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葒去印度開會，今期姐妹會三缺一，元黛干脆約簡佩到家里來吃飯。

“你又買了幾個新包啊？”

簡佩一進門，先到帽間巡視元黛的領地——元黛一個人住300平方的房子，有充分的空間可以奢侈，五室一廳的格局，只設了一間客房，另外幾個房間有書房、健房/游戲室和更間，是更間就是很多人家客廳的大小，是可以拍到抖音上的豪宅設計，鏡柜里馬仕一個一個挨著放，占據最黃金的位置，簡佩拿起一個電蘭鱷魚皮的小康康，“這個是新的，而且沒見你背過。”

“這個適合約會用。”元黛說，“可能是年紀上去了，這幾年買包越來越不腦子，盯著h家買——們家這麼紅還是有道理，太省心了，說得上經濟實惠。”

“確實，也不用考慮什麼流不流，反正就這麼幾個款，買一個可以傳代，又能證明家，簡直是通貨，要比別的牌子劃算得多。”

哪個人沒有點鞋包心經？簡佩回憶起十年前，簡直不勝今昔，“那時候我們本沒辦法接家的審，結果現在，三個人通通真香！”

“那還是你先淪陷啊，你帶著我們的——是大寶學馬開始進的坑吧。”元黛控訴罪魁禍首。

“哎，有什麼辦法。”簡佩嘆口氣，“以前覺得攀比這些很庸俗，還覺得我們肯定不會被消費主義套路，但當了家長就由不得你了，所有小朋友家里都用馬仕的馬，你不用連參與社的資格都沒有，可以直接退學不上了，怎麼能讓孩子心里留下這樣的影？”

對真正符合消費圈層的人來說，配貨并不麻煩，甚至可能和簡佩這樣，開始本對包沒太大興趣，完全是沖著品牌老本行去的——往往是這種客戶反而才是h家想要的客戶，消費記錄早就可以抱鉑金回家了，甚至還不是一個兩個，這種別人趨之若鶩的東西，有名額不買總覺得虧了，簡佩買了一兩個，名額用不完就慫恿好姐妹，一來二去，元黛和紀葒也被帶進來了，開始傍簡佩買，現在自己買，不過們各有門路，倒不用足額配貨。元黛是js醫的老客戶了，js的師主任和關系不錯，算是朋友，他在h家也一大堆消費記錄，之前配額都給元黛用，這幾年這條路沒有了——師醫生談了，他要打扮他的小妻，雖然不是那麼好看，論外形好像和男朋友沒法比，但師醫生疼朋友的心思一點都不弱。

“還以為你當時會和師醫生發展什麼呢——結果你還是守住了。”簡佩當然也知道師醫生，們這樣高收的都是js的常客，也都用眼睛吃過師醫生的豆腐。

“第一他是客戶，第二，他一點也不適合。”元黛笑著說，“人家是鋼鐵心腸，如果沒有胡醫生，我看他最后要出家的，別說我，阿葒不也沒試出過結果，漢能手啊。”

“不師醫生的，外表傷多，整容醫生全看出來了——靠氣質取勝，在老外那里吃香。”簡佩說，沉默了一會又說回包，“就說鉑金吧，我總覺得阿葒是早就有一堆了，都是別人送的，只是扔在紐約，這幾年我們開始用了，假裝跟我買買，才帶回國背給我們看。不然怎麼可能一年就買十幾二十個包？”

“不至于吧，這有什麼好瞞的，我們以前不喜歡這種包而已，也沒有厭惡，對審就這麼不自信？”

“這個人，多得很，誰知道心里打什麼小算盤。”元黛撇撇，“如果有的人真的更麗，那肯定是絕代佳人。”

一個基本的人事往原理是，關系相等的三人小團，當兩人聚在一起的時候，吐槽第三人屬于必備助興環節。簡佩直笑，“干嘛了，在工作中又給你氣了？”

這種時候吐的，不會在其他時刻用來針對自己，元黛說，“我錄了個小碩士——就是小曲。”

一切疑問都有解答了，簡佩長長地‘哦’了一聲，“難怪——我還當你真想當媽想瘋了，給自己認了個干兒，又或者你其實是看上爹了。”

“沒，面都沒見過，我套過小曲的話，爸爸是那種技派，為人很老實，也非常清廉，兩耳不聞窗外事，們家主要靠媽媽賺錢。”元黛說，不皺皺眉，“算了，不多提了，我這可能也就是隨手借用一個平臺罷了，知道點更安全。”

