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ng——”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

“新婚快樂，白頭到老！”

“好好好，青枝你什麼時候啊，要記得請我們吃酒咧。”

“阿姨說這些小地瓜不要的，撿一些回去煮給蹲蹲吃，它喜歡。”

“嘩啦啦——啾啾啾——”

諶嘉樹就是在這樣的背景音里醒來的，聲音從耳塞里傳出，不高不低，先是熱鬧，然后歸于寧靜。

山間清風，林中清泉，竹林小徑，宋青枝在視頻里走過的每一，都在他的腦海里描摹出真實的場景，他是閉著眼，都能看見那里的景。

南山村啊，有時間的話，上爸媽一起去游玩一下吧。

他一面想，一面將轉頭看了眼窗戶的方向，早上的過窗簾照進來，室原本昏暗的線已經變涼許多。

他喜歡這種被曬到臉上的覺，尤其是在周末。

會讓他有種得浮生半日閑的覺。

如果母親謝曉琳不是這個時候打電話過來的話，他還可以在床上賴久一點。

“兒子，快來開門，你媽媽我來給你改善伙食了！”

哦，對了，謝士除了是一位優秀的婦產科醫生，三八紅旗手，還是一位烹飪好者，熱衷于給家里每一位員投喂自己做的菜和點心。

諶嘉樹哦了聲，掛斷電話，起出去開門。

“喲，這是剛睡醒啊？”門開之后，謝曉琳看著頭發蓬蓬的兒子，踮著腳手了他的頭頂，笑著問道。

諶嘉樹嗯了聲，關上門，轉的時候看了眼墻上的鐘，上午十點半。

他記得昨晚是十一點多睡的，睡到現在才醒，將近十一個小時，想到這都是手機里那些音頻的功勞，他忍不住抿笑了笑。

“我買了菜，中午咱們吃火鍋怎麼樣？”謝曉琳一邊往廚房走，一邊問。

諶嘉樹應了聲好，這就要去幫忙，結果剛擰開水龍頭就被打了一下手，“你洗臉了麼？”

“……這就去。”

說著轉就出了廚房，他剛出去，謝曉琳忽然間又想起什麼事，忙追了出來，喊了句：“你不許用冷水啊，溫水！溫水聽見沒有！特別是你的左手，不許用冷水！”

諶嘉樹的腳步頓了頓，有點無奈地應了聲是，心里忍不住腹誹，他手早就好了，也就還擔心他連冷水都不能。

但腹誹歸腹誹，他還是聽話地用了溫水來洗漱，出來之后，謝曉琳已經在削土豆皮了。

“我來幫忙。”他走過去，從籃子里拿起一顆洗干凈的土豆，又找到一把削皮刀，練地開始削皮。

一邊干活一邊同謝曉琳說話：“我爸中午過來吃麼，還是吃食堂？”

“你爸早上帶學生去外地開會了，周一才回來。”謝曉琳應道。

諶嘉樹點點頭，將削好的土豆放回籃子，又拿起另一顆，“那你今晚在這邊住吧，晚上我們出去吃。”

謝曉琳愣了愣，心里想的是我本來打算今晚找姐妹去的哎，問的卻是：“中午吃不行嗎？”

諶嘉樹沒聽出母親這話背后的意思，搖搖頭，“那家店只做晚上的生意。”

“呃……”謝曉琳又愣了愣，有點驚訝地看他一眼，“夜店？還是宵夜排擋？”

諶嘉樹聞言搖搖頭，失笑著解釋道：“是家私房菜，老板只有晚上才營業，就在對面的狀元坊里。”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現在預約不一定還能約上，要是沒有，我們就去吃別的。”

