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意在宿管關門前的半分鐘回到了宿舍。

甄凱楠和彭海正在談事,見何意終于回來，招呼他：“快點，正好有事商量。”

何意被賀晏臻在校門口纏了半天,骨頭都被箍得發疼。雖然一路疾跑回來,但心神恍惚，眼底汪著水,脖發紅。

他茫然地看向兩個舍友：“怎麼了？”

兩個舍友看著他,神都有些怪。

“你被人欺負了嗎？”彭海遲疑著問。

甄凱楠的神卻有些復雜，他很快收回了視線，提醒倆人：“馬上要關燈了,你們誰要洗漱？”

何意出去之前已經洗漱過了,此時回過神，里卻有一淡淡的薄荷味兒,是賀晏臻帶過來的。他臉上一熱,轉進了洗手間，重新刷牙漱口，又捧著冷水拍了拍臉。

再出來的時候，臉上的熱度還沒消失，宿舍倒是正好關燈了。

甄凱楠從上鋪打開手機的手電筒，給他照著路，等何意上床后他才把今晚的事又說了一遍：“何意,今晚主任給我打電話了,咱宿舍可能要加個人。”

A大的宿舍樓分舊樓區和新樓區,甄凱楠他們比較幸運,分到的是新宿舍,四人寢的標準,上床下桌,帶著洗手間。

只不過他們系的男生人數正好是單數，分來組去，他們宿舍便正好空出了一張床。

上學期一直那張床空著，何意他們偶爾會在空桌上吃飯，在床鋪上放一些日常用品。

但這學期有個英語系的同學回來上課，本系的宿舍都排滿了，學校便把他安排到了405。于是空床馬上要有新主人了

“這人上學期辦了休學，現在剛回來，現在還在辦手續。”甄凱楠看著何意躺下了，便關了手機，在黑暗里對倆個舍友道，“學校里不讓我跟你們說，但我覺得……”

“是新同學有什麼特殊的地方嗎？”何意問。

甄凱楠猶豫了一會兒，“嗯”了一聲：“主任說他家里況復雜，心理和緒方面可能……需要我們多包容一下。”

何意從被窩里抬起頭，跟旁邊床鋪的彭海對視了一眼。

“心理方面咋了？”彭海問，“是有什麼……病嗎？”

“我也不知道，這屬于個人私了。但是他剛錄取就辦休學，應該是有點什麼問題。”甄凱楠說，“學校安排到咱寢室是考察過的，主任白天其實找過我，說希我們能跟他和平相，不要孤立他。我當時拒絕了，沒想到最后還是安排咱宿舍了。”

何意這一學期開始參加社團，跟同學們相，多多也清楚了他們宿舍在別人眼里的形象。

三個人里甄凱楠溫，文質彬彬，是學生會的新骨干，在眾人心中威很高。彭海是熱青年，義氣開朗高大帥氣，班級和學院的籃球賽里從來不了他。至于何意，則是安安靜靜與世無爭的學霸一枚。

這樣的宿舍，三個人各有亮點，關系又近，一直被眾人羨慕。也是老師心目中，安排問題同學的最好去。

甄凱楠的顧慮是，如果新同學有抑郁癥之類的，他們又不了解這些，萬一對方出了問題，他們負責不起。

更何況跟心理健康狀況不好的人相，力太大了，要時刻關注他們的緒。

甄凱楠說，面對這樣的人，他只想逃離。

“其實還好吧，”彭海反倒是覺得無所謂，“何意剛開始也自閉的，你那時候不是積極嗎，天天著我喊何意去餐廳，我想出個校門都不行。”

何意正思索著，聽到自己被點名，頓覺有些哭笑不得。

他知道甄凱楠有些尷尬，幸好黑暗能掩飾住這一切。

“那不一樣。”甄凱楠在對面笑了笑，最后似乎無奈，道，“睡吧，這兩天新舍友就來了。”

何意對于新舍友的到來既無期待也不抗拒。

那天晚上，他從賀晏臻的那句請求里，聽出了賀晏臻彎彎繞繞的邏輯——我會考得更好，讓你足以報答梁老師，所以請你不要為了梁老師的請求，去教別人。

當然，這一切的源，是賀晏臻不想讓他接其他人。

一種十分霸道的獨占。

何意答應下來，同時也提出了另一個要求——高考之前，他們倆先不要見面。

這下連周日的補課都取消了。

賀晏臻當時表破碎，卻沒有說話，只定定地著他。似乎知道何意既然提了出來，一定有足夠的理由來說服自己。

他偏就不問“為什麼”。

何意主道：“從下周開始，我要拿出全部的力來給你出試卷。”

賀晏臻愣住：“……什麼？”

“你鞏固好基礎，我來出題幫你查缺補。”何意抬手，了賀晏臻的頭發，那道刻痕早就消失了，“最后幾周了……我們一起沖刺一把。”

賀晏臻張了張，面糾結。

何意墊起腳，在他額頭上親了親：“好不好？”

