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墻黛瓦，綠柳濃蔭。村子籠罩在夏日午后的寂靜和炎熱中,蟬鳴陣陣,偶爾傳來鴨的聲。

村里人都跑去村口看熱鬧了，只有程遙遙一路被謝昭拉著回家。氣哼哼抱怨：“最彩的部分還沒看到呢！程諾諾哭起來可好玩兒了,什麼麻話都往外說,也不知道沈晏現在是什麼反應……”

“你很在乎沈晏的反應？”謝昭一路沉默，此時忽然冒出一句反問。

“沈晏最近不是……”程遙遙的危險雷達終于響起,堪堪咬住了舌頭，堅決道：“沒有！”

謝昭面無表往前走,長很快就跟程遙遙拉開了距離。程遙遙吭哧吭哧追上去：“真的沒有！我都煩死那個渣男了，我只是想看看熱鬧罷了,還有那林然然,還沒有討論怎麼安置呢！”

謝昭見跑了幾步就開始，小臉也泛起紅暈，放慢腳步道：“大隊長和支書會理。”

程遙遙觀察著謝昭的神,見他提起林然然時漠不關心,是林然然還沒被穿的原因嗎？

“看著我做什麼。”程遙遙鼻尖忽然被刮了一下，立刻回過神捂住鼻子。

程遙遙瞪著謝昭：“討厭！”

謝昭道：“替別人擔心,不如先擔心自己。”

程遙遙的桃花眼眨了眨，著天真：“什麼意思？”

程遙遙很快就明白了謝昭的意思。

從午飯到午后,謝絮叨了足足兩個鐘頭：“說了不要沖不要沖,昭哥兒怎麼跟人打架了？還有遙遙,幫人是好事兒,可你也不能把自己搭進去啊。村里人的有多壞,你一個大姑娘扯進這種事兒里，得被人嚼上多久的舌！他們會傳什麼樣子？”

謝緋同地看著程遙遙，卻不敢吭聲。謝昭也默不作聲，在一邊削木頭。程遙遙一個人垂頭喪氣聽著謝的念叨，站得都酸了。

程遙遙今天跑去看熱鬧就站了許久，這會兒又站在謝面前聽教訓，別提多委屈了。倒騰著兩條，把重心換到另一條上。

謝昭此時終于開口：“，到學習的時間了。”

在謝這兒，學習比天大。謝這才意猶未盡地停下：“行了，去念書吧。以后不準再去摻合那些事兒！”

程遙遙如蒙大赦，用力點點頭，一溜煙跑回屋子里了。

謝昭落后一步進屋，手里端著切好的西瓜，一眼就看見躺在床上的程遙遙。他反手把門掩上：“又懶。”

“西瓜給我吃一口。”程遙遙一見他就委屈道：“我還沒見過這麼兇的樣子，嚇死我了。”

謝昭拿了塊瓜過去：“起來吃，會弄臟。”

程遙遙綿綿出手：“你拉我起來。”

謝昭的大手握住的，輕輕一拉，程遙遙只覺得一陣大力襲來，上不由自主地坐起撲進了他懷里，腦門也磕在了他厚實上。

“唔……”程遙遙才張口，冰冰涼西瓜就塞進了里。泄憤似地咬了一大口，又沙又甜：“是沙瓤的！家里還有多瓜呀？”

村里的西瓜品相一等一的都運進城了。今年西瓜大收，一個個長得滾瓜溜圓，至都有皮球大，自己村里人也可以買。村里買西瓜一分五錢一斤，村里人多的買上幾十個，的也會買上五六個。反正西瓜耐存放，省著點可以吃到秋天呢。到了中秋十五，吃著西瓜賞月是甜水村人一年中難得的。

謝昭今年一口氣買了三十個西瓜堆在家里。謝原本還擔心買太多吃不完，結果全家隔三差五就要吃一個，程遙遙又拿來做西瓜，消耗得倒也快。

謝昭拿著西瓜，看程遙遙埋著頭松鼠似的啃西瓜，，“還有很多，夠你吃到秋了。不夠可以再買。”

