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起來，周小曼不得不沖了個冷水澡，才讓自己清醒一些。覺得累極了，心俱疲。

今天姜教授沒有課要上，周小曼自己出的門。先去校練了一上午，下午隊去給籃球錦標賽做暖場啦啦表演時，不是正式隊員的周小曼就請假了。給薛教練的借口是，想回去多看看錄像帶，早點兒學會作。

周小曼并不敢肯定，去當平面模特，會不會上壞人。甚至考慮過就是因為拍照片遇到了不好的事，所以才遭了重大打擊，甚至持續到大學時依然無力自拔，不得不選擇接催眠，將這些記憶全部清洗掉。

可是想掙錢，需要錢。經濟不獨立，所有的獨立都是白瞎。倘若上輩子能夠完全負擔自己的生活，又何必像條喪家之犬一樣被攆出門，最終走上窮途末路。

這輩子，青春正好，膝蓋上沒有傷，甚至還有著出的外表。不不搶不做虧心事不出賣自己的尊嚴，能掙錢的機會，為什麼不能去主爭取，好好把握？

周小曼跟川川約好了，下午一點鐘頭，然后結伴去攝影工作室。

川川吃過午飯，就等在了小區門口。結果他還沒等來那個奇怪的研究所孩，先等到了自己的友程明明。

程明明剪著短發，打扮的跟《牯嶺街年殺人事件》里的主角小明一樣。川川不明白生為什麼會這麼奇怪，好端端的，干嘛要模仿一個被刀子捅死的人。

不過大概生都是神神道道的吧。那個研究所孩也不是奇奇怪怪的。

程明明想讓男友陪去看電影，想看《我的野蠻友》。

川川犯難地掏掏口袋，他上一分錢也沒有。

程明明泄氣地嘟起了。最憤恨的就是這一點，電影里的小明永遠有男人愿意為掏錢，還有警備司令的兒子呢。可是到了這里，男人們都只會占便宜，全是鐵公。

川川安，他接了個私活，等有錢了再去請看電影。

程明明激起來，問他是不是終于想通了，跟著坤哥混了。他手那麼好，就不應該浪費了。

川川皺起了眉頭。他不愿意跟什麼坤哥攪和在一起，他有不甚清晰的大概念，那是不對的。跟平常說的混著玩不是一回事。

周小曼走到小區門口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張皺著眉頭的年的臉。都說平頭是最考驗男生值的，這個男孩子無疑有著一張不錯的臉，幾乎可以稱之為英俊了。

啞然失笑，已經很多年沒有認真看過男的臉了。

有一位相貌堂堂的父親，據說年輕時非常像老牌電影明星金焰。好像有種說法，一生對男的印象都會到父親的影響。顯然，周文忠對于的影響，是負面的。

程明明看到周小曼時，立刻如臨大敵。腦袋里只剩下一句話，糟了糟了，肯定告訴川川了。

周小曼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程明明一把推了個踉蹌。短發惡狠狠地罵道：“你個不要臉的婊子，爛貨一個，也好意思勾引別人的男朋友。一天到晚就知道挑撥離間，專門在背后胡說八道，好勾引男人。你要不要臉，賤貨！馬桶刷都刷不干凈你的！”

川川尷尬不已，出聲呵斥了一句：“你別講話。”

程明明立刻躁狂了，手抓傷了男友的胳膊。長長的指甲立刻在川川的小臂側留下了一道印子，大吼大：“明明是爛貨，你不長眼睛看嗎？”

周小曼朝后面退了一步。那句馬桶刷子，讓腦海中浮現出一幅畫面，被好幾個生按在水龍頭下面冷水淋頭。這個短發的生拿了廁所里的馬桶刷子獰笑著走來。絕的自己跟跳樓的小誠的臉融合到了一起，發出了一聲短促的“啊”連連往后退。

一陣風呼嘯而過，周小曼被拽著往前踉蹌了兩步。

川川破口大罵：“你發什麼神經，想死的話跳樓去，別訛詐人家開車的。”

驚魂未定的出租車司機從車窗里探出腦袋，咒罵了兩句，一踩油門，風馳電掣般的走了。

程明明嘲諷地盯著周小曼被車子蹭破的連，冷笑道：“知道你最會賣，想在大街上服，自己手啊！是不是沒有男人手，連服都不會？”

周小曼這時候才覺得背后一陣涼，還有些刺痛。

川川一邊罵罵咧咧地讓友閉，一邊了自己的文化衫丟給周小曼。

周小曼沒辦法看清自己有多狼狽，趕道謝，將文化衫罩在了上。剛才差點兒就撞死了自己。

川川煩躁地皺著眉吼友：“你他媽給老子閉，舌頭怎麼這麼長！廢話哪有這麼多！”

