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樓道里,賀晏臻的吻沉默又熱烈。購袋不知何時落到了地上，何意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才得到了第一口空氣。

一吻結束時，他的雙手正抱著賀晏臻的脖子。

賀晏臻輕輕咬了下他的舌尖,又抱了他一下,聲音有幾分嘶啞：“回家？”

何意用了半分鐘的時間消化這兩個字，難度像是聽了一個腦筋急轉彎。

“我們在這五分鐘了。”賀晏臻又了他的后腦勺,“一會兒讓鄰居看到。”

他說完又了何意的臉,隨后自己俯拾起一地的東西，拉著何意的手慢慢爬樓。

等回到家里后，賀晏臻回頭看了何意一眼,見他還是癡癡愣愣的,于是又把人扶到沙發上，讓何意坐下。

他把袋子里吃的東西拿出來,拆掉包裝,一樣一樣放在小幾上，從洗手間拿來巾給何意了手。

過來吃飯前，賀晏臻又看一眼何意，最后把客廳燈關上，反而打開了廚房燈。

何意于昏暗的線里飛快地看了他一眼，不由臉熱。

他在賀晏臻俯拿東西的時候就回神了，然而況太尷尬了,何意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自己的投,更不好意思面對,因此在賀晏臻以為他心神恍惚時,他也只能繼續裝傻來逃避。

顯然,賀晏臻已經猜到了。所以他關了客廳的燈,以方便何意轉換狀態……

何意：“……”

“我跟梁老師說了,在你這邊過年。”賀晏臻半蹲在對面，把一次筷子掰開，磨掉木刺，放在了何意的面前，自然地解釋道，“我爸過年在國外，我媽也要去姥姥家，阿姨春節放假。我自己在家不放心……”

他說著夾了一牛肚，給何意遞過來。

何意眨眨眼，知道自己不能一直假裝走神，只得著頭皮咬住了。

賀晏臻低低地笑了一聲。

“笑什……嘶……”何意剛一開口，舌尖頓時發疼。

“破皮了嗎？”賀晏臻忙說，“對不起，我剛剛沒控制住。我從外賣上買瓶藥，噴一噴就好了。”

“你是屬狗的嗎？”何意裝不下去了，沒好氣地怒視賀晏臻。

“不是。”賀晏臻低聲說，“狗太趴趴了，我更喜歡當狼。”

何意：“……”合著就是不聽話唄。

倆人對視幾秒，何意臉上又熱。

“我想先說清楚。”他深吸一口氣，低下頭道，“我今晚有點……有點打擊。所以我的……反應，不是我的真實……就是，就是發泄。”

事到如今，何意已經完全不想知道賀晏臻的態度了。他只知道他們之間不可能。他們是師生，可以是朋友，但絕對不能做人。

否則他怎麼面對梁老師？

雖然這樣說有點太渣，但何意還是決定快刀斬麻，“所以……”

“我知道。”賀晏臻卻接了下去，“所以我們不能談。”

何意愣住：“哎？”

“剛剛就是讓你發泄的。”賀晏臻仰頭看過來，然而他背對著，讓人看不起他的表。

“不會有別的意思，也沒有要求。你要是覺得別扭，我就給你施一道忘咒，我們當做什麼都沒發生。”

何意怔怔地看著他，心里突然覺得別扭，說不上是松了口氣還是的期待落空。

賀晏臻卻又道：“反正你放心，我承諾過高考前不會談，我就一定會遵守。你只要知道我的意思就好。但你也不能跟別人談，等我高考完了我們再說這個。”

“……”何意這會兒才徹底明白了他的意思。

等他高考完？的確，高考完后何意就不用擔心他是自己的學生，也不用擔心自己對不起梁老師了。

還有四個月。

不對！

何意吃了一驚，突然抓住了重點：“你不出國了？”

賀晏臻：“不了。”

“你要高考？？？”

“是的。”賀晏臻雙手握，說，“這也是我媽的意思。”

