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城的商場除夕一般是五點關門,但因為年前最后一天，下午開始大家都在家準備年夜飯，因此不小商場三四點便要停止營業了。

賀晏臻看了眼地圖,周圍的購場所他都不悉,此時也沒時間挨家去逛，便拉著何意打車,直奔市里的奢侈品店。

何意知道梁老師的服包包都很貴,的氣質很能撐得起服的價格，便是拎著帆布袋出門都像是提著大牌新品。

但賀晏臻平時要麼穿校服，要麼穿寬松的家居服大衩,何意沒怎麼見過他穿私服,此時一聽他也是買這種大牌服，便有些意外。

賀晏臻卻道：“怎麼了？幫我看看哪好看。”33小說網

他已經在手機上打開了品牌網,顯然是想提前好,到時候速戰速決。何意瞄了一眼頁面上的服，有幾套look都很不錯，時尚但不花哨。

賀晏臻個高肩寬，本來就是個大爺，穿這幾肯定格外英俊，然而等點進去看看單品，隨隨便便的一萬多,隨隨便便的靴子一萬多……

何意頓時麻了。

“我看不出來。”何意如實道,“我覺得我的品味還夠不到這樣的級別。”

“就隨便選一套你喜歡的。”賀晏臻卻堅持讓他選,“這套怎麼樣？這個還可以,你也有件黃的……不過這邊店里不一定有貨。”

“對啊,”何意趕道,“等到了店里再說吧,別看了，在車上看手機對眼睛不好。買服又不著急。”

“怎麼不著急？”賀晏臻卻道，“現在快一點半了，我們到了地方買好立馬回來，再快再快，到家也要三點了。家里沒有高鍋，年夜飯的排骨和都得早點開始燉，還要洗菜摘菜理魚，晚上你吃清蒸的還是喝魚湯？”

何意被他一連串的話砸懵了，下意識道：“魚湯。”

“哦了。”賀晏臻打了個響指，“反正就那一套鍋，再快著點倒騰也得忙活倆小時。倆小時后還要包餃子呢。”

“你們倆自己做年夜飯啊！”司機師傅聽這倆人聊買服的事，還當是兩個富二代，這會兒一聽賀晏臻在后面報菜名，頓時驚訝了，“真看不出來，你倆還是學生吧？”

“對，”賀晏臻在后排笑著拍了拍何意的肩膀，“這位是A大的！”

“A大的？厲害厲害！”師傅連連贊嘆，抬頭往后視鏡里看了看，目崇拜，“你倆都是？”

何意笑著看向賀晏臻，賀晏臻淡然地關掉手機，道：“那必須的……都是。”

一直等下場進了商場，何意臉上的笑都沒消下去。

賀晏臻目不斜視地往前走，左手順勢撈了下何意的腰：“笑笑笑，有什麼好笑的！我馬上就是了！”

“你說得對！”何意笑著使勁點頭，想了想又問，“你這樣說力大不大？”

何意知道很多同學在高考前會刻意回避關于學校和志愿的事，怕給自己心理力。如果賀晏臻也有這種覺，何意便打算留意一下，接下來的聊天中避免這些關鍵字。

賀晏臻卻道：“沒有。這個有什麼好張的？”

何意到驚奇。他發現賀晏臻的心理素質很強，抗能力也厲害。

當然這人也很聰明，何意越給他補課越能發現，賀晏臻的問題都是在“基礎知識”上。前幾天甄凱楠跟何意聊天，說起這個問題時，竟然表示這很常見。

“我讀的高中也是區重點，但是很多基礎知識老師都不講，也不知道是老師以為我們都會，還是覺得太簡單。”

甄凱楠說，“但他們在外面辦的補習班，倒是都會把這部分給補上。我們火箭班的同學績都是穩定在一本線的，也基本都報了課外輔導。高三一年是十萬打底。”

何意當時聽得目瞪口呆，心想原來念個高中這麼費錢嗎？北城的競爭力跟其他省份本沒法比。

然而轉念一想，那邊的學校本科率多？他們省的本科率又有多？越是收高的家庭越重視教育，他們為孩子創造更好的條件，投更多的資源，一年十萬二十萬的砸在補習上。

優越條件堆積出來的競爭力，掉的是高考大省的沒錢輔導的普通學生。

他們奉城的高中，本科率只有三分之一，一本率更低，要不然何意考個A大不至于能拿獎金。

所以所謂的公平，有時候也是有限定條件的。

甄凱楠偶爾會表現出超乎同齡人的，當然也可能是何意的眼界太低，見識太，所以在甄凱楠談論什麼的時候，何意都會認真聆聽。

這次甄凱楠跟他說了許多北城高考的問題，最后卻又把話題繞回到了何意上。

“何意，你給這個學生補課的用心程度，已經遠超了培訓機構的品一對一課程了。那些機構收費可都是一千五一節課的，你付出這麼多，收取的課時費其實很低。你可別傻乎乎地反過來去激別人。”

