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維庭夷然地笑，「是為了錢？你要那麼多錢幹什麼用？」

他不等回答，了手，「我的外套呢，給我拿過來。」

喬葉以為他又要取一沓鈔票出來扔臉上，現在他能辱的方式最直接有效的就是錢了。

可惜猜的有點偏差，賀維庭從外套口袋裡拿出來的是一張已經簽好的支票。

「這裡是你要的三百萬，你拿走。記住，這是我最後一次給你錢，買斷你陪我的那兩年，還有這段日子你花費的心思，應該足夠了。」

接過支票，薄薄的一張紙，卻沉得手。賀維庭三個字鐵畫銀鉤，是別人輕易模仿不來的遒勁瀟灑。

他套上一旁乾淨的睡袍，里剛才竄的火苗終於被制下去。看不清的表，索徹底忽視的存在，最好拿著這支票趁早走得遠遠的，他才好靜下心來做自己該做的事。

說他知道，其實他什麼都不知道，他從來就不懂的想法。要說是為錢，當年已經完完整整俘獲他的心，嫁作賀太太，將來整個賀氏都是的，不比從葉家分一杯羹來得直接嗎？

要說是為讓葉家承認這私生的份，都已經那麼大人了，父親沒有盡過養育的責任，兄長擺出水火不容的架勢，這份執著又從哪裡來呢？

可就是毫不留地出賣他，眼睛都不眨地從他電腦里走資料，幫助葉家擺困境，摧毀他的併購計劃。

金錢的損失都是其次，被最心的人背叛才是剜心的疼痛。這麼多年過去，他不止一次地想為找個理由，可往往連自己都無法說服。

此路不通，索不要想了，上千個日日夜夜的黯然神傷他已經夠了。

見還杵在床邊，他微微昂起頭來，「還不走？怎麼，嫌錢？」

他可是按著開的價給的，這個時候來坐地起價，只會讓他覺得更噁心。

喬葉搖頭，「不，正好，謝謝你。」

把支票折起來，旗袍沒有口袋，只能攥在手心裡。把已經涼掉的熱水端去倒掉，捧回一碗粥，「你一天一夜沒怎麼好好吃東西，喝點粥暖暖胃吧！」

賀維庭真是說不出的煩躁，「喬葉，你到底在幹什麼？錢也給你了，話也說清楚了，你還留在這裡惺惺作態有意思麼？如果是你那點古怪的自尊心和恥作祟，認為無功不祿非得給我點甜頭吃，我告訴你大可不必了，現在就是你爬上我的床，我也覺得你一文不值！」

這三百萬，他只當是與過去做個了斷，要兩清，他就給真正的兩清。

話很傷人，喬葉卻很平靜，「是嗎？那你昨晚為什麼替我開？」

「什麼？」他似乎沒反應過來在說什麼。

盯著他挑高的眉梢，「我是說，昨晚葉朝暉提到當年賀氏併購葉家失敗的案子，你為什麼替我開說那是你的授意，為什麼不直接順應他的指控把我當小和騙子抓起來？當年明明都立了案，你為什麼不配合調查？還有……你挨了你姑姑一掌，為什麼一句辯解都不說？」

賀維庭抬手就打翻了手裡的粥碗，上好的白瓷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稀薄的粥迸濺得到都是。

大概是因為急怒，他的視線一下子清晰不，一把就攥住了喬葉的手腕將拖到跟前來，「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你有什麼資格來質問我？」

「我的資格……」苦地笑。的確是沒有什麼資格的，一向不過是仗著他罷了，過去是，現在也是。

突然仰起頭，傾覆過去吻他。兩個人本來就離得近，賀維庭眼睛看不清楚，靠坐在床頭後又沒有退路，的呼吸一下子過來，本來不及躲閃，就已經被住。

飽滿的峰，如花似的味道，帶著溫熱的溫和再悉不過的呼吸頻率……這回不是夢了，甚至探了舌尖出來，一捻一挑就輕巧地鑽進他裡去，還是像過去那樣，靈活得像尾小蛇，一水就游得肆無忌憚。

他僵在那裡，呼吸幾乎停滯，箍住手腕的手不知什麼時候鬆開了，騰出兩隻胳膊，一勾就勾住了他的脖子，把他拉近一些，再近一些，瓣膠著在一起，彷彿世間所有在這一刻都無法沖開他們。