“為什麼……”何意完全不能理解。

賀晏臻是個很低調的人，別人出國或許還要三思，但對他來說，以賀家的財力、梁老師夫婦倆的關系以及他自己的智商，足以在幾大TOP學校尋找機會。

他特別害怕這件事跟自己有關，雖然這樣想顯得太拿自己當回事，但何意絕對承擔不起別人前途的重擔。

他沉默地看著賀晏臻，憂心忡忡的樣子像是個看失|足學生的班主任。

賀晏臻看不清他的表，但敏銳地察覺到了他的緒。

“我表哥在G大，”于是，賀晏臻又說，“他前幾天給幾個留學生朋友過生日，參加的是大|麻派對。”

何意：“啊？”

賀晏臻：“連蛋糕都是這個做的。我是個很樂意冒險的人，如果把我放在這樣完全開放的環境里，我也不敢說自己會怎麼樣。”

賀晏臻說的是真事，不過是去年的事。

他不想何意鉆牛角尖，只能從方方面面證明自己的選擇跟他沒有關系。

“而且我媽……你也看出來了，我媽管我管得很嚴。從另一個角度看，其實很依賴我們的母子關系，也會強勢干預我的很多事。”

賀晏臻說到這里嘆了口氣，提著筷子在茶幾上轉了轉，“我在國他能放心一些，如果能考在北城，會雙手贊同。”

這一段卻是他的心里話了，梁老師對他的關注和付出超過了大部分家長，甚至一度有溺的跡象。

賀晏臻天生主意正，又十分以自我為中心，因此沒有為媽寶男。而他從初中開始，在許多小事上也故意在跟梁老師作對，反向揣梁老師的心理，為自己爭取話語權。

實際上，今晚賀晏臻跟梁老師的談話便是這種模式。

賀晏臻說自己不打算出去。

梁老師問他，那你的打算是什麼？

賀晏臻猶豫片刻，告訴“A大”。

梁老師當時是極為驚愕的。

賀晏臻說：“我想趁著寒假，跟何意好好學一學。他讓我看到了名校的希。所以我不想讓別人請他做家教，怕分散他的注意力，影響到我。我更不想讓別人知道我在暗中努力。否則萬一沒考上，會被人笑話。”

“有志向的事怎麼會被笑話呢？”梁老師安著他。然而自己心里卻清楚，會的。

努力的人始終在被不勞而獲的瞧不起。

而努力卻沒達到目標的人，會被排去歧視鏈的底端。

于是又同意了賀晏臻的要求，給賀晏臻轉賬，這里面便有一部分是何意的補課費。

昏暗的線很好的掩飾住了何意之前的尷尬，同時也讓賀晏臻將事的因果順序顛倒，把謊言編造的更為流暢。

“我媽希我考A大。所以想讓我跟你學習，過年也正好跟你互相做個伴。”賀晏臻說，“不信你自己看。不過……你要是討厭我，我也可以出去住酒店。”

賀晏臻說完站起，打開了客廳燈，找到自己的手機遞給了何意。

于是何意看到了賀晏臻的微信上，梁老師今晚給賀晏臻轉了一萬塊錢，上面還叮囑了許多過年注意事項，出門注意安全，不能玩煙花，可以跟何意買仙棒……

以及年后倆人早點回北城，讓何意一塊住家里，人多了熱鬧。

何意半天消化不過來，看著聊天界面上的“媽媽”兩個字，眼眶又開始發酸。

“可以嗎？”賀晏臻問。

何意心道話都讓你說完了，我還能說什麼，只得悶聲說，“當然可以，那就一起吧。”

說完頓了頓，又想起最要的：“補課怎麼辦？我家沒多書了！”

“明天中午，我們去書店轉轉吧。”賀晏臻揚起一個笑，眼神里是滿溢的歡喜，“你不討厭我就好，我們可以一起買年貨。”

