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門被拍的一陣作響，經歷過上回的事以后,再聽到這拍打院門的聲音,程遙遙不學一陣膽戰心驚，下意識看向謝昭。

謝昭低聲道：“沒事,我去看看。”

謝昭起,謝也忙道：“昭哥兒，當心點。”

謝昭點點頭，大步走向院門，,打開門一看，,卻是韓茵和另外一個男知青氣吁吁站在門口。

韓茵一看是謝昭立刻探頭向院子里看去面帶焦急：“瑤瑤呢？”

謝昭皺眉：“什麼事？”

“是，是張曉楓...”韓茵上氣不接下氣。

程遙遙從謝昭后探出頭來,一聽這話立刻撥開謝昭：“張曉楓怎麼了？”

張曉楓這才把氣勻了,接著道：“張曉楓沒有來找你嗎？”

程遙遙驚訝道：“沒有啊！不是已經保送大學,這幾天收拾行李準備回城了嗎？”

韓茵一聽，急得跺腳：“糟了糟了,沒來找你,那人到底哪去了！走,我們去別找找！”

程遙遙聽得云里霧里,一把拉住韓茵：“你倒是把話說清楚啊，你要急死我啊,張曉楓到底怎麼了？”

韓茵只好耐下子解釋道：“張曉楓保送大學的名額被取消了！今天一天都不見人,我們怕想不開！”

“怎麼會？”程遙遙懵了。

韓茵急著找人,道：“邊走邊說！”

程遙遙轉頭看向謝昭，才要開口，謝昭就道：“我跟你一起去。”

“你的傷還沒好呢。”程遙遙擔心道。

謝昭毫不猶豫：“找人要！”何況要讓程遙遙獨自出去找人，謝昭更不放心。

那男知青跑去找其他知青幫忙，韓茵和謝昭程遙遙一路，往后山上去找人。

路上，韓茵快言快語把事經過說了一遍。

前陣子，知青點針對工農兵大學生保送這件事進行了投票。張曉楓平時樂于助人，表現優異，自然是獲得票數最多的人選。而競爭力最大的沈晏已經找好出路，自放棄名額。張曉楓被保送這件事原本已經鐵板釘釘，知青們還特地湊了份子，為張曉楓踐行。

誰知道就在昨天，村大隊接到一封來自省城的文件，文件里表示有人舉報張曉楓的父親曾經為gm黨辦事，取消了的工農兵大學生保送名額。

當時韓茵正好跟張曉楓待在一起，那時韓茵沒察覺到事的嚴重，還好好安了張曉楓一番：其實你們都知道張曉楓的父母都是工人階級出，怎麼可能為gm黨辦過事？這一定是誣陷，只要把事調查清楚，張曉楓還是能上大學的。可沒想到張曉楓今天一早就不見了。

程遙遙道：“既然是誤會，肯定能把事搞清楚的，張曉楓平時不是沖的人啊，肯定不會想不開的。”

謝昭冷不丁道：“也許不是誤會。”

程遙遙疑道：“什麼意思？”

“你的意思是......”程遙遙腦子里靈一閃，“張曉楓出真的有問題？”

如果張曉楓出沒問題，的第一反應肯定是搞清楚真相，而不是玩失蹤了。

謝昭抬頭看向后山：“上去找找吧。”

韓茵和程遙遙對視一眼，兩人心中都沉了下去。后山山勢險峻，兩面多懸崖，還時常有野出沒。

這些年一些出不好的黑五類或者被關押在牛peng的臭老九總會跑到后山或跳崖或上吊。漸漸地，只要有人想不開了，就都會到后山來尋死。謝昭這意思是張曉楓真的來尋死了？

韓茵懊惱道：“都怪我，昨天晚上就應該陪著才對！”

程遙遙安道：“先別說這些了，趕把人找到吧！天馬上就要黑了！”

程遙遙話音剛落，天邊就響起了轟隆隆的雷聲，天邊紫紅的云霞變烏云，滾滾了過來。

程遙遙和韓茵手挽喇叭，大聲喊著張曉楓的名字：“，張曉楓，張曉楓！快出來吧，有事咱們可以一起商量！天馬上就要黑了，林子里危險！”

三人沿著崎嶇山路一邊走一邊找，謝昭走在山路外側，盯著程遙遙的一舉一，生怕摔倒。

程遙遙累得滿是汗，忽覺頭上一涼，一點雨水落了下來：“下雨了！”