程遙遙道：“夠了夠了。除了西瓜，還有甜瓜瓜秋瓜，換著吃！”

程遙遙把月牙塊西瓜中間啃得凹下去才抬起頭來，小臉染了一圈紅。謝昭把瓜皮扔了，走到臉盆架邊洗了手，擰條巾給：“好，換著吃。”

程遙遙仰頭看著謝昭。他垂眸，英俊的臉不復冷漠，仿佛在對待一件易碎品，認真地一點點幫拭。程遙遙忽然鉆進謝昭懷里，雙手摟著他。

這樣好的謝昭，是一個人的！

“怎麼了？”謝昭溫暖大手輕輕順著發，看著懷里撒小貓似的人，語氣也了下來：“不是真生你的氣，不要怕。”

程遙遙把臉埋在他懷里，綿綿不彈：“如果……如果你先遇到的是別人，你會不會喜歡別人？”

謝昭道：“什麼別人？”

“就是別人，比如林然然那樣的。沒有看不起你，尊重你，幫你。”程遙遙道，“而我又兇又任，還罵你……”

謝昭莫名道：“你現在不就這樣？”

“！！！”程遙遙狠狠咬了他一口，直到謝昭求饒才繼續說：“反正就是這樣，你會不會去喜歡別人？”

謝昭毫不猶豫：“不會。”

“你回答得這麼快，有沒有認真思考啊？”程遙遙不滿地抬頭瞪他。

謝昭深邃的眼眸回以凝視，直到程遙遙眼神閃爍著要躲，他才捧著程遙遙臉頰，道：“不需要思考。就算別的姑娘如你所說尊重我，幫助我，我會回以尊重和幫助，但那不是喜歡。”

謝昭低下頭，高鼻尖蹭著程遙遙的，嘆息般呢喃：“除了你，我誰也不要。”

程遙遙沉醉在這把低沉嗓音里，主獻上了。從來自信，更相信謝昭，這一世是自己先遇到他的，為什麼要疑神疑鬼？

清水里養著的梔子花漸漸盛放，醉人的甜香溢了滿屋。

自從那日程遙遙當眾為林然然澄清，關于和謝昭的傳聞也塵囂日上。畢竟兩人都是正當青春年，同住一個屋檐下，從前謝昭和程遙遙就總出雙對，現在正是被證實了傳言。可惜程遙遙一直閉門不出，村里那些長舌婦也只好干著急罷了。

午后，屋子里明亮而寧靜，桌上一盤西瓜散發出甜香。程遙遙丟下手里的書，趴在桌上哀嚎：“好無聊啊——”

張曉楓和韓茵也被打斷了思路，放下書道：“你又怎麼啦？”

“一天天呆在家里悶死了。”程遙遙臉在桌面上，眉頭打了結：“好無聊！”

韓茵道：“阿彌陀佛，我不得跟你換，天天呆在家里清福。你看我們這些天累得，好容易才能來你這兒躲會兒清凈。”

程遙遙苦著臉不吭聲。韓茵跟張曉楓對視一眼，壞笑道：“是不是謝昭進城了，你就覺得一日三秋了？”

“是啊是啊。”程遙遙沒好氣地道，“他進城還不帶我去，討厭！”

謝昭的胳膊恢復了，這些日子又開始幫村里運東西進城，早出晚歸的。謝緋則閉門學習，準備參加招工。程遙遙一個人在家無聊，還好有張曉楓和韓茵來陪。

聽程遙遙毫沒有否認自己跟謝昭的關系，韓茵臉有點兒復雜，低聲音道：“遙遙，你到底是怎麼想的，你跟那謝昭是真的？”

“是，我們在談。”程遙遙坦然承認。

韓茵心里雖然早有了答案，此時還是倒了一口氣：“遙遙，他可是地主！”