兵荒馬的一夜，何意一直到睡覺前，都覺得今天跟活在夢里似的。

最要命的是，他跟賀晏臻接|吻了！

怎麼會這樣！

何意的心臟怦怦直跳，他覺得臉頰發燙，干脆把頭埋進被子里，然而窒息的覺又立即喚起了那段記憶。

更要命的是賀晏臻的話。

說什麼為了讓自己發泄，不要較真。又說什麼你明白我的意思……何意心想，你什麼意思你也沒說啊……

哦不，那天他說過……

何意想起不久前，自己喝醉的那天晚上，賀晏臻小心翼翼的表白。

這才隔了沒多久，當初純潔忐忑的小狗便狼化了……

何意翻來覆去，開始回想倆人相的點滴，又琢磨課程怎麼辦。如果賀晏臻想要考A大，那自己的輔導班就早點停掉吧。

一定要拿出全部的力來輔導他才行。

何意還以為自己會失眠，結果在滿腦子的復習計劃中迷迷糊糊就睡著了。臨睡前，他還默默許愿明天一切正常，希賀晏臻一定一定不要給自己驚嚇了。

然而隔天，何意從剛起床就開始收獲新一天的驚喜——早上七點半，送貨人員便開始上門了。

最先來的是市中心超市的配送員，送來兩大包蔬菜。

何意開門的時候一臉懵，跟人說肯定送錯了，這不是自己的。

他又不會做飯！

結果大叔也急眼了，給他看了單子，的確是這戶無誤，只不過下單人是賀先生，昨晚預約的。

何意：“？？？”

何意只得跟送貨的大叔道歉，等對方走后，他把菜收進廚房，想著賀晏臻起來后一定要說清楚。

自己不會做飯……雖然可以學，但買這麼多東西，確定不會浪費嗎？

他看著兩大包蔬菜發愁，想了想，又去下載做飯的app。

這邊件還沒下好呢，大門又響。

這次是牛專賣店的老板，送來了牛羊和拆解好的小羊排。

何意看著半人高的泡沫箱，幾乎要瘋了。他們家的冰箱很小，冷凍只有兩個小格子，本放不下！

結果，在學生們來上課的時候，送冰柜的也到了。

何意：“……”

賀晏臻這天也賴床到九點，送冰柜的進門時，他正好打著哈欠出來。何意攢了一早上的火氣，一抬頭，就見賀晏臻含笑看了他一眼。

早上的賀晏臻頭發支棱著，晨勾勒著他的臉部廓，為他籠上一層淡金的，像年輕神祇般英俊人。

何意迅速臉紅，立刻低下頭假裝翻課本。

賀晏臻穿著超市里的那廉價的碳灰家居服，跟幾個學生打招呼：“大師兄的服好看嗎？”

小孩子們自然極力吹捧。

何意聽得好笑，角抿出深深的梨渦，就聽賀晏臻又去招呼送貨人員：“冰柜放這邊，對，往里一點。”

于是上午，何意在客廳里給孩子們上課，賀晏臻則鉆進廚房，分分菜，收納東西，偶爾鬧出點聲響。

十一點，上午的課堂結束，何意跟孩子們說了結束課程的打算。

小孩子對補課本來就不熱衷，聞言個個眼神晶亮，偏偏還要裝作惋惜的樣子。

“啊，你們不舍啊！”何意故意道，“那要不就……”

“不不不！”幾個屁孩頓時嚇得跳起來，連忙阻攔，“停課！就停課！”

“我們可以游戲上見！”

“讓大師兄帶我們！”

“誰喊我？”賀晏臻笑著走過來，站在何意后。

何意哭笑不得，一個個敲過去：“瞎了心了，不學習還想玩游戲。”

“晚上一塊玩一把吧。”賀晏臻卻道，“我的獎勵已經領到了，你們的我也兌現一下。”

小孩子七八舌提要求，又紛紛打探：“大師兄領的什麼皮？”

賀晏臻看了何意一眼。

何意著頭皮給他們開門，催他們趕回家，就有調皮孩子眼尖，邊下樓邊喊：“咦，師父怎麼臉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