“只能說公司法務的飯也不好吃。”簡佩嘆口氣，放下手里的包，忽然有點意興闌珊，“算了，哪口飯是好吃的？人生就是這麼不容易。”

這種人近中年的失落，連包包都無法藉，管家已上了一桌子的菜，但們吃得，說得多，簡佩不會在多人聚會甚至不會在紀葒面前吐的煩惱，借著沛宇融資的機會一點點說給好友聽。“我人生最好的二十年完全浪費了，老林這個人太不牢靠。現在想想，我很喜歡小曲，懂得反抗媽媽，我當時是本沒人迫，自己就圈住自己了。”

“總覺得人，該結婚的時候就要結婚，要找個樣樣都好的對象，長得好，家里好，讀書也好。我家里沒我呢，自己心里就著急了，到老林，方方面面都合適，立刻墜熱——我寧可當時心里就清楚，嫁給合適，嫁給時間，不至于到現在意難平。連埋怨的人都沒有，只能怪自己——家里沒婚，孩子也不是老林生的，還生了兩個。”

簡佩當然是功的，此時此刻只是在傾吐自己失意的一面，元黛默不作聲地聽著，只是適時搭搭梯子，“不要這樣想，孩子是上天給的禮，大寶二寶不都可的嗎？”

“這樣講有點不正確，但是我有時候確實是這樣想的。”簡佩低聲說，上那子養尊優的從容勁兒早不見了蹤影——那也只是搭出來應付外界窺探的面，“這兩個孩子對我真是極大的拖累，孩子出生以后，我沒有自己了，本來如果只有大寶還好——上小學以后就不用太花時間了，又生了第二個，懷二寶期間我是最崩潰的，老林逃到實驗室里去，我這邊左支右絀！底下那麼多新人往上爬，要不是阿葒給的業務量，我憑什麼保住所里的位置？”

外人來看，簡佩周全，比的人生不知滿多，但自己人心里有數，生了兩個孩子，事業怎麼可能不被拖累，到手的錢是最誠實的。元黛說，“算了，你等于是在為老年投資，是，我周游世界的時候你在帶娃，可世界是公平的，到老了你有人管，有脈，我呢？我可能只能孤孤單單地死在養老院里。”

世界確實是公平的，在30歲、33歲、36歲那麼多個可以上岸結婚的時候，元黛都選擇了放棄，利弊得失自然早有周祥的考慮，元黛是接了這樣的結局才選擇了這樣的人生，可即使如此，孤孤單單地死在養老院，這句話還是讓心頭驟然一陣刺痛——人總是要死的，可沒誰喜歡頻繁地談論這種事。

“我看到時候我要和你做伴的，大寶和二寶很難維持住我們這一代的階級不落。”簡佩卻本不這樣看，搖搖頭，臉上一片苦，“——我最不該第二胎生了個弟弟，重男輕洗都洗不掉了，大寶很聰明，像我和老林，心事重，才七歲，上網搜‘重男輕’、‘扶弟魔’——不想要弟弟妹妹，是我們沒尊重的意愿。”

元黛自己沒帶過小孩，只能保持沉默，想想如果有孩子，大概也不可能去依靠孩子，們這代的早就習慣了，只有自己可以依靠，只有彼此才能互相幫忙。

“生都生了，能怎麼辦？要不然，抱來給我養，跟著改姓元。”

“別，你還能生，乘著沒絕經趕——自己不敢生的話，出國找個代孕，最貴不過100來萬，我好多朋友都心。”簡佩自己后悔生孩子，可有機會又趕借機催，“所以我說要好好把握，李錚不就蠻好的，智商也高，你自己要想好，現在后悔還來得及，但時間真的不多了。”

“李錚沒戲，他只想玩玩，而且我還不想和他玩——他是客戶。”

元黛的人生規則里前幾條就有不和客戶談，很堅決地說，又嘆口氣，“孩子的事再說吧，其實我也還是不想要，生出來最多寄托個，其余都是苦，大人苦孩子也苦，國苦國外也苦。”

“也是——其實我也只是說說，你不喜歡的話，不要結婚，別生孩子。”簡佩嘆口氣，“看看我——其實我很羨慕小曲。”

