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三從房里出來時，院子里只剩下程遙遙一個了。半靠在竹榻上,長發披散下來,在月里散發出綢緞般的澤,一雙腳白生生并在一起,像聊齋故事里的魅般勾人心魄。

謝三站在臺階上,一時間呼吸都放輕了,仿佛一出聲,程遙遙就會消失在月里。

程遙遙聽到聲音,抬頭來看他，眼下一滴淚痣明晃晃：“小緋去洗澡了。你快點來喝湯。”

謝緋的那一碗空了，桌上只剩兩碗冒著熱氣的南瓜湯。謝三端起一碗，略帶一些燙。

院子里沒有點燈,只有月無邊。剛才不覺得什麼，謝緋離開之后，程遙遙就覺出些害怕來,此刻謝三回來了,程遙遙才又漸漸放松下來,懶洋洋地靠在榻上。

剛才不知道對謝三說了什麼,看謝三的臉也沒有異樣，應該沒有讓他趕走自己吧？

南瓜湯淡淡的甜香縈繞在鼻尖,程遙遙睜眼,謝三托著一碗南瓜湯送在自己眼前,狹長眼眸里含著深邃的：“喝吧。”

“......”程遙遙沒接,盯著那碗湯看。

謝三大手穩穩地托著碗,低聲道：“不燙了。”

程遙遙湊過去，就著謝三的手在碗沿小小地喝了一口。溫熱呼吸拂在謝三手背上，炙得他手腕輕輕一。

程遙遙滿意地彎起眼，果然已經不燙了，這才出雙手把碗捧過來。

老南瓜水分不多，口綿綿，帶著濃郁的香味和淡淡的甜。玫瑰的慢慢往上翹，小口小口喝得開心。

果然是貓舌頭，經不得半點燙的。

謝三盯著秀氣可的吃相，角不由得也漸漸翹起。他還記得烤花的那天，程遙遙也是這麼氣地盯著，要吹好久才肯吃上一口。

程遙遙一勺接一勺慢慢地喝甜湯，竹燕窩熬得膠，湯粘稠，喝下去覺得自己的也吸飽了膠原蛋白。

程遙遙輕輕了一下自己的臉頰。得水豆腐一樣。不知道是出于心理原因還是靈泉真的有效，覺得自己的皮越來越好了。

謝三替程遙遙細細吹了半天的南瓜湯，到自己時卻連勺子也不用，三口兩口就喝下了一大碗。

程遙遙嘲笑他：“喝甜湯得慢慢的品。你看看你像喝棒子粥一樣，嘗得出味道嗎？”

謝三喝得痛快，被程遙遙一說，略帶一些窘迫地了：“甜的。”

“笨蛋。”程遙遙翻過，留給謝三一個纖細的背影。南瓜湯里本沒有加糖，哪里甜了？

說話間，謝緋端著盆散著頭發出來了：“姐姐，我洗完了，你去洗吧。”

“嗯！”程遙遙立刻翻爬起來。

謝緋拉著程遙遙去洗澡間看。是廚房邊一間小小的耳房，用磚石砌著一個小臺，正好放臉盆，門后有掛鉤可以掛服，地上有排水口。

洗澡間頂上開一個小小的天窗，月進來，能看清楚。

謝緋仔細吩咐程遙遙：“姐姐，服掛在這后頭，不要弄了。鍋里的水我都幫你熱好了。要不要我幫你提進來？”

程遙遙連忙拒絕。謝緋看著力氣不大，沒有放著謝三不用反而提水的道理。

程遙遙還有一些說不出口的小心思：洗澡間里熱氣蒸騰，還帶著剛洗完澡的皂味。程遙遙從小氣，從不愿意用別人剛用完的浴室。

打算等浴室里的熱氣散去一點再洗澡，便道：“我的甜湯還沒喝完呢。”

謝緋打了個哈欠，端著空碗要去洗。

謝三阻止了：“我來洗，你去睡吧。”

今天已經很晚了，謝緋從沒有玩到這麼晚，早就困了。對自己哥哥甜甜地笑了笑：“謝謝哥。”

謝緋又把自己的臟服放在井邊，對程遙遙叮囑道：“姐姐，你臟服跟我的放在一起，明天早上我會洗。”