韓茵絕地道：“張曉楓會不會本沒有來山上？”

“那會跑去哪兒呢？”程遙遙手撐著膝蓋氣，抬頭看向謝昭，想要他拿個主意。

謝昭想了想，道：“你們兩個下山，找村里人來。今晚有大雨，如果在山里，恐怕會出事。”

程遙遙想了想，恐怕也只有這樣。程遙遙和韓茵轉，卻見一邊的樹下，約坐著一個人。

程遙遙嚇了一大跳，猛地躲到謝昭后。謝昭護住，道：“張曉楓？”

天暗了，三人都沒有帶火折子和手電筒。謝昭往前走了兩步，樹下失魂落魄里坐著的青年，不是張曉楓還能有誰？

程遙遙道：“張曉楓，你怎麼跑到這兒來了！？我們喊了你半天你也不答應！”

張曉楓向來帶笑的臉蒼白一片，仿佛失去了全部的氣神。此時勉強提了提角：“我還是怕死。”

“別說傻話了。”韓茵和程遙遙一左一右的拉起，“你沒事就好，嚇死我們了。”

謝昭看了看天：“先下山，回去再說！”

上山容易下山難。謝昭走在前頭扶著程遙遙，程遙遙又扶著韓茵和張曉楓，四人磕磕絆絆走到了山腳下，村里尋人的大部隊也趕了過來。

韓茵幫著解釋：“沒啥事，張曉楓今天進山找菌子，不小心迷了路！”

一個村民埋怨道：“你們這些知青是怎麼回事？一個接一個的迷路！白耽誤我們功夫！”

張曉楓魂不守舍，韓茵只好向眾人賠笑臉，程遙遙也道：“張曉楓不是故意的！對不起大家伙了。”

程遙遙長得，又向來倨傲，今天肯代張曉楓向眾人賠禮道歉，村民們紛紛道：“算了算了，下回可當心點！”

眾人漸漸散去，只有村支書和林大富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安了張曉楓幾句，又代程遙遙和韓茵：“好好勸勸張知青，是個好同志。”

可他們自己心里也清楚，這種事哪里是勸說幾句就有用的。

程遙遙不放心張曉楓就這麼自己回去，道：“你今晚別回去了，跟我一起睡吧。”

張曉楓終于有了反應，沖程遙遙勉強笑了笑：“既然我今天舍不得死，就不會再做傻事了，我就不給你添麻煩了。”

程遙遙道：“不麻煩。正好從分宿舍以后，我們就沒有一塊睡過了，今晚韓茵也跟我們一起住，怎麼樣？”

韓茵湊趣地道：“當然好了！可是......”

韓茵看向一邊沉默不語的謝昭。才想起來程遙遙如今是借住在別人家里，擅自帶們兩個回去住，不知謝昭會不會不高興。

程遙遙毫不猶豫地抬了抬下：“沒什麼可是的，走吧！”

韓茵和張曉楓跟著程遙遙一塊回了謝家。第一次踏進地主家的院子，們不由得都有些好奇，暗暗打量著這個院子。

謝家的小院清涼整潔。翹瓦飛檐，樟木為梁，青磚鋪地，看氣勢就和村子里其他人家不同。

院子里有井，天井前種著一棵香椿樹，菜園子里的菜長得郁郁蔥蔥，還開著一簇艷的海棠花。母被圈在圈里，幾垛柴火堆得整整齊齊。不像村里人的院子總是滿地糞，蚊蠅飛。

謝家的青磚地面上沖洗得干干凈凈，一塵不染。一進門就覺得清涼撲面，心舒爽。饒是張曉楓現在滿心煩惱，也覺得好許多。

程遙遙領著韓茵和張曉楓進門，謝恰好端著仙草凍從廚房出來。

程遙遙介紹道：“，這是張曉楓，這是韓茵，們今天晚上來我們家住。”

張曉楓和韓茵常來找程遙遙，可謝不常出來，們只是隔著院子約瞧見謝一眼。如今瞧見這位裳整潔，笑容慈的長輩，兩人都乖乖問候：“謝好，今天打攪您了。”

“不打攪，不打攪。也要難得有朋友來玩兒，咱們家也難得招待客人。”謝把手里的仙草凍擺在桌上，謝緋也慢慢蹭了出來，拿了三只碗和勺子擺在桌上。

但韓茵和張曉楓好奇地打量時，謝緋又害地跑了。

謝家祖孫三個都提前回了屋子，地把空間留給程遙遙和張曉楓他們。

三人坐在院子里，吹著涼風，吃著井水湃得清涼的仙草凍，張的氣氛慢慢舒緩下來。

程遙遙介紹道：“這是仙草凍。”