于是賀晏臻心甘愿地上了當，抱著他好久才松開。

何意這樣做，主要是怕賀晏臻力越大越難以控制沖，其次，他也是真想有針對的給賀晏臻出題。

臨近高考，學校的大型考試會逐漸停掉，避免考生產生厭倦心理。老師們的最后一復習和測試，也會傾向于抓大方向和必考點。

這時候許多偏僻題型反而不會拿來給學生做，怕他們越做思維越，萬一考不好影響心態。

何意出試卷便是要針對賀晏臻自己的弱點，加上他研究輔導機構的押題風格后，自己模擬出題組的反思維方式，索出的新題型。

這個工作要比講解知識難得多，何意要對每一道題進行反復的驗證修改，以保證題目沒有。否則弄巧拙，反倒壞事。

新舍友來報道時，何意剛剛趁午飯時間完第一份試卷。

他自己驗算了三四天，沒白沒黑地推來推去，快要做吐了。聽到門口有人打招呼，何意一臉菜，抬起了頭。

有浮塵在里起舞，何意順著午時的線看過去，跟新來的舍友四目相對。

竟然是個人。五致，棕卷發的漂亮男孩。

何意呆了呆，才想起要站起來打招呼：“你好，請進！你是英語系的新舍友嗎？”

“是我。”對方頷首，走進來打量了一下宿舍環境，又看向何意，“史寧。”

“我何意。”

何意被他看得張，指了指史寧的桌子，“這是你的桌子，鋪蓋領過了嗎？”說完又指向“進門的那四個是柜，右上那個是空的，上面有鑰匙。”

史寧認真地聽他說話，眼神卻不往遠看，而是充滿興趣地看著何意：“你在做題？”

何意愣了下，點頭：“嗯，給家教的學生整理的試卷。”

“我看看。”史寧過去，目從何意的桌面上掠過，手指了張試卷出來，“吶，是需要補補啊……”

何意：“……”

何意沒出英語試卷，他自知沒那樣的能力，這張試卷是他自己做的四級模擬題。

“這是我的……”何意有些不好意思，“我準備這學期考四級。”

“四級閉著眼都能過。”史寧卻道，“你這水平六級有點懸，學校不允許六級刷高分，你要來個低分通過，以后更麻煩。”

何意：“……”

“好的，謝謝。”何意有些拘束，沒話找話道，“你吃過飯了嗎？”

史寧：“還沒有。要一起去吃嗎？”

何意有些尷尬：“我讓他們帶飯了。”

“那你問這個干什麼？”史寧看過來，巧的下抬了抬，一臉疑。

何意：“……”

史寧無論氣質還是表現，都像是個居高臨下指點江山的小爺。何意完全無法把他跟甄凱楠說的需要包容的敏舍友聯系起來。

何意的的氣場在一開始便被史寧全面制，后面越聊越被，幾乎了一問一答。幸好甄凱楠和彭海很快回到了宿舍。

幾人一番介紹，意外地發現他們跟史寧聊得來。

“看著你一點兒也不向啊！”彭海心直口快，對史寧說，“我還當你也是那種自閉敏的呢。”

史寧笑了笑，抬手拍了拍自己的床鋪，問甄凱楠：“咱倆頭對頭，還是腳腳？”

何意花了兩天的時間適應宿舍里的新人。

他發現別人的適應能力都很強，史寧才來了半天便跟甄凱楠和彭海聊得火熱，晚上他們還組了隊去峽谷。四個人里，何意反而了適應最慢的那個。

但他并不討厭史寧。而且晚上關燈后，史寧還會給大家唱英文歌。

溫繾綣，聲如天籟。

何意聽得迷，忍不住問了史寧那首歌的名字。他找來原唱，然而同樣的曲調被糙漢吼出，卻又突然失了味兒。

甄凱楠也忍不住慨嘆，對史寧說：“謝主任堅持把你送到我們宿舍來。我差點做出本年度最后悔的決定。”

史寧訝異地挑眉，漂亮的眼睛斜睨過去：“原來你還拒絕過我？眼夠差。”

甄凱楠抿笑了笑：“……但運氣不錯。”

那天彭海正帶妹打游戲，何意則將試卷放進封袋里，準備第二天給梁老師。聽到后倆人的談后，何意回時看了眼他們的布置——相鄰的兩張床位，是枕頭挨著枕頭。

史寧能輕而易舉地獲得所有人的喜歡。

而甄凱楠面對史寧時也格外大方，無論是外貌的欣賞還是靈魂的契合，甄凱楠都不必遮遮掩掩地表達。

一種說不出的緒漫上心頭，何意垂眸，朝那個反復思量別人意思的自己投去憐憫的一笑。

“何意，”甄凱楠卻正好轉過頭看他，輕咳了一聲，問，“你是不是快過生日了？”

史寧和彭海聞言齊刷刷抬頭，了過來。

何意被他們看得心慌，擺手笑了笑、

“沒有，我不過生日。”他說完頓了頓，怕舍友暗中安排，強調道，“從來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