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川正在校門口等周小曼。

中午他過來給周小曼撐腰的時候，程明明氣急敗壞,威脅要跟川川分手。結果這屢試不爽的一招這回沒有派上用場,川川只讓別胡鬧，依然陪著周小曼一起走出了校園。他有點兒得意：“怎麼樣,今天沒人敢欺負你了吧。我就說嘛,報上我的名字，誰敢在學校你！”

周小曼微微垂了下眼瞼，沒有吱聲。生活會教會這個天真魯莽的男孩子，世界是什麼模樣。

沒回家,直接刷了公卡去院上晚上的藝課。到了院門口，想了想,不能讓人做白工，索請川川去食堂吃晚飯。他爹媽都不在了，指個半大小子好好照顧自己，簡直是天方夜譚。

川川有點兒不好意思。都說了免費給人當保鏢，結果再蹭飯,算幾個意思啊。

周小曼招呼他趕跟著過來,趁籃球隊那群人還沒有散訓練，他還好找點兒好吃的。一邊走一邊解釋：“我們的飯卡是算次數的。一天三頓都包在里面。我吃不完,下個月自清零,還不如請你吃頓晚飯呢。”

川川這覺舒服點兒。他不愿意占人便宜，何況對方還是個小姑娘。

周小曼打飯的時候，謊稱川川是剛去擊劍隊報到的，飯卡還沒發,請他吃頓飯。為了方便管理，各個隊的飯卡都一樣。唯一的差別在于有績的隊員可以額外開小灶。

川川看著周小曼的餐盤，只有半盤子涼拌西紅柿跟掌心大小的白灼魚，不由得搖搖頭。明明刷一次卡，可以吃到紅燒牛跟基圍蝦的，竟然這麼暴殄天。

周小曼笑了：“我要是吃了你的這餐飯，我接下來起碼三天只能喝電解質飲料。”

川川奇怪地看：“你吃都吃不好，那你那麼辛苦練干嘛呢？”

周小曼目悠遠，仿佛盯著窗外的綠樹發呆。上輩子倒是吃得相當不錯呢，每天吃著機關食堂的自助餐，大魚大從來不斷。可活了什麼樣子？意味深長地看了川川一眼：“人吃飯是為了活著，人活著可不是為了吃飯。”

川川頓時不想再跟說話了。研究所的孩子就是這樣云山霧繞，從來都不肯好好說話。

孟超一進食堂就看到了這一對男。因為偌大的食堂，原本就沒有幾個人在用餐。隊里其他人沿著他的視線，也看到了言笑晏晏的周小曼跟對面的男生。隊友挑高了眉，“”了一聲，這誰啊，哪個隊的？敢這麼明正大地撬他們籃球隊的墻角。

被撬墻角的人，慪得愣是連晚飯都吃不下了。

周小曼慢條斯理地吃完了晚飯，送川川出院大門。回來的時候，就在公寓樓下到了孟超。

籃球年拐彎抹角地打聽：“哎，晚上跟你一塊兒吃飯的是練什麼的啊。我看著有點兒眼生。”

周小曼搖搖頭：“他不練育，是我鄰居。”

年差點兒沒咬碎一口銀牙，只勉強出個笑容：“噢，這樣啊，難怪以前沒見過呢。”

周小曼沒在接他的話茬，只點頭示意，上去放書包了。

孟超痛苦地糾結著眉。他怎麼這麼蠢呢，看到人家孩子，明明有一肚子話，怎麼就是說不出口來？

晚上原定的鑒賞課，教授有事沒來，改了形訓練。周小曼在練功房里，伴隨著舒緩的古典樂，扶著橫桿繃腳尖、提膝、彈。想到了周文忠氣吞河山的“芭蕾舞那是高雅藝，練的都是沒出息的人才干的事”，忍不住眉眼彎彎。

高級知識分子又怎樣，世人皆有短板。上輩子的，為了無法為周文忠夫妻“那樣的人”，而沮喪不已。這輩子的，卻覺得那對夫妻不過是裝過頭的笑話。

訓練結束后，周小曼心非常不錯。輕輕哼著歌，往門外走。

孟超守株待兔到現在，看見了人，卻又慫了。隊友一副活見了鬼的表，朝他豎了個中指，鄙視你，看不下去了，走人。

可憐的籃球年落了單，更加手腳都不知道往哪里擺。

讓他產生張緒的，卻是不明所以的模樣，微微皺著眉，試探著問：“你找我有事兒？”

孟超勒令自己手不要抖，奈何在清涼如水的目注視下，他聲音都在發抖：“那個，禮拜天有鋼琴音樂會。我，我有多的票。那個，我們隊里沒人懂這個。我想，我想問問你，禮拜天有空嗎？”

憾地搖了搖頭：“禮拜天我們學校有計算機考試。”

孟超立刻強調：“不是白天，是，是晚上。”

周小曼笑了，看著局促不安的男孩子：“你們晚上不是要查寢嗎？”

孟超聲音小了下去：“十，十點才查寢呢。鋼琴，鋼琴會是七點半開始的。”

周小曼點了點頭：“嗯，那到時候看吧，要是考完試沒有什麼事，我就去。”

孟超大喜過，眼睛里都閃爍著快活的，口而出：“那我禮拜天去學校接你好嗎？”

話一出口，他心里就“咯噔”一下。完了，說話不經過大腦，估計要惹人家孩子了。

沒想到周小曼遲疑了一下，微微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孟超喜不自，簡直想學大猩猩捶口了。周小曼哭笑不得，有點兒恍惚。竟然能夠讓另一個人這樣開心。的記憶里，永遠都是別人嫌棄的眼神。

