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什麼道被按到，孟聽枝后頸骨骼一陣痛，低頭手去，卻被程濯手指勾住，纏在一起。

電梯空間封閉，他的聲音磁沉悅耳，“問了又不信，問來干什麼？”

孟聽枝沉默著。

電梯到層，他先一步出去，發現拉不后的小姑娘。

“那……你還有別的朋友嗎？起碼……”

起碼不能當第三者。

聲音越發低。

慢慢朝下墜的下，墜到半途被程濯用手指輕抬起。

孟聽枝被迫抬起頭看他。

他極為納悶地湊近，近到彼此的呼吸都在默默匯，似在端詳的細微神。

“別的朋友？你的意思是，你是那個非別的——”

“的朋友？”

他停頓，冷峻眼梢彎出一點笑。

孟聽枝高中時代就知道這個人邏輯超強，但是沒想到天才的邏輯是可以兼顧雙商的。

曾經十四中熱衷學生參加競賽，譚馥橋附近有一個堪稱魔鬼集訓的IMO班，那幾年出了牛人無數。

程濯高中創下的競賽績，十四中學子至今都無人能打破，連老師提起他的數學天賦都是一臉贊嘆。

比那些列出來麻麻的獎項，更令人津津樂道的是他當年的一樁傳聞。

說他在集訓班，試卷旁邊放了一本司湯達的《紅與黑》，他寫題目總是輕松自在，時不時轉筆，看小說卻頻頻皺眉，像看不明白。

孟聽枝就在電梯外不挪步，猛一下拂開他的手，有點倔。

眉目間的清氣，又倔得較真又可。

“我是說真的！”

程濯好笑又冤：“孟聽枝，我干了什麼讓你覺得我是能找兩個朋友的人？”

孟聽枝一瞬訝然，呆呆著他。

他曲起的食指在鼻尖輕敲，威脅似的，“給我好好說。”

這哪兒說得出來。

抿半天，著他是存在就算撥的一下又一下招惹。

“我又不了解你，我看徐先生他……”

話沒說完，孟聽枝就被他笑得莫名。

臉蛋都臊起來了，“你笑什麼？”

“徐先生？我還想了一會兒誰是徐先生，你可別這麼抬舉人。”

解釋，“只是禮貌……”

實際上，正解是不。

程濯半開玩笑，“我也不禮貌，你隨我吧，別給他臉。”

孟聽枝試探地問：“我能隨你嗎？”

他比更會試探，手指蹭了蹭的臉頰，低聲問：“孟聽枝，你想不想隨我？”

經常在故事里看到愿賭服輸這個詞，心下癱這一刻，才曉得，之輸字，有多腸百結。

后來，這晚的事不知怎麼傳了出去。

說程濯怒在TLu收拾了人，又說程濯新到的一輛車，炭黑全，酷得要死，沒開兩回，在徐格酒吧外撞殘了。

程濯在國外的車技，沒見過的也有耳聞，都說不太可能。

知人幽幽道：“程公子那天坐的副駕駛，開車的是院那位。”

.

孟聽枝在他的房間里待到了十二點半。

期間客房服務來送了夜宵，孟聽枝沒什麼胃口，了幾口布丁，放下小勺往臺看。

程濯背對著在接電話。

擺鼓著風，說的是英文，孟聽枝無心聽還是翻譯出了幾個關鍵詞，博館，畫廊，租借。

暑假在家有門，即使找了周游上門約出門玩，那也是要回家的。

看了看時間，等他打完電話。

孟聽枝問：“程濯，我們算和好了嗎？”

他走過來，手機順手丟在桌面上，勾了一下的鼻子，“是不是非得拉鉤才算，孟聽枝你幾歲？”

手機沒關屏，他的屏保是一張調寡淡的象畫。

孟聽枝躲了一下，皺皺鼻子故意說：“三歲。”

第一次跟小姑娘這麼相，還是個有門的小姑娘，大半夜把人往外送，他自己也有點莫名。

酒店安排的車。

凌晨時分，燈火通明的門廳人不多，進出的男都是冠楚楚的樣子。

孟聽枝把車窗降下來，今晚事多，快凌晨兩點了，臉上有點困意。

捂著打哈欠，一雙明凈杏眼里漾著薄薄水，純得明。

他站在車外，垂眼看著，無聲笑了。

“真三歲。”

這話帶笑，帶調侃，帶幾分意味不明。

車子往前開了一截，孟聽枝被那幾分意味不明繞住。

遲鈍又憂心地想，是不是……要跟他過夜？

開出門廳幾十米的車子忽然停下。

孟聽枝從車窗里探出子，急急地喊了一聲：“程濯。”