何意很反駁他，那天卻較真道：“梁老師請我做家教時，并不知道我會花多心思去做。甚至沒有試課，就給了我學生家教的最高時薪。的初衷就是要幫助我，我激是應該的。”

甄凱楠當時愣住，無法反駁，只得道：“賀晏臻很幸運。”

何意笑著說：“我也很幸運。”

很幸運能遇到梁老師，很幸運梁老師的孩子是賀晏臻這樣赤誠熱烈又充滿善意的年。他太喜歡這一家人了，跟這相比補課費算什麼……

賀晏臻在不遠選著服，裝潢的品牌店里，燈都格外考究。的氛圍燈下，賀晏臻完全是個矜貴的公子哥，英俊到攝人魂魄。

何意坐在休息區，捧著茶杯遠遠看著他，上的拘束終于輕了些。

這種地方他從來沒來過，沒錢沒底氣，進來后會覺得低人一等，走兩步都怕自己踩臟了人家的地面磚。現在有賀晏臻買東西，自己只要坐在角落里，便會覺得好很多。

賀晏臻不知道跟店員說了什麼，朝何意這邊比劃了兩下。

所有人的視線刷刷掃過來，何意立刻張了。

“過來。”賀晏臻沖何意招手，又輕抬下，“去試試合不合適。”

店員捧著配好的一套服在一旁含笑等著。

何意：“？？”

“我不要！”何意驚道，“你買自己的，不要給我！”

賀晏臻挑眉：“不要那就直接帶走，反正已經付過款了。”

“不……不能退嗎？”何意問。

店員們炯炯有神地盯著何意。

“帥哥，這大過年的……您就讓我開個單唄！”有個帥氣的店員道，“你男朋友多疼你！我想要這樣的都沒找呢！”

何意：“……他不是我男朋友。”

“給個面子，買都買了。”賀晏臻笑著說，“快點，我一會兒還得回家和面呢。”

店員：“……”

何意實在不想試，但賀晏臻是個說一不二的子，店員們又眼地瞅著他，讓他實在拉不下臉，只得進去試了下。

他從來沒穿過這樣的款式，上，下及膝短，然后搭著一雙配馬靴。

但是從鏡子里看，這一又意外的和諧。何意換好服后看著穿鏡里的自己，有種不認識的覺。

賀晏臻在外面跟店員聊著年夜飯，眾人紛紛驚嘆他竟然親自下廚，又將店里的福字對聯這些送給他。

何意便在這樣的熱鬧討論中忐忑地走了出來。

隨后，周圍似乎一下安靜了。

賀晏臻抿了，微微瞇了眼看他，瞳仁深似乎有什麼在劇烈跳。

店員們驚訝了一瞬后，忍不住紛紛夸贊，然而賀晏臻卻徑直過去，擋住眾人的視線，一把摟住何意的腰把人推回了試間里。

“換下來，我們回家了，乖。”他語氣很溫，臉上卻沒有笑意。

何意愣了下，立刻紅著臉道：“好的，我馬上就換。”他出去前還覺得好看，此時不有些尷尬，心想是不是自己穿起來太土了……

“很好看，”賀晏臻卻像是看了他的想法，想了想，又認真道，“很驚艷。”

何意一直等出了店門，也不確定賀晏臻的那兩句夸贊是不是安自己。

雖然店員都說好看，夸何意穿出來一種新元氣的英倫范兒，但何意本不懂這個組合是什麼風格，而且店員為了賣東西，哪有說不好的。

他比較在意賀晏臻的態度，雖然賀晏臻最后仍舊提著服出來的，但何意總覺得自己是出丑了。

他心里有些懊惱，忍不住跟自己生氣，正別扭的時候就聽前面有人喊他的名字。

賀晏臻率先停下腳步，看著對面的中年人。

何意茫然抬頭看去，隨后臉就變了：“王老師……”