他終於如夢初醒，發了狠地去扯的胳膊，想要把推開。的倒是鬆開了，可是兩人的距離沒有拉開，僵地對峙著。上、眼睛里都浮著一層瀲灧的水，仍然一抬頭就能到他的下顎，於是從那裡吻起，捧著他的臉，蜿蜒而下地吻他一夜之間長出的青髭，吻他的結，然後是鎖骨……

賀維庭終於忍無可忍，掐住的肩膀翻將到下，息又沉又急，隔著一掌的距離看著這個不甚清晰的廓，千言萬語都像鉛塊一般梗在嚨里。

這次搶在他前面開口，聲音而，「既然捨不得，為什麼非得我走？」

他震驚於的直白和敏銳，卻說什麼也不肯承認，「你是不是瘋了？」

是的，瘋了，或者只是想為自己的瘋狂找一個借口。不再給他反駁的機會，又覆了上去，這回躺著，手有了更大的活空間，從他服下擺進去，到剛剛還過的溫熱理，兩個人心頭都是一陣劇烈的。

理智的弦終於崩斷了，他兇猛地回應，將的抵回去，換他做主導，糾纏著、啃噬著，恨不得將的靈魂都吮出來。

只是輕輕地哼，嗓子眼兒有共鳴，像撓到的小貓。旗袍穿在上，秀容婉約，曲線玲瓏，好看到沒有一點多餘的東西。

他悉，就像也悉他一樣，即使看不真切，也能稔地挑對方里最的快。再火熱一點，再野蠻一些，他能讓的聲音更舒展高，讓的旗袍綽綽掛在上，猶抱琵琶半遮面。

其實瘋的人是他吧？竟然想要就這麼不管不顧地繼續下去，在這紫檀木的大床上，在他父母居住過的維園裡，像主求索他那樣，像曾經無數個夜闌良辰的頸纏綿那樣……繼續。

可他到了眼角的疤痕，撥開在皮上汗的鬢髮，可以覺到那條很長很深的痕跡，像會燙手的烙印，一下子就將他拉回現實。

往昔歷歷在目，的親吻還在他間徜徉，他的懷抱卻已經冷了。他聽到的聲音，低低的，帶著懇求的味道，「維庭，讓我留下來，你這樣子……我想照顧你。就當是給我一份新的工作，你當是醫生也好，護工也罷，這三百萬……就當是我預支的薪水，好嗎？」

好嗎……好嗎？

也許也覺得虧欠他的，想要表現得有骨氣一點，這三百萬就當是借，遲早有一天連本帶息還給他。

可是債難消，這樣的道理怎麼就是不懂？

他一把就將拎起來，用力推出去。旗袍絆住了的腳步，他看到的影從床畔跌到地上，剛才所有的火熱和溫如夢幻泡影般散去，只剩他氣息不穩地冷笑，「喬葉，你當我是什麼？我不在乎這三百萬，就當是做慈善的施捨，一點也不指你的回報。如果你還有一點恥心就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更不要再提留在我邊，這隻會讓我覺得你真……賤！」

他從不曾這樣惡毒的字眼用在的上，甚至斯文俊雅的賀家大不曾這樣形容過任何一個人。看看仇恨的力量有多可怕，輕易就將你變曾經最厭棄的那種人。

他痛苦焦灼，他視線模糊，所以本也不知道在推開喬葉又說完這樣一番話之後是怎麼一步一淚地離開維園的。

直到有人進來打掃屋子，看著滿地狼藉嚇得大氣都不敢出，跑去把賀正儀和孟永年他們都來，老人家都嚇壞了，拉著坐在床上的他上上下下檢查，聲音哽咽道：「到底哪裡傷了，怎麼地上都是，啊？」

他這才知道喬葉又了傷，粥碗在地上摔得碎，跌坐在地上的那一下，大概是被碎片給劃傷了，地上有零星的痕。

他心都疼得揪起來，想起指尖到的那一條凹凸不平的傷疤，想起那年眼睛還沒有這麼壞的時候，眼睜睜看著捂住傷口跑出去，鮮從指裡流出來，彷彿能灼傷人一樣，後來很長一段時間他閉上眼睛都只看到眼前一片霧。

可傷了就是傷了，他也不能跑上去拉住噓寒問暖那樣地追問傷了哪裡，他跟一樣沒有資格，殊途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