程濯走上臺階，聞聲轉過頭。

滿臉言又止，朝他手，像摔地的小孩非得大人抱才能起來的小委屈。

程濯閑散幾步走過去，手搭在車窗邊沿上，無措地了，被他握住才安分下來。

“怎麼了？”

司機就在前座，避諱著，子往外探，聲音很小：“以后有機會的，我不是每天都要回家……”

程濯像聽人逗了個悶子，笑得不行，最后了一下孟聽枝的臉，自己都驚訝。

“我圖你不回家？”

“那你圖什麼？”

明明是底氣不足的一個問題，反倒把程濯問心虛了

讀書的時候，程濯不偏科，文理都好，這會兒不知道怎麼回事兒，想給見起意找個好點兒的近義詞，老想不起來。

他真在思考。

孟聽枝眼睛就擱他上，生怕他靈一現說出什麼自己承不了的話。

跟程濯不是同一個圈子的人，但暗窺徐格多年，也知道他們那個圈子的男男大概是什麼模式。

萍水相逢，緣似水，沾一分是一分，不能貪多，舊時如書蒙塵，誰要聽你吹開一層厚厚朽灰，一頁頁翻說，程濯，其實我很多年前就……

沒藏住心思，眼神就要黯了，頸子還沒垂下來前，就被程濯住。

他指溫很熱，落在皮上有幾分灼人。

忽然湊近面孔，他著的眼睛，一本正經地說：“那我回去想想圖什麼，下次告訴你。”

他說下次，就像導演告訴一個龍套角你還有下一集一樣，孟聽枝開心。

仗著心頭意，抓著他自己頸后的手，在自己臉上，低聲問：“下次是什麼時候啊？”

程濯勾住的手指，“你想什麼時候？”

他總是直白，后來很長一段時間孟聽枝都招架不住，總迂迂回回說一些別扭矯的話。

他真是好耐心，每每都是看破不點破。

夜風吹他上的料襯衫，將肩線腰線都勾勒出來，月白，有點仙風道骨的覺。

不錯眼地盯著程濯。

“我不知道……就是過幾天我們院要安排去云安寫生了，可能要待一兩個星期。”

“暑假還要學習？”

“嗯，”地哼，悄悄把舊賬翻出來，“你不是忘了吧，那五十張速寫還有你的功勞呢。”

他頓了下，笑了，近得幾乎要跟孟聽枝抵額的距離，聲音啞倦，勾人得要命。

“孟聽枝，我發現你是真記仇啊。”

其實他那會兒對自己還沒那麼喜歡，就是興頭上，逗的癮很大，瞧著很寵。

這話也不是孟聽枝自己想出來的，是后來總能聽到別人在背后說程濯很寵。

他后來也的確寵。

那晚之后，跟程濯沒有再切的聯系。

發消息讓他好好吃飯，他回了一個嗯字，孟聽枝看著那“嗯”，只覺得冷淡，看得過久，都好像不認識這個字了。

自我安他可能在忙事，胡思想，又開程濯的微信頭像。

是一幅象畫，水彩，帶框，藍。

用識圖功能查出來這是畫家舒晚鏡早期的作品，包括程濯的屏保也是這位畫家的早期作品。

孟聽枝在大二的教科書上見過這位畫家的名字，個人風格很強，簡介并不長，除了生卒只有獎項。

離世時間是九年前。

·

再見到程濯，地點在離蘇城三百多公里的云安古城。

學校的統一大，一路顛簸。

周游暈得難，坐在孟聽枝旁邊一直說想吐。

孟聽枝翻出導游發的塑料袋，周游將臉埋在里頭，嘔了半天，痛苦抬起臉。

“枝枝，我吐不出來。”

孟聽枝也難，太酸脹，舌苔都泛著苦，手了周游后背，想好一點。

們已經坐了三個多小時了，出門玩的新鮮勁還沒到云安就消磨了大半。

喝了孟聽枝遞來的熱水，周游胃里才舒緩了一點，扯扯孟聽枝的胳膊，孟聽枝手臂又又涼，周游邊蹭著邊說：“枝枝，我們聊聊天吧？”

“嗯，聊什麼？”

那天赴黃婷的約去TLu，晚上凌晨兩點到家，孟聽枝以為周游會有一大堆問題要問自己，起碼得好奇一下，為什麼阮云見面就喊小晨。

但周游沒有。

好像那晚在TLu發生的事，通通都失憶了。

時隔好幾天，在暈到想死、開了空調都空氣冗悶的大上，周游靠在孟聽枝肩上，第一句問的也不是“小晨”那茬事兒。

晃晃孟聽枝，忽然起了個很雀躍的調子。

“唉，枝枝，那天晚上那個安保隊長你嗎？”

孟聽枝納悶，笑了笑搖頭說：“不啊。”

“他施杰。”周游自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