“你好，還真是你，什麼時候回來的？”王老師站在幾步遠外，關心地問了何意兩句，又看向賀晏臻，“這位是……你大學同學？”

賀晏臻從對方的眼神里讀出了一點質疑。

“是的，我是他的同學，王老師好。”賀晏臻便朝對方笑笑，順道問何意，“這是你高中老師？”

何意臉不太好看，但依舊保持著禮貌，點了點頭：“王老師是我們高三的班主任。”

賀晏臻約記得，何意的高三班主任勸他去看過心理科。

他皺了皺眉，哦了一聲。

王老師言又止，似乎想要說什麼，又拿不定主意，最后道：“你們是不是還要去買東西？那就不耽誤你們了。對了何意，老師還沒有加上你的微信。”

何意不太愿地掏手機，賀晏臻見狀，干脆拿了自己手機出來：“老師，我掃你？”

王老師竟然也不在意，笑著跟賀晏臻加了好友。

“以后有事聯系。老師先走了。”

“你加好友干什麼？”何意等回到家，才慢慢緩過來，嘆了口氣，“我不喜歡。”

“我知道，這不是怕你倆尷尬嗎。反正我跟又不，回頭再刪了就是。”

賀晏臻把倆人的服丟臥室，讓何意收拾客廳，福字。他則一頭扎進廚房備餐，“你跟高中同學有聯系嗎？過年會不會有同學會？”他心里還惦記著何意暗的那位白月。

何意搖了搖頭：“我的手機號是在學校里辦的，同學都不知道。以前加過班級的Q群，但現在大家都不用了。”

“這樣啊……”

“別做太多，”何意又跑廚房來看，想要幫忙，“就我們倆人，做多了晚上吃不了。”

“我知道，你收拾完了嗎？收拾完去玩游戲吧。”賀晏臻了手，把自己的手機從兜里掏出來，遞給何意，“你用我的號也行，用你自己的也行。”

何意接過來，手指還沒，屏幕就開了：“你手機沒碼？”

“沒有，你隨便看

。”賀晏臻道。

何意心想誰要隨便看，但他在廚房只能添，便拿著手機坐沙發上玩游戲，偶爾抬頭看看做飯的賀晏臻。

日頭漸漸西落，外面開始響起零星的鞭炮聲，隨后鞭炮聲禮花聲越來越集。

賀晏臻從廚房里往外瞧，正好能瞅見小區燃放點的煙花。他到新奇又興，一趟又一趟地招呼何意來看。

何意便干脆放下手機，站在廚房門口，隨隨到。

“你是不是很多年沒見煙花了？”何意笑著問。

賀晏臻點點頭：“尤其是過年的煙花，就小時候在家見過，那時候覺好熱鬧啊！”他羨慕地看著窗外，嘖了一聲：“小城市也有小城市的好。”

何意驕傲地抬起下：“那是。”

倆人把兩個小茶幾擺在一塊，賀晏臻說是不多做，但還是擺了滿滿兩桌，蒜香排骨、蔥油手撕、椒鹽蝦，豆腐蛋羹做的“蒸蒸日上”，面條和鵪鶉蛋炸出來的“腰纏萬貫”以及不知道用什麼包的，綠油油的小福袋。

他還另外煮了三碗餃子，撈出來后，把冒尖兒的一碗遞給何意：“按習俗第一碗應該上貢的，你家財神位在哪兒？”

何意愣了好半天：“我……我不知道啊。”

賀晏臻也不懂，站去客廳轉了轉，挑了個順眼的位置。倆人又把下午商場送的財神像墻上。

財神像前則擺上桌。賀晏臻又用碟子裝了幾樣菜，跟餃子和糖果一起排排擺上。

何意看倆人心來搗鼓一番，明明都經過九年義務教育了，此時拜起財神來卻神神叨叨有模有樣，不免覺得好笑。

他看著眼前簡單布置的小貢桌，腦子里冒出個奇怪的想法，了下賀晏臻：“你看過西游記嗎？里面有一集講神仙因對貢品不滿意不給降雨的。你說咱這個……會不會流程不對，弄巧拙啊？”

“不會的，心誠則靈懂不懂？”賀晏臻左看右看，十分滿意，又拉著何意，“來，一塊許個愿。”

何意忍著笑配合他，閉上眼睛雙手合十。

賀晏臻在一旁看著他，想了想，也回過頭閉上了眼——他自己的人生沒有缺憾，所以就許愿新的一年，何意能夠健健康康，跟他一樣萬事如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