“現在不是都在平反麼？”程遙遙不以為意地道，“他爺爺以前也沒有欺過農民，這些都是有人證的。”

韓茵道：“好，那先不說他分的事兒。可他是農村的，你是上海的，你跟他結了婚那就得扎在農村，再也回不去了！你們生下孩子那也是農村戶口！遙遙，你家世好，父親有關系，遲早能把你弄回去！你不能貪圖一時的輕松把自己一輩子賠進去啊！”

韓茵說得苦口婆心，程遙遙忍不住笑起來：“你覺得我跟謝昭好，就是為了讓他幫我干活啊？”

農村的勞是難以想象的辛苦：挑糞，施，擔水，秧，干慣了農活的漢子還了層皮呢，更何況是滴滴的城里姑娘。

聰明的知青選擇嫁給了城里人。知青個個有文化，又比小地方的姑娘白凈大方，多的是人搶著要。嫁給城鎮上的干部子弟，不僅能吃上商品糧，還能走關系找個鐵飯碗。臨安城就有好幾個知青走了這條路子，可不是人人都這麼幸運。

更多的知青為了能有個人幫自己干活兒，不得已跟村里的年輕人好了。甚至在窮困地區，還有為了一口糧食委農民的。

程遙遙的氣有目共睹，謝昭幫程遙遙干活韓茵也是知道的，會這麼想也是正常。

韓茵道：“你別生氣，我是真的為你好。謝昭是英俊，也對你好，可要是讓你一輩子呆在農村，你真的愿意？以后不會后悔嗎？”

程遙遙笑道：“我知道。你放心，我不會后悔的。”

韓茵怒道：“張曉楓，你來說說，油鹽不進的！”

張曉楓一直沒說話，此時慢慢道：“對于這件事，我不發表意見，原因有三點。”

“真打腔。”韓茵托著下：“說說說。”

張曉楓道：“第一：謝昭的人品有目共睹，長相也很英俊，遙遙跟他共這麼久，生出是很自然的事。第二，遙遙已經是個大人了，我們相信你的自控力和判斷力，也有能力對自己的行為負責。第三……”

程遙遙也好奇起來：“第三是什麼？”

張曉楓笑道：“第三是你們該學習了。我現在出幾道題來考考你們！”

程遙遙和韓茵頓時哀嚎起來，手忙腳地翻書：“怎麼又隨堂測驗啊？”

張曉楓翻開滿是筆記的書，在紙上刷刷寫了幾道題，心里把沒說完的第三點補充道：看謝昭的這些筆記，就知道他不是甘于在農村一輩子的人。程遙遙真的跟他在一起，未必吃虧。

上工路上，一群年輕人扛著鋤頭有說有笑地往地里走去。沈晏是城里來的知青，有個好皮囊，又有似水，幾句話就把旁邊的姑娘逗得花枝。

拐過轉彎口，冷不丁冒出個人來：“阿晏。”

眾人眼神忍不住看向沈晏，都有些古怪。那天程諾諾當眾抱著沈晏哭，無異于是把兩人的關系公開了，可這陣子沈晏本不理會程諾諾，每天跟他們一塊兒上工下工，程諾諾卻總來堵沈晏。

程諾諾今天穿著一件罩衫，款式跟程遙遙常穿的那件很相似。可程諾諾沒有程遙遙的貌和，穿著這越發被襯得皮黑黃干瘦，兩條辮子也枯黃稀疏。此刻抬頭看著沈晏，眼神是一貫的楚楚可憐。

沈晏將暗淡眼神和臉上糙孔看在眼里，心中不疑自己從前為什麼覺得風姿綽約，人心弦？

眾人異樣的目更是讓沈晏不自在。他舍棄程遙遙而選擇程諾諾，不知道讓其他人在背后譏諷過多次，此時見程諾諾以這種形象出現在眾人面前，更是不悅。

沈晏對其他人道：“你們先走。”

