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曼驚得差點兒沒跳起來，完全被突然間冒出來的樂給嚇壞了，心臟都要跳出嗓子眼。

樂也唬得不輕，周小曼臉慘白，真跟鬼一樣。他戰戰兢兢道：“平生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你干嘛啊你！”

周小曼瞥了他一眼，沒作聲。

樂卻是像找到了可以聊天的伙伴，也不嫌公車的噪音大，興致地追問下去：“你還沒有回答我的話呢，你跟你男友吵架了？”

周小曼翻了個白眼，覺得這男孩子實在是吵死了。沒好氣道：“我沒有男朋友。”

樂撇撇：“那你還敢沖人家大吼大，當心人家揍你啊。”

周小曼跟他說不清楚，索轉移了話題：“你呢，吃過飯沒有？晚上出門有什麼事兒？”

樂得意地揚了揚手里的日文原版書，饒有興致地跟周小曼介紹，這是他托人帶回來的日文原版小說，非常彩。

“我看了一大半了，還在不斷地返回頭去修正我一開始的看法。簡直是不可思議，完全出乎我的預料。我現在覺得那個害者兇手很有可能不是害者，他就是兇手。”

周小曼聽他說了半天劇以后，直到下公車，才試探著猜測：“這是東野圭吾的《惡意》吧。”

樂愣了一下，驚訝道：“你怎麼知道，國還沒有譯本啊？你不是不會日文嗎？”

周小曼眨了下眼睛，睜眼說瞎話：“是隊有人說給我們聽過，阿姨家的表姐是日語系的學生。”

樂來了興趣，特別認真地尋求周小曼的認同：“彩吧，我都看愣了。”

周小曼點點頭。其實印象最深刻的是小說里的一句話，“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原因，就是看他不爽！”

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惡意，可以毫無由來。說起來總有理由，但細細想起來，卻常常不合邏輯。

樂一直跟著周小曼到姜教授家門口，才“靠”了一聲，抓抓腦袋，懊惱道：“我怎麼跟著你回家了。”

周小曼抿樂了。落落大方地邀請對方進去喝杯茶，按了門鈴。大約過了三分鐘，黎教授才過來開門，見到這兩個孩子，笑了：“等急了吧，霏霏跟我們視頻來著。快進來吧。”

樂挑挑眉，奇怪地看周小曼：“咦，你沒你外公外婆家的鑰匙？”

黎教授有點兒尷尬，沒接腔，就問樂想喝什麼。

周小曼笑了笑：“平常用不上。”催黎教授趕回書房跟妹妹視頻去，招待樂就好。

何止是沒有姜教授家的鑰匙。后來，上高中的時候住校。周文忠將家里門鎖換了也沒通知。每次回家都得趁家里有人的時候，否則就得一直等下去。住校生都每個周末放假回家的日子，只有，寧可一直待在寢室里。

樂要了杯香薷飲，詫異地問周小曼：“哎，你不去跟你爸媽視頻嗎？真奇怪，他們都出去旅游了，怎麼就你一個人不去。”

周小曼將褐的草藥茶遞給他，微微一笑：“馬上要初三了啊。”

樂說不清是什麼。他總覺得有點兒怪怪的。書房里傳出的歡聲笑語，他坐在客廳里都聽得一清二楚。這一家人在視頻，難道誰都沒察覺到了一個嗎？

他這時才恍惚意識到，周小曼在這個家里的存在非常薄弱。他說起姜家的外孫，就無需刻意說是哪一個，默認的就是那個才上小學的周霏霏。

明明周小曼是他的同齡人。在他面前說姜家外孫兒，也該是說周小曼啊。

周小曼端了草藥茶，又燙了葡萄招呼樂吃。自己則是捧著杯沒有加糖的香薷飲，一小口一小口喝著。今天在外面奔波了一整天，下午又在攝影棚里折騰得不輕，想自己應該是了不暑氣。口悶悶的，有些不舒服。

樂一直在姜家待到兩位老人結束了視頻，笑容滿面地出來，才打了招呼走人。他總覺得自己早早走了的話，留下一個孤孤單單的周小曼，很可憐。

不知道為什麼，樂有種預。即使不用招待他，周小曼也不會被進書房去跟父母還有妹妹視頻。

這家人，還真是奇怪。

姜教授看著樂離去的背影，小聲問老伴：“這孩子，該不會是特意送小曼回家的吧。”

黎教授吃了一驚，遲疑道：“不會吧。我看這兩次曾教授帶著他到家里來，他也不怎麼跟小曼說話的樣子啊。”

老兩口面面相覷，心里頭卻都有個疙瘩。這要是在他們這邊待了沒幾天，周小曼早了。他們要怎樣跟婿代。

周小曼還在收拾茶杯跟果盤，進廚房清洗。不知道的是，已經讓姜教授夫妻覺得是一顆燙手山芋了。

回了房，腦子里糟糟的，有種說不出的茫然。時間的流逝令惶恐不安，出手拼命想要抓住些什麼，然而收手指，握住的只有空空如也。

周小曼忍不住苦笑起來。下意識地翻出了《語文基礎手冊》，一邊扶站著練習一字馬，一邊背誦文學常識跟名句默寫。等到一頁書背完以后，下意識地拿扶的手去翻頁。令驚訝的是，筆直樹立的自作主張地小向前跌了下來，搭在了肩膀上。

