臻“哦”了一聲，大學生做兼職的很多，這沒什麼稀奇的。

“湊巧，你的教練太忙，我就帶了他一下。”賀晏臻偏過臉想了想，“他聰明的。”

“好一小孩，看來也有人緣兒。”吳哥卻笑道，“他舍友花錢讓我請他，你自己出東西教他，嘖……”

賀晏臻聽得糊涂，多問了一句，才知道原來何意在這里做兼職的工資是他舍友出的。就連時間都是他舍友提前跟吳哥商量了一番。

定在每周的那三天，是因為那三天下午可以逃課，老師點名的印象分不算績點。

不過吳哥聽說這學生條件困難，也在工資上面補了點。

“今天兼職結束，是因為他們學校要突擊考試。”吳哥笑道，“這舍友，夠哥們義氣。”

“那舍友是在泡他吧？”賀晏臻嘖了一聲，不屑道，“太稚了。白費功夫。”

吳哥笑道：“你一個小屁孩懂什麼？”

賀晏臻撇撇，心想我懂什麼？我什麼都懂。大學生彎彎繞繞真沒意思，說不定哪天這男的看上別人了，都不知道還有人暗他，為他做過這種事。

他這會兒當然想不到，有一天何意會為他的家教老師。

而他七拐八拐地打聽后，發現人家舍友的功夫沒白費，何意很快就知道了真相。賀晏臻猜不出何意的狀況，只當那舍友已經得了手，他為自己看走眼到氣憤。

每當何意板著臉教育他不好好聽講時，他都恨恨地答：“聽課？我最喜歡聽你講課了。”

反正別人的男朋友天天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