這時兩人從練功房的影走到了路燈底下。快活的籃球年低頭看周小曼的臉時，笑容卻凝滯住了，他皺起了眉頭：“你的臉是怎麼回事？誰打你了？”

周小曼吃了一驚。挨打以后，立刻去學校小賣部買了冰敷臉，就是怕晚上過來院這邊被人看出端倪。川川跟面對面吃飯都沒察覺到異常。這人竟然能在路燈下看出端倪。

垂了下腦袋，自嘲道：“進屋的時候沒注意，被門板拍了下臉。”

正說著，腳踩到了一顆石子，差點兒沒崴到。孟超眼明手快，趕拽著的胳膊扶穩。結果周小曼“哎喲”一聲，神痛苦不已。

可憐的男孩子嚇壞了，以為自己是手勁太大，傷到了這瘦條條的，一個勁兒地道歉。

周小曼微微蹙了下眉頭，擺擺手：“沒事，我就是今天練習的時候，拉了一下。”

孟超連忙道：“你們按師傅夠用不？有沒有藥油啊。我那邊有藥油，你拿了抹點兒。”

周小曼謝絕了他的好意，表示自己準備了。等到兩人到公寓樓下要分開的時候，周小曼咬了下，叮囑對方：“那個，看音樂會，你最好穿皮鞋。”

籃球年這下子簡直要咧到耳朵邊上去了。他連忙點頭應聲，表示一定不會忘了的。

他堅持要目送孩子進大廳，周小曼卻一步步走得猶豫。把孟超拉進來的話，的計劃無疑要更保險一些。川川雖然擅長打架，但雙拳難敵四手，要是集圍毆的話，他也難保全而退。可是將孟超也攪和進來，的確非常不應該。

嘆了口氣，心底流淌過無聲悲涼。竟然找不到什麼人可以幫，居然也會利用所謂的魅力。

被利用了的年卻是快活地想要翻筋斗。哎喲，現在終于覺得肚子了。趕去食堂買夜宵吧。哎呀，剛才真蠢，為什麼不給周小曼帶點兒酸跟水果呢。們藝隊上夜課，可以吃水果喝酸的來著啊。

年又想拽發茬了。他實在是太蠢了。

周小曼正要上樓的時候，薛教練從樓上下來，對出溫和的笑：“開學兩天忙過了就好。我去給你們學校打招呼，等到下個禮拜，你就專心訓練。比賽完了，再找老師補課。”

周小曼連忙點頭，謝過薛教練。

教練叮囑早點兒休息，又確認了一遍：“禮拜天下午去你們學校拍攝沒問題吧。這回就是生活頻道，拍藝隊員的生活。咱們隊里，現在出績還堅持上學的就是你了。”

周小曼笑了：“沒事兒。我們禮拜天就是考計算機考試。很快就會考完的。”

薛教練點點頭。到時候陪著攝制組過去，等下午孩子考完試出來，在校門口拍攝一組鏡頭就好。

禮拜六一整天，按照學校的要求，初三學生都得過來練習計算機。

校長在禮堂里唾沫橫飛地給他們做員大會，要求所有學生都打起氣神，以最飽滿的姿態迎接新學年的第一次挑戰。

周小曼垂著腦袋，諷刺地勾起角。這道貌岸然的臉，在辦公室里跟下屬搞的時候，真不知道是什麼模樣。反正是聽了那些不堪耳的聲音就跑去衛生間吐了一場。

神木然的生微微瞥了下臉，眼角的余掃到馬鳴時，看到他臉上閃爍著的，眼睛近乎于充狀態。

這個人有吸食強力膠的惡習。

上大學的時候，馬鳴吸膠過后產生幻覺，一腳從樓梯踏空，摔了植人。他那個媽媽找到了本地電視臺，陪一起去找馬鳴昔日的同學朋友，讓他們錄下對他的祝福，用他們的，去喚醒他。

周小曼被找到的時候，只說一句話，他居然還沒死啊。

然后馬鳴媽媽跟發瘋一樣，對又打又罵。旁邊的傻記者不僅不拉住施暴者，還指責怎麼能這樣跟一位傷心絕的母親說話。

癡的人木然地看著鏡頭，面無表：“當年兒子就是這樣打我。看到了，還夸兒子素質好，一腳就能把我踹得老遠。我對他的祝福是，早點兒下地獄吧！”

這檔矯而虛偽的節目就這樣草草收場。記者走的時候，對周小曼恨得牙。

周小曼在心中罵著白癡，連人怎麼摔傷的都沒搞清楚，就著急忙慌地尋求全世界的祝福。害者為什麼要原諒魔鬼，還要寬宏大量地給魔鬼祝福？魔鬼施惡后會有心理負擔，會愧疚？哈哈，看到過得意洋洋拿暴行炫耀的王八蛋。

那個欺辱，猥，還拍照勒索的王八蛋，終于了活死人。他可千萬別死，死了誰去折磨他那個無恥卑鄙的媽。兒子素質那麼好，就該好好活著，讓好好當媽的滋味。

周小曼以為壞人得到了報應，會釋然。然而那天在房間里嚎啕大哭。激烈的緒激下，又產生了輕生的念頭。接下來畫面變得模糊，似乎被帶去看心理醫生。有人在問，想不想忘記這一切。

太累了，承不了那樣的痛苦，選擇了被催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