謝曉琳點點頭，到底是應了聲好，今天就當是來陪兒子了，等什麼時候有了兒媳婦，就不用管他啦！

有謝曉琳在，諶嘉樹在廚房能做的事并不多，很快就削完土豆蘿卜，退了出來，站在客廳里開始找楊家菜的聯系方式。

他倒是有宋青枝的微信，但他們加了聯系方式之后就沒有聊過天，第一次私聊就給預約嗎？

覺有點虧，還是老實打店鋪電話吧。

宋青枝一早起來，拿著笛子比劃了一下，吹了半首曲子，就站在屋檐下斗狗招鴨——昨天回村去拍素材，順便帶月亮回來打疫苗，也把蹲蹲帶回來了。

蹲蹲很喜歡玩水，所以宋青枝一大早就在后廚拿了個洗菜的大盆，裝滿水，然后將蹲蹲抱進去，坐在一旁看它在水盆里挑水洗澡洗得不亦樂乎的模樣，還拍小視頻。

也不知道洗了多久，它開始想出來了，偏偏不肯自己出，非要朝宋青枝喚，嘎嘎嘎的，一聲高過一聲。

“你自己出來。”宋青枝不愿意起，于是皺著眉頭朝它了兩聲，“蹲蹲，自己出來，你是大鴨鴨了，水盆都不會自己爬出來？”

蹲蹲：“嘎嘎嘎——”你快來幫我！

宋青枝不搭理它，繼續拿著笛子在嗚嗚嗚得吹著，吹了一小段又停下，重新吹。

蹲蹲：“嘎嘎嘎——”你理理我啊！

最后還是月亮跑過來，將它從水盆里拱了出來，然后坐在一旁，看它一邊抖子甩掉水珠，一邊扇著翅膀嘎嘎了兩聲。

蹲蹲：還是我狗哥好！！！

宋青枝聽見它示威一樣的聲，用笛子指住它罵了句：“你笨死啦！”

蹲蹲：“嘎嘎嘎！”

喚著就跑遠了，宋青枝嗤了聲，心說待會兒你就會回來了的，洗澡這麼累，不得肚子麼：）

想到這里，哼了聲，隨手將笛子往旁邊的沙發上一丟，轉沿著沿著走廊往院門的方向走去，穿過小門，就到了楊家菜這邊。

剛過來，收銀臺上的電話響了起來，上前撈起話筒，喂了聲：“您好，這邊是楊家菜。”

“宋小姐你好，我是諶嘉樹。”

話筒另一邊傳來的男聲有些悉，宋青枝愣了一下，然后回過神來，“哦，是諶醫生啊，請問有什麼需要的嗎？”

“我想預約一下今晚的到店，請問還有空位嗎？”

“請稍等，我查一下。”

諶嘉樹應了聲好，聽見電話那頭安靜下來，心里忽然一提，升起些張的期待來。

宋青枝查了一下登記冊，發現今天的十張桌子全都預約出去了，“不好意思，今天都已經約滿了。”

抱歉地應道，說完聽見那邊響起他略微有些失的聲音，“……好的，打擾了。”

類似的況基本上每天都會出現，甚至一天之中會接到好幾個這樣的電話，但不知道為什麼，這次宋青枝回覺得格外抱歉。

總覺得像是看見了一個興致的小孩被打擊了似的。

念頭一閃而過，還是溫聲道：“真的非常抱歉，不過歡迎你下次臨。”

一天就接待十桌客人，這是規矩，諶嘉樹也知道不可能不可能破例，應了聲好，很快就掛斷了電話。

然后看著手機，微微嘆口氣。

甚至覺得有些懊惱，早知道約不上，還不如在微信問，這樣說不定還可以跟聊點別的話題。

“怎麼樣，訂到位了嗎？”謝曉琳站在廚房門口，探頭問了句。

諶嘉樹搖搖頭，“今天約滿了，我們晚上去吃別的。”

謝曉琳哦了聲，然后仔細打量了一下他的表，半晌了聲兒子。

“你看起來……好像很憾，那家店真的這麼好吃麼？”

諶嘉樹目一閃，當然不會告訴母親他是因為不能見到宋青枝而憾，只笑了一下，解釋道：“上個月主任請劉院士他們吃飯，就在這家，劉院士多有贊賞，還有……”

頓了頓，看一眼母親好奇的神，補充道：“前幾天周家的壽宴，大廚就是家的。”

謝曉琳原本還不當回事，此刻卻眼睛一亮，“真的嗎？會有櫻桃和三套鴨嗎？”