小曲有什麼好羨慕的？長相只能說是清秀，頭腦也勉強才夠得上聰明，學歷更不必說，最重要可以輕松看出家里管束太嚴格，讓缺乏自信沒有氣場，這樣的小年輕如果不是因為紀葒，本不在元黛眼里，但簡佩是真的羨慕，“就算什麼都沒有，可有的格，人設好鮮明，想擺家里的束縛過自己的生活——是明白自己想要什麼的，我呢？我什麼人設都沒有，我是沒有格的，只有那些做給外人看的東西，我是誰，我想做什麼？誰都不知道，也本沒人在乎，隨波逐流走到這一步，除了那些關鍵字，我就是一團糨糊。”

元黛想反駁，卻是言又止，想了一轉嘆口氣，只能安，“我們誰不都是如此？做我們這行——”

一個功的律師，手腕要靈活，腦子要靈活，口齒要靈活，靈活到最后，自然而然面對任何人都能調整出最適合的樣子，元黛夜深人靜的時候也會偶爾想想：那我到底是什麼樣子，我是什麼格？

突然明白了簡佩的意思，回想起曲琮上明確的目的，磅礴的朝氣，也不到一艷羨。的臉或許只有30歲，可30歲時猶存的朝氣卻很難那麼簡單就找回來了。

“小曲以后也會變得和我們一樣的。”安簡佩，“這行做久了都一樣。”

簡佩苦笑說，“大概也因為我們并不真正喜歡這份職業吧。”

“誰會真的喜歡非訴這一行？這一行和搞金融一樣，不創造實價值，太容易到空虛了。”

這都是討論過太多次的話題，也沒什麼太好的解決辦法，元黛話鋒一轉，回到務實的話題上來。“說回老林——你說他靠不住，是抓到把柄了？他在沛宇里養了小三？”

“不知道。”簡佩也曉得，華錦的工作沒有開展得這樣快，元黛問得清楚些更容易針對調查。“沛宇的事我從一開始沒沾過手，老林防心重得很……”

接下來當然還有和林教授的不私事，但元黛已是只用一半心思在聽了。送走簡佩，登上微信，給曲琮發了個句號。

【？？？？？！！！！！】

曲琮很快回了過來，興之溢于言表，但畢竟已經學會了不規矩，并沒有在微信上發問——太容易被截圖了，敏問題最好不要留存證據，尤其在這件事上，曲琮和紀葒有一定牽連，元黛也不知道會不會哪天突然變紀葒的人。

憋到第二天才沖進來和元黛八卦，“沛宇投資人的事——”

“佩佩毫不知。”元黛說，“當然這并不意外——這是很嚴重的違規，絕對違反的競業協議。”

格蘭德的高管私下投資同行企業，這已經不是邊球了，這件事如果被捅出來，曲琮毫不懷疑紀總監要換頭銜了，當然這對華錦尤其是對元律師來說，也是個壞消息，不好奇這是否就是紀總監明知沛宇即將融資，且華錦被聘來做融資前自查，也毫不慌的原因。

——這是職務上的念頭，當然私下還有一大堆七八糟的猜測也隨之浮出水面，紀葒、簡佩、元黛和林天宇都是研究生同學，紀葒投資林教授是什麼意思，難道他們……

那簡佩如果知道的話，又會怎麼辦？

當然，現在最重要的是元律師打算怎麼辦，曲琮在七八糟的慨后漸漸安靜下來，元黛知道這是在等待的決定，而現在已不是曖昧表態的時候了，得把曲琮在掌心，做出明確的指示。

吸口氣，“這件事先不要告訴簡佩——也不要告訴紀葒我們已經知道了。”

曲琮對這句話的反應在元黛意料之——先驚訝，然后沉思，最后若有所悟，馴順地低下頭應了一聲是。

這句話應得真誠，會聽話的。

——但余味中也難免有一諷刺，或許連曲琮自己都沒察覺得到。

元黛并不責怪，想到自己第一次對曲琮介紹簡佩時說的‘生死之’，也難免自嘲地一笑，干脆出口點破。

“——是不是在心底，你覺得這所謂的生死之，也很塑料？”

曲琮又是一驚，有些不安——被元黛看穿了，猶猶豫豫唯唯諾諾地說了聲，“也沒有……”

“沒關系。”元黛別張，“簡佩和紀葒確實是我最好的朋友——”

“但有時候，人的友就是這麼塑料。”

元黛想了一下，又有幾分自嘲地笑了，“當然，男人也好不到哪去——或許，這就是年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