其他人雖然好奇，也只好離開了，還有兩個姑娘不甘心地回頭瞪著程諾諾。也不看看自己長什麼模樣兒，也有臉勾搭沈知青！

其他人一走，沈晏就迫不及待地道：“我不是告訴過你，以后不要再來找我嗎？”

程諾諾眨了眨眼，兩行眼淚就滾了下來：“阿晏哥哥，你還在生我的氣嗎？那天的事我不是解釋過嗎，我真的不是故意牽扯到遙遙姐的……”

“你不用狡辯，你針對遙遙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沈晏道：“好，就算你恨遙遙。那林然然又跟你什麼仇什麼怨，你好端端要污蔑？”

程諾諾泣著道：“我沒辦法呀。我住在林武興家里，那老太婆和兩個兒媳婦多難相你是不知道……”

沈晏斷然打斷：“那也不是你陷害別人的理由！”

程諾諾淚的手一頓，越發楚楚可憐地看著沈晏：“我承認，我是嫉妒那林然然！誰讓勾引你！”

沈晏怒道：“我跟你解釋過多回，我那天就是看哭得可憐，安了兩句！”

程諾諾眼珠一轉，又捂著臉哭道：“阿晏哥哥，我實在是太在乎你了才會這樣……”

沈晏不可置信地看著程諾諾：“就為這個，你把人家往死路上？事到如今你還不認錯，我真是……真是……”

沈晏起了一皮疙瘩，過去他居然會認為程諾諾溫順又弱，像只無害的小羊羔，簡直愚蠢至極。

程諾諾用力拉著他的手，沈晏厭惡地甩開：“別我！想到跟你這種蛇蝎心腸的人在一起這麼久，我就惡心！”

程諾諾矮小瘦弱，被沈晏一甩就跌倒在地上，膝蓋重重地嗑上一塊尖銳的石頭，鮮瞬間淌了出來。程諾諾痛呼一聲，沈晏卻無于衷。

沈晏毫不掩飾的厭惡針一樣刺進心里，程諾諾臉皮了，幽幽看著他：“阿晏哥哥，你真的這麼絕？昨天晚上你可不是這樣的……”

沈晏臉一變，有些不自在地轉開眼：“我原本不想跟你見面，是你一直纏著我。”

程諾諾眼神森冷，語氣卻出：“可昨晚你一看見我，就抱著我，還喊了遙遙姐的名字……”

“你住口！”沈晏頓時氣急敗壞，“昨天晚上究竟是怎麼回事，你自己心里清楚！程諾諾，既然你今天非要鬧，那我就跟你說清楚。我們分手吧，以后不要再來找我了！”

沈晏一口氣說完，著氣平復心。程諾諾眼神像一潭死水，看得他心里發寒。等了好一會兒，程諾諾才扯起角：“除了分手，你就沒有別的對我說了？”

沈晏沉默了一會兒，猶豫著開口：“你這陣子的臉，為什麼……”

“你果然是覺得我變丑了！你覺得我變丑了才不要我的是不是！”剛才一直平靜的程諾諾忽然尖起來，雙手捂住臉。

沈晏注意到捂住臉的手指，黑瘦得像樹枝，近期常干重活關節都突出了，手背上布滿了各種傷痕和洗不掉的污漬，跟他記憶里握在手中的白膩小手截然不同。

從前那個怯可的程諾諾徹底被抹殺，沈晏心里的最后一憐憫也泯滅了。沈晏只道：“你好自為之。”

程諾諾狠狠抓著地上的泥，撕心裂肺喊了一聲：“沈晏！”

沈晏聞言一頓，隨即加快了腳步，背后一束怨毒的目死死盯在他后背上，讓他無可逃。

直到沈晏的背影消失無蹤，程諾諾收起傷心絕的表，冷冷抹了把臉，卻到自己臉上糙的皮。眼皮狠狠跳了一下，都是因為靈泉失效了！要不是沒了靈泉，自己的貌就不會消失，沈晏也不會被程遙遙拉回去！