韓茵吃了一口，這仙草凍深黑，吃在里比豆腐更韌而有彈，又甜又冰涼，贊不絕口：“這可真是好東西！我還沒吃過呢！”

程遙遙笑道：“這是壩上村趕集買回來的。山民做的，滋味特別好。”

程遙遙說著也嘗了一口。這仙草凍比自己做的涼更韌一些，口著一植特有的清香。仔細品起來，還有些堿味，應該是用香灰做的凝固劑。

仙草凍清火明目，又拌了謝昭自己采的野蜂，口別提多好了。

涼風習習，吃一碗心涼的仙草凍，韓茵得眼睛都瞇了起來。

韓茵贊嘆道：“遙遙，怪不得你先前一定要鬧著住進謝家。這簡直是神仙般的日子啊，地主就是會。”

“噓！”張曉楓噓了一聲，低聲音道：“人家好心招待我們，別說話。”

就算是在這種時刻，張曉楓還是習慣先去為別人著想。程遙遙不由得為難過起來。

韓茵自覺失言，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我不是這個意思。原來謝家人這麼好，以前我可真是誤會他們了。”

程遙遙笑道：“謝家人有多好，你們慢慢瞧著就知道了。”

吃完宵夜，程遙遙帶著兩人去洗了澡，拿自己的睡給們換。韓茵和張曉楓借住在別人家里，們都是姑娘家，最不方便的就是洗澡，平時只能打了盆水，躲在自己房間里隨便。今天在謝家，總算能夠痛痛快快地洗了一個熱水澡。

洗完澡回房睡覺時，韓茵和張曉楓又大大開了一回眼界。

程遙遙的屋子寬敞清涼，家齊全，桌上還用清水養著花。大床上掛著嶄新雪白的蚊帳，，坐在甜水村可算是稀罕事。

“遙遙，你這房間也太好了吧！”韓茵著冰涼韌的涼席，咋舌道：“謝家這真是把你當大小姐養著了，我看大隊長家的閨，也不如你過得舒坦！”

床上已經多了兩個枕頭和一卷毯子，想來是謝提前為備下的。程遙遙親自點了艾草丟在屋角的盆里熏蚊子，心道我平時過得可比現在好多了，打洗澡水和熏蚊子這些事都是謝昭代勞的。

屋子里清涼一片，并沒有悶熱氣息和惱人的蚊子嗡嗡聲。三人并頭在蚊帳里躺了下來，好像又回到了當初住集宿舍的日子。

食和清潔舒適的環境最能安緒，靜靜躺了一會兒，張曉楓終于開口了。

原來張曉楓的父親在十幾歲時曾經在一個當鋪里當學徒。后來這家當鋪的老板被清算，原來是一個gm黨軍的老丈人。張曉楓的父親后來進玻璃廠當了一名工人，形勢嚴峻，這段經歷自然不會對旁人提起。

“這也太冤枉了吧。”程遙遙義憤填膺，“這也算黑歷史？”

張曉楓苦笑了一聲。如果這世道有道理可講，他們家也不用費心瞞這件事了。

韓茵更在意另一個問題：“這件事既然只有你們家人知道，那是誰寫的舉報信呢？”

張曉楓茫然地注視著天花板，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也許是我們家的人？”

程遙遙翻道：“不對呀。如果是你們家的人，能知道千里之外的你被保送選上了工農兵大學生？”

“你的意思是知青干的？”韓茵道，“可是誰知道張曉楓父親的事呢？”

程遙遙被問住了，百思不得其解。

張曉楓忽然道：““難道是......”

程遙遙和韓茵異口同聲道：“是誰？！”

張曉楓卻住了口，沉默良久才苦笑道：“也許我猜錯了。在沒有證據之前還是不要冤枉別人的好。反正......反正我是上不了大學了。”

張曉楓的語氣終于出了哽咽。

高考取消了，工農兵大學生是在他們這些知青唯一上大學的機會了，更何況還能夠回城，離開這個閉塞的農村。

程遙遙和韓茵都不知道該怎麼安才好，只能默默地陪著。

而程遙遙卻想到了一個更嚴重的問題：張曉楓家不過因為一點點歷史留問題就失去了保送機會，那麼謝昭就算考上了大學，還能通過政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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