說完，謝緋著眼睛去睡覺了。

謝三把碗收拾了，用清水洗干凈送回廚房。又替程遙遙打了水，熱水并一大桶冷水提到洗澡間，程遙遙自己端著臉盆，里頭放著巾香皂，還有一包干凈服。

謝三替把服掛在掛鉤上，里頭綿綿的一包，只瞧見最上頭是一條的白小子，謝三猝然轉開眼去。

“......我在院子里。有事我一聲。”謝三尾音里出一啞，急急忙忙出去了。

院子里涼風習習，謝三收斂心神，把編壞了的半個筐子拆開，重新編起來。

謝三做事時總是很專注，手指穿梭，韌的竹篾在他手里乖順得像葦草一般，一個輕巧的筐子很快就在手中型。謝三又拿起銼刀，仔仔細細把筐子邊緣有可能割到手的地方都打磨一遍。

洗澡間的門突然被打開了，程遙遙踢踢踏踏走出來。謝三瞬間屏住呼吸，抬眼去看，程遙遙卻還穿著剛才的那服，本沒洗澡。

謝三狹長眼眸出一疑：“怎麼了？”

程遙遙咬了咬，臉上的神的，又含著一委屈和無措：“太黑了。”

“......”謝三把手里的筐子放下：“我忘了，給你點一盞煤油燈。”

謝三找出煤油燈和一截蠟燭頭來。鄉下人洗澡時是沒人點燈的，何況他們家洗澡間開著天窗，就著月也看得清楚。

程遙遙卻還是不彈，哼哼唧唧地盯著自己穿拖鞋的腳趾頭。小巧圓潤的腳趾頭不安地扭：“......還有蚊子和壁虎。”

憑心而論，謝三家的洗澡間條件不知比知青宿舍好多倍。只是洗澡間常年潤，靠近地面的角落里長滿了青苔，蚊蟲自然不必說，更引來了吃蚊蟲的壁虎。

程遙遙剛才掛服的時候，抬頭就瞧見了一只壁虎，嚇得差點出聲來。

聽見謝三輕輕嘆了口氣：“在雜間洗澡行不行？”

程遙遙道：“可以嗎？會不會把地板弄？”

“沒關系。”謝三道，“我先把水提出來。”

雜間是一個空空的屋子，水磨青磚的地面和墻壁干干凈凈。只有角落里擺著一些雜，有木板，蓑，竹筐和一些陳年的藥材，散發出清苦陳舊的香味。

謝三把兩大桶水重新提到雜間里，又搬來兩個板凳，一個放臉盆里，一個放干凈服。

煤油燈和一截蠟燭頭點燃，雜間里燃起昏黃的燈。

程遙遙踮著腳，小貓一樣警惕地在屋子里環顧了一圈，檢查有沒有蚊子和壁虎。

謝三低聲道：“屋子里掛著藥草，不會有蚊子。”

“那好吧，你出去，我要洗澡了。”程遙遙過河拆橋，趕謝三出去。

謝三走到門口，跟過來關門，卻又湊在門上對他道：“我......你……你要去睡覺了嗎？”

“還沒有。”謝三道。

程遙遙關門的作很遲疑，桃花眼言又止地看他，小有扁起來的趨勢。

謝三福至心靈般反應過來，道：“我就在門口。”

“你可不準看啊！”程遙遙頓時又神氣起來，輕輕把門關上。謝三還聽見了在里頭上門閂的聲音。

以為自己真會看嗎？

謝三把筐子拿過來，靠在門邊，用拖刀和手指細細打磨筐子邊緣，將那些扎手的鋒利線條一一打磨潤。

屋子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謝三第一次發現自己的耳力這麼好。布料掙落在地，手指起水花，水珠吻過落在地面。

......

手指一陣銳痛，謝三回過神來，是銼刀斜著扎里，割開了一道不深不淺的口子。

筐子落地，謝三住手指，才驚覺自己滿熱汗。

一連串溫熱珠滴落下來，謝三想找個東西扎住傷口，又怕自己走開了程遙遙會害怕。正遲疑，突然聽見屋子里傳來一陣奇怪響，像皂手掉進臉盆里的悶響。

約還有程遙遙似哭非哭的聲音。

“怎麼了？”謝三神一凜，著門低聲問。

程遙遙沒有回答，一陣詭異的沉默。

謝三以指節輕輕叩門，低嗓音嚴肅道：“遙遙？”

約的綿，程遙遙好像在哭。

謝三額角青筋暴起，沉聲道：“到底怎麼了？遙遙，再不出聲我要進去了。”

“沒......沒事。”，程遙遙的嗓音很奇怪，像是要哭，得又低又，尾音已婉轉的那一點意謝三的心臟突然跳了一拍。

程遙遙忽然又氣急敗壞起來：“你是不是流了？”

你怎麼知道？

這句話還沒問出來，程遙遙就怒道：“快去洗一洗！把傷口包起來！”

謝三一頭霧水：“可是你...”