就因為沒有了靈泉，現在連林然然這樣的小賤人都敢來招惹了。程諾諾原本獨自住著一間屋子，林然然一回來就分了半間屋子，現在還敢對沈晏勾勾搭搭。想到那天沈晏來找自己，林然然卻在門口哭哭啼啼，惹得沈晏關心的景，程諾諾就恨得咬牙。

想到這兒，程諾諾慢慢從地上爬起來。程遙遙暫時不了，難道還弄不了一個死了爹媽的林然然？

天邊響起了一聲悶雷，烏云眨眼間就布滿了天空，一點雨滴落在樹葉上，漸漸急促起來連一片沙沙聲，干涸地面很快就潤了。

田埂上傳來一陣呼喊：“下雨了！收工了！”

田地里干活的人們忙拿起農和斗笠，紛紛往家里跑去。等人們跑回家里，早就被雨淋得了，被家里穿堂風一吹，冷熱相激，狠狠打了個噴嚏。

王桂蓮沖進院子里，把服一件件扯下來，被雨水打得睜不開眼。

院門開了，涌進來一陣風雨和林家麒。他大步上前扯下褥子和床單，拉著王桂蓮跑回屋檐下：“媽，別淋著！”

王桂蓮抱怨道：“這天怎麼說變就變！我今兒特地洗了床單褥子，哎喲，你看你淋的，趕！”

林家麒接過巾了臉，道：“您也去吧，這麼大的雨，怎麼讓您收服？”

王桂蓮道：“你大哥陪你嫂子回娘家去了，家里不就只有我一個？你又不趕給我娶個兒媳婦兒回來，也好煞煞你大嫂的脾氣！”

林家麒笑笑道：“家駿和爹怎麼還沒回？”

王桂蓮氣得拿巾他：“你別一提這個就岔開！你都二十三了，你爹在你這個年紀，你大哥都五歲了！前兒你二姑給你介紹的姑娘多好啊，在文工團工作，模樣也俊！”

林家麒道：“我跟您說過，那姑娘是璐璐的朋友，我早認識的。您別弄得以后我們見面尷尬。”

王桂英道：“娘知道你心里想啥！那程遙遙的長相這世上能有幾個？人小吳長得也算一等一了，又喜歡你，特特托了你二姑來說了好幾次，你還挑啥？啊？”

林家麒皺眉：“媽。”

王桂英道：“媽知道，那程遙遙模樣好，又滴滴的，難怪你喜歡。可跟那謝昭的事兒……”

”不是那種人！“林家麒語氣嚴肅下去，”就算跟謝昭談對象，那也是規規矩矩。“

“我知道我知道。”王桂英聽出兒子語氣里的不悅，轉而懷起來：“我知道程知青是個好姑娘，可人家現在住在謝家，又跟謝昭出雙對的，咱們啊不去惦記那天邊的月亮。哪天跟那小吳正式見個面，啊？“

林家麒淡淡笑了下：“隨您安排。”

王桂英一下來了神，喜滋滋盤算起來。

林家麒著雨幕出神地看了會兒，自嘲地搖搖頭，回屋去了。

謝家院里也是雨聲傾盆，雨水沿著瓦片滾落在屋檐匯聚，珠簾般連一線。廚房和后院地上擺著幾個盆盆罐罐接雨，叮叮咚咚如奏響樂。村里一向如此，天上下大雨，屋里落小雨。謝家的屋頂是謝昭時常修葺的，只是面積太大仍有幾落雨，也比別人家好了太多。

程遙遙沿著樓梯從閣樓下來，嚷嚷道：“就一個地方雨，我拿臉盆接上啦。”

“那就好。”謝松口氣，把巾遞給程遙遙：“快手。”

程遙遙手上沾滿了灰塵，接過來道：“樓上真好玩兒，怎麼不住人呀？”