鏡中的孩愕然瞪大了雙眼。

周小曼知道自己韌好。僅僅拉了一天筋，今天上午的基礎練習就毫不覺得吃力了。可是，沒想到，的簡直可以媲選手。這樣的條件，卻三天打魚兩天曬網。難怪薛教練會恨鐵不鋼，丁凝會憤恨暴殄天。

也許，未來的出路就是藝。

第二天去校練習時，薛教練提到了集訓的事。往年周小曼都不參加，今年薛教練想讓拼一拼，起碼沖一回全國賽。

周小曼沒有跟往常一樣顧左右而言他，只說回家跟大人說一聲就行。

出乎意料的是，姜教授夫妻對于練習藝持贊同態度。不過提了一句，連想好的說服理由都還沒出口，兩位老人就笑著應下了。黎教授還積極幫收拾好行李，第二天一早親自把人送去了校。

樂收拾自己書桌時發現了本《理典》，想到周小曼上回在書店要找，結果斷貨了。他瞇了下眼睛，算了，當回活雷鋒吧，反正他也用不上了。結果他拿著書上姜教授家找人時，卻撲了個空。年有種難以言表的失，跟姜教授夫妻告辭的時候，都悻悻不樂的。

姜教授目送樂清瘦的背影，不約而同噓出了一口氣。小曼去省藝隊集訓了好啊，起碼曾教授家的孫子沒法子追過去朝夕相了，不會鬧出早的事。不然到時候，不僅婿那頭不好代，曾教授也不是多講理的人。

周小曼真正進了集訓隊，才知道前面那幾天基礎訓練就是實實在在練著玩兒的。

集訓的第一天，隊里一個個量重，確到幾斤幾兩重，超過一兩重，都是不合格。超重最嚴重的人是周小曼，現在重是一百零五斤，足足超了上限五斤。按照隊里過一兩十圈的標準，得繞著場跑五百圈。

周小曼差點兒當場給跪了，一圈四百米，五百圈下來就是二十萬米，也就是兩百千米，四百里路啊。

薛教練看了一眼，微微皺眉道：“小曼以前不算專業練習的，這次就先跑五十圈吧。”

周小曼的覺是，欠債一個億跟十個億，那都沒區別，因為反正也還不起。

可是沒膽子跟教練討價還價，據說比起上次稱重足足重了十斤。平常負責幫隊員控制重的助理教練皺著眉頭嘀咕，這是吃了豬飼料吧。

周小曼著頭皮開始在場上跑圈。助理教練還拿了大棉出來讓裹著，這是隊里的減。炎炎烈日，就這麼裹著件厚棉在場上跑圈。

一開始，還有其他超重的隊員跟一起跑。到后面三十圈，就只剩下周小曼一個人了。為了轉移注意力，已經將昨晚背的《語文基礎手冊》三頁容全部都在心里默背了一遍，但還是沒有跑完。注意力一集中到跑步這件事上來，周小曼就越發腳發了。

熱，實在太熱了。天空就跟煤炭燒到了頂點，紅里著灰，熱氣讓人無端的憋悶起來。周小曼沒打采的目掠過了場外面柳樹跟香樟，那綠葉上也帶著熱騰騰的灰，跟的人一樣奄奄一息。嗓子火燒火燎地干，恨不得能一口氣喝下一桶純凈水。跑道上燙的可以煎了蛋，汗水一掉上去，就可以蒸騰出小小的白霧來。

告誡自己，可千萬別摔倒了，否則皮燙傷了留疤，藝這條路就肯定走不下去了。

周小曼覺得自己真是魔障了。燙傷了第一反應不是怕自己吃虧，竟然是擔心練不了藝。原來對藝有這麼深沉的，竟然不知道？

后面傳來哄笑的聲音。

籃球青年隊也在集訓中，似乎有人被罰跑圈了。那個著濃郁地方普通話的教練大聲吼道：“就以那個小姑娘為目標，一圈，你跑兩圈。”

周小曼覺得有道影子從邊穿過了，帶起一陣干熱的風。沒覺得涼快，反而到了更多的熱氣。棉在上越來越重，不知道是吸飽了的汗水還是因為力支過度。嗓子發干，頭暈目眩，眼睛幾乎都要睜不開。

那道影子又從邊穿過，也搞不清楚到底是第幾圈了。等到第三次穿過的時候，的胳膊被人拽住了，那個熱氣騰騰的聲音沖低吼道：“你倒是跑快點兒啊。剛來的，不知道規矩嗎？不達標還得重跑一回。”

周小曼一聽，腦袋都炸了。的確不記得隊里的規矩了。這種罰跑居然還要有時間限制？后面跑得跌跌撞撞。那個籃球隊的隊員每次都拽著跑一陣，等到速度上來了，松手，超越以后再來第二回帶跑。

訓練間歇期的籃球隊員們都大聲笑著拍手鼓掌，還有人在吹口哨。

周小曼已經顧不上對這些聲音產生反應，人的累到極致的時候，腦子也是疲憊的。稀里糊涂往前面跑著，居然聽到了助理教練宣布已經跑完了的聲音。

下意識地想要停下來，卻被人拽著繼續往前面跑，汗水刺得眼睛都睜不開，只聽見有人哭笑不得地揶揄：“魏教練，你們隊員中暑了吧。居然就這麼歇下來了。”

周小曼覺另一邊子也被人扶住了，兩邊人拖著又在場上散步了一圈。

那頭籃球隊的教練在吼：“孟超，你個臭小子，沒完沒了了，趕回來訓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