“快點去！你是不是不聽我的話？”程遙遙兇道，謝三眼前仿佛浮現出又兇又氣的神，還一邊跺著腳。

有臉盆哐當的聲音，程遙遙好像要哭出來似的。

謝三口干舌燥，不敢再說，快步跑到院子里打水，沖了沖手上傷口。

這樣小的傷口，包扎都不必的。謝三把手在冷水里浸了會兒，等傷口不再出了，便干凈走回雜間門口。

屋子里傳來有些焦急的靜，像是在穿服。

他輕輕敲門，道：“我還在門口。不用急。”

屋子里的靜果然放緩了一些，過了會兒，門被打開了，一陣溫熱的桃花香混合著程遙遙上特有的甜味飄散出來，撲了謝三一臉。

咚，咚，咚。

心臟重重狂跳起來，每一下都錘得他口干舌燥。

程遙遙黑發挽在腦后，臉頰得要滴出水來。穿著一條純白的棉質小子，細細肩帶掛在肩頭，出一對小巧深刻的鎖骨。下面一雙小也是筆直纖細，雪白腳丫踩在拖鞋里，腳趾圓潤乖巧。

第一眼先尋到他手指上的傷口：“怎麼傷了？”

“沒什麼，被銼刀割了一下。”謝三抬手，指腹上的傷口不深。

程遙遙卻忽然捂住鼻子，眉頭也皺了起來，嗓音很奇怪：“你……你把手拿開！”

謝三忙放下手去。傷口難看，嚇著程遙遙了？

程遙遙眼波，好半天才遞給他一條手帕，潤的：“這是干凈的水，你把手指包扎起來，不要染了。馬上包起來！”

“……嗯。”那條帕子雪白干凈，帶著跟程遙遙一樣的桃花香。謝三遲疑地，把手指裹了起來。原本有些鈍痛的手指被冰涼帕子裹住，居然漸漸舒服起來。

程遙遙這才把手放下來，臉頰一片緋紅，這才有些不好意思道：“屋子里都弄了，要收拾嗎？”

“你去睡。”謝三眼睛不敢看，道，“我來收拾。”

“可你的手都傷了。”程遙遙轉，的布料在上彎折勾勒出窈窕曲線，散發出溫熱的香氣，無孔不地進謝三鼻間。

謝三忍地皺眉，道：“沒關系，我也要洗澡。”

“那好吧。”程遙遙這才放下心來，跟謝三道了一聲：“晚安。”

“……晚安。”謝三嗓音沉沉。

屋子里彌漫著一溫熱水汽，混合著桃花香和程遙遙上特有的氣息。程遙遙換下的服還扔在臉盆里，的一件小洋衫放在最上頭，謝三盯著那服，掌心里冒出汗來。

……

程遙遙回到屋子里，噗地吹熄了蠟燭，也是長長地出了口氣。

洗澡時隔著門板聞到謝三鮮的氣味，里冒出的虛空令差點倒在地上。好在口袋里還有一條染了謝三鮮的帕子，才沒有當場出丑。

前兩天氣充足，也不覺得如何。洗澡時大概多用了些靈泉，小荷葉就又開始不安分起來。程遙遙也到了那焦灼又空虛的覺。剛才洗完澡出來，差點沒撲上去啃謝三一口。

小荷葉沒嘗到，瘋狂抖撒潑，著程遙遙出去找謝三。

程遙遙不理它，灌下去一大杯冷茶，口的焦灼才稍稍散去。黑走到床邊，疲憊地躺下去，小荷葉忽然了。

程遙遙的五忽然變得十分敏銳，一屬于謝三的氣息慢慢包圍了。這床是謝三長年累月睡著的，浸染了謝三的氣息，一點點往程遙遙里鉆，令那焦灼的覺慢慢淡去。

小荷葉舒服得輕輕擺起來。

程遙遙一口氣喝干了大半杯靈泉，只覺得口的灼熱憋悶一掃而空，通舒暢難言。雪白的腳趾蜷起來，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了。

謝三好像還在院子里，不知道洗完澡沒有。翻爬起來，趿拉著拖鞋，輕手輕腳走到門邊，想看看謝三還在不在院子里。

輕輕推開門看，院子里空無一人，反而是對面的雜間還亮著燈，門虛掩著，能瞧見對面墻上謝三的影子，輕輕。

還在洗澡啊？

程遙遙只好又爬回床上去了。這一次，抱著小枕頭，倒是很快就沉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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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洋衫：瑟瑟發抖。

謝三哥要做奇怪的事了。遙遙也要做奇怪的夢了。

驚喜不驚喜？今天很早哦~評論多的話，我明天白天再更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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