程遙遙今天是第一次上閣樓。廳堂兩邊各有一道雕花木門，平時閉著，打開后才發現別有天，一副木質樓梯直通二樓。二樓充滿了灰塵和木香味，擺著許多大箱子，還有小小的房間，向后山的方向開了臺，圍著一圈欄桿。

謝笑道：“樓上過去是小姐的繡樓。你想住？”

“收拾好了是漂亮的。”程遙遙痛快地承認道。

謝笑道：“你去住試試，這天兒能把你蒸了！”

程遙遙忙道：“那我冬天再住。”

“隨你。”謝坐下來，撿起編到一半的草鞋開始編：“你讓昭哥兒給你收拾去，我可不管。”

程遙遙高興地答應下來，又好奇道：“樓上還有好多大箱子，裝什麼的？”

謝笑道：“虧你來鄉下這麼久，連谷倉也不認得，還說什麼大箱子！那些谷倉有啥可看的，當初我陪嫁的，昭哥兒媳婦兒陪嫁的樟木箱子，雕得多麼細。還有那整堂小葉紫檀的家……”

許是外頭大雨傾盆，隔絕了一切聲響，謝打開話匣子，講起了絕口不提的往事：”……昭哥兒爺爺每天一早，跟長工們一塊兒起床，先上地頭去轉一圈兒，總有佃戶送些瓜啊菜的，還有打的野雁。”

“那時候家里人口多，下人和長工就有二三十個，每天蒸大米飯就是三四桶，家里哪住得開。你瞧見巷子里那一溜青磚瓦房沒，都是咱家蓋了給下人住，讓他們娶媳婦兒安家的。”

“昭哥兒父親娶了媳婦兒，就跟馬上了籠頭似的，呆在家哪兒也不去了。昭哥兒大伯二伯也娶了媳婦兒，一家子把院子住得滿滿當當，每天熱鬧得不得了……”

……

程遙遙和謝緋都聽住了，忍不住追問：”然后呢？“

天邊一個響雷炸開，謝打了個哆嗦，從過去的夢中驚醒了。看著眼前冷清的院子，嘆了口氣：“不說啦不說啦。”

謝緋也是第一次聽謝提起自家的往事，眼圈紅紅的：“……”

程遙遙也道：“咱們家的日子還會熱鬧起來的！”

謝心中欣，笑道：“是，有你在家里一天，這個家就嘰嘰喳喳沒個清凈的時候兒！哎，昭哥兒怎麼還沒回來？”

程遙遙道：“您先回屋歇息吧，我等謝昭回來。”

“行。”謝捶著酸痛的骨頭，起回屋了。

程遙遙把打呵欠的謝緋也趕回去，自己點著燈，托著下在院子里等謝昭。程遙遙坐在空無一人的宅子里，腦子里不由自主回想起謝的話：這院子過去曾經熱熱鬧鬧的，現在那些人卻不知道去了哪兒。

天邊又是一道閃電劃過，照亮了整個院子，隨即一個響雷在頭頂炸開。

程遙遙打了個哆嗦，抱住胳膊，忽然害怕起來，正猶豫要不要去把謝緋醒陪自己。就在這時，院門響了起來。

“！！！”程遙遙跳了起來，桃花眼睜得大大的，瞪著院門。

院門又響了幾聲，好想有人從外頭推著門，門栓也在震。程遙遙后退一步，炸地瞪著院門，做好隨時逃跑的準備。就在雷聲的間隙，一聲悉嗓音傳來：“開門！”

“謝昭！”程遙遙的心這才放下，飛一般沖過雨幕，出門栓，嘩啦拉開門。

高大青年被雨水淋得，眉眼越發深邃銳利。他低頭看著忽然出現在眼前的人還未開口，溫就撲進了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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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筆寫完了一個了，林然然以后不會有啥正面出場的戲份了。遙遙對一直很自信，不會糾結多原主的事兒的。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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