程明明拽著男友的胳膊，警惕地盯著周小曼，就跟個害怕被搶走糖果的小孩一樣。此時委屈可憐的模樣，跟那張迫著同學拿馬桶刷刷牙的猙獰面孔，仿佛是兩個人。

周小曼覺渾的力氣跟被走了一樣。為什麼不反抗，當年的自己為什麼不反抗。不，反抗了，然后就跟《人間失格》里的小誠一樣，遭更多的打擊報復。

打著哆嗦，面蒼白。連抱怨發神經撞車的川川都忍不住問了句：“你不舒服嗎？那你今天還去不去拍照片。”

拍照片等于掙錢。這兩個字有著神奇的魔力，讓居然又支撐了下來。周小曼緩緩吐出了一口氣：“拍，為什麼不拍。”

按照名片上的地址，周小曼上了公車。只肯刷川川的車費，至于他那個朋友，自己想辦法去。

程明明恨死了周小曼。厭惡極了周小曼高高在上的樣子，就干凈高貴，明明就是臟貨爛貨。遍了上的兜，也沒找到一塊錢的鋼镚兒。

川川難堪得厲害，一直勸好好在家待著。他忙完了就過去找。

周小曼冷著一張臉，漠不關心地看著這一切。不會去給川川解圍的。要讓這個男孩子知道，沒有人會把面子送給他，面子只能他自己去掙。沒有金剛鉆別攬瓷活。

最后還是個中年男人給程明明刷了公卡，然后一直黏在邊問東問西。

一幅幅畫面，跟走馬燈一樣，不停地在周小曼腦海中上映。被拽著頭發，從座位上拖下來，摔倒在地上，一只只骯臟的腳如泰山頂。講臺上的老師有著一張木然的臉，繼續一張一翕，對教室里發生的一切視無睹。

周小曼下車的時候，臉上一點兒也沒有。找到了工作室，第一件事就是借用衛生間，大吐特吐了一回。

程明明在后面沖男友笑得天真無邪：“該不是懷孕了吧，吐得這麼厲害。”

川川皺著眉頭，滿心不悅。他憤恨友在公車上跟那個老流氓打罵俏。可是程明明非常冷酷地回復了他一句：“起碼他幫我付了車票錢。”

周小曼洗了臉，面無表地出了衛生間，朝川川丟下一句：“等著。”

孫喆正在跟朋友說話，他得意洋洋地炫耀，他發掘了一個火系靈，如清晨沾著第一滴晨的野玫瑰，的熱烈而肆無忌憚。

結果面蒼白的周小曼一出現，他第一句話就是：“，你昨晚搶銀行啦！看著跟個鬼一樣。”

另兩個朋友“吃吃”笑了起來，調侃孫喆眼獨特，挑選出來的火系靈果然與眾不同。

孫喆郁卒地盯著周小曼。江南子多婉約，風木水火土，其他四系的靈模特多好找，就差了一個火系靈的模特。

他說不出現在的周小曼不是需要的模特這種話，可又不知道該怎麼理這件事為好。他煩悶地拽了下自己的頭發，咬咬牙道：“等著。”

不管了，先把妝容畫上，服換好，自己再想著調一下的緒吧。

明明昨天最后一張照片，就跟一只浴火重生的火凰一樣。

周小曼被丟在了原地。其他兩位攝影師的模特也到了。大家各自忙碌起來。

孫喆隨手拿了本文化周刊給，不抱什麼希的意思安穩了一句：“放松點兒。漂亮臉蛋長大米，起碼你長得好看。”

周小曼沒反應過來這人到底是什麼意思，只能配合地先翻看雜志。這一期的主題是年電影，其中有一篇是《牯嶺街年殺人事件》的專題。

大學時，有一門選修課的老師在課堂上放過這部片子，遭到了不人的厭煩。他們嚷著，正常人的青春哪里會這樣。一天到晚不好好呆在學校里上課，非要自甘墮落，怪誰？那些導演編劇就是喜歡嘩眾取寵，非要裝得多深刻一樣。

所有的不幸，都是因為你不正常。

深深地吸了口氣，準備放下手里的雜志，卻被一篇影評《牯嶺街的教育詩》里的話吸引了。

“所有的國中都有這樣一個孩子。也許不是最漂亮的，最清純的，但是擁有無可替代的地位，是這個學校唯一的校花。

被其他孩子痛恨，不屑，鄙夷，被男生用下流的語言詛咒。但是，奇怪的是，會進每一個男生的春夢里，是可以被破壞的，因為最無恥。

毫無例外的啊，這樣的生，在每一所國中里的這樣一個生，們都并不張揚和輕狂，低著頭走路，不跟任何人說話。在全校的注視中，像一個罪人一樣走過。”

像一個罪人一樣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