對那天壽宴上這兩道菜印象實在是太深刻了，深刻到只要一想起，就覺得唾在迅猛地分泌，那種湯鮮、濃的口，足以讓人魂牽夢縈。

可惜諶嘉樹聳聳肩，“應該沒有，他們家吃什麼是看老板心的，上菜之前你都不知道會上什麼菜，而且……”

他笑著看一眼母親，“我們沒有訂到位，不如下次吧，上我爸還有爺爺一起。”

盡管如此，謝主任還是表示十分憾，長長地嘆了口氣。

然而對于的憾，作為兒子的諶醫生表示：莫能助，就這樣吧。

宋青枝掛了電話之后，將心里剛才那點突如其來的莫名其妙的愧疚扔到腦后，然后進了廚房，去煮今天的雙皮。

將水牛倒進煮鍋里，加茉莉花煮至將沸未沸時，離火倒進一個個小碗里，等結出一層皮之后，用筷子刺破皮，將倒出來，加蛋清和白糖攪拌均勻，過濾掉泡沫之后，沿碗邊倒回小碗里，包上保鮮，幾個孔，然后上鍋蒸制。

剛調好鬧鐘，就聽陳姐來說：“預定了今天到店的劉先生剛才來電話，說有事來不了了，取消了訂單。”

這樣的客人也不，很正常，宋青枝也沒當回事，點點頭哦了聲，表示自己知道了。

但隨即，又想起諶嘉樹剛才在電話里憾失的聲音來，不由得心里一頓。

店里的座機可以查看到來電記錄，宋青枝往上翻了一下，找到一個號碼，回撥過去。

“喂，請問是諶醫生嗎？這邊是楊家菜，我們今晚有一桌客人來不了了，請問你這邊還需要預定嗎？”

諶嘉樹接到這通電話的時候，是有些懵的，他沒想到還能有這樣的峰回路轉，不一愣。

“……宋小姐？”他半晌問了句。

宋青枝嗯了聲，“我是，請問諶醫生你……”

“要去的。”沒等再問第二遍，諶嘉樹就立刻應道，“我們大概七點到七點半之間過去，請問方便嗎？”

“可以的，請問你這邊是幾位？”

“兩位。”諶嘉樹應道，頓了頓，又說了句，“我和我媽媽。”

宋青枝明顯愣了愣，呃了聲，然后繼續問：“請問你和令堂有什麼忌口的嗎？”

“沒有，就是……”諶嘉樹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有沒有櫻桃和三套鴨？我媽媽上次在周家吃過，一直念念不忘。”

宋青枝笑了聲，“抱歉，這兩道菜是沒有的，不過有紅燒。”

諶嘉樹就是問問，聞言也不失，甚至還期待，“那就晚上見。”

宋青枝也回了句晚上見，就結束了通話。

聽說重新訂到了那家私房菜，謝曉琳愣了愣，隨即高興起來，回頭將中午準備吃火鍋的菜收起一半，“別吃太飽，留著肚子晚上吃大餐。”

諶嘉樹：“……”

到時間過得很快，諶嘉樹看幾篇文獻，謝曉琳看幾集電視劇，就到了傍晚。

橙紅的晚霞映照著大地，路面上的車輛和人流漸漸多了起來，天還沒暗下來，街燈就已經亮了。

“走吧。”母子倆穿好外套，一前一后地離開家門。

下樓，走出小區，諶嘉樹指指馬路對面的胡家小菜，“我經常跟在那里解決晚飯，好吃的。”

謝曉琳哦了聲，只看一眼那家店的招牌就沒興趣了，催著自己兒子走快點。

穿過狀元牌坊，又走了一段小巷，終于看到了楊家菜的燈牌，走到門前，諶嘉樹輕輕一推。

“吱呀——”

“嘎嘎嘎——”

他愣了愣，有點遲疑地了聲：“……是蹲蹲？”

夜晚的燈下，小池塘里浮著一只像小船一樣的鴨子，因為不是白的，看起來有些不顯眼。

蹲蹲：“嘎嘎嘎？”這個人認識我？

謝曉琳：其實兒子是這里的常客吧？不然怎麼連人家養的鴨子都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