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氣人》我要走啦
謝昭立刻握住程遙遙的手,沉聲道:“別急,信上說了是什麼病嗎?”
程遙遙搖頭:”沒說,只說爸爸在調任之前病倒了。他好端端的為什麼要調走呢?會不會是……”
程遙遙越想越,在這一刻才清晰地意識到,程父是在這個世界上很重要的一個依靠,自己也早在不知不覺間把他當作了父親。
謝昭握了的手:“別胡思想。如果真有大事,應該拍電報而不是寫信了。”
謝昭的手掌溫暖,仿佛有力量源源不斷地傳來,程遙遙找回了點理智:“對……對。”
程遙遙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重新看了一遍信。信是程父寫來的,信上說他原本要調任西北,卻在辦理離職接時病倒。這幾句說得輕描淡寫,而后話鋒一轉,細細代程遙遙自己在銀行為辦了三個存折,里頭有母親留下的錢,以及從小到大程父為存的一筆錢。這話大有托孤之意,因此剛才程遙遙一看就嚇哭了。
謝昭撿起信封看了眼日期,道:“這信是半個月之前寄出來的。”
謝忙道:“遙遙,你別急。都半個月了,說不定你父親的病已經好了。”
程遙遙紅著眼圈道:“我想回家。”
謝昭猛地住程遙遙,瓣了,一時失語。
謝心疼地摟住程遙遙:“可憐的,別急,別急。”
程遙遙懨懨地趴在謝懷里,眼底含著惶恐和無助,太了,這幅模樣只想讓人把狠狠進懷里,占為己有。
要是父親真的出了事,這世界上自己便是唯一的依靠……謝昭被自己的暗念頭驚得冒出了冷汗,隨即狠狠唾棄自己的無恥。
謝昭霍然站起,拿起褂子穿上。謝忙抬頭道:“遙遙都這樣了,你還要出去?”
謝昭道:“我帶妹妹進城,給家里打個電話。”
程遙遙回過神來,道:“對,還有電話!”
謝道:“,你們快去!”
程遙遙換了服,匆匆忙忙收拾了一個小包裹出來。謝昭著手里的包裹,程遙遙解釋道:“要是我爸爸有事,我直接去火車站!”
謝昭不語,接過手里的包裹,兩人就立刻出發了。
謝追到門口來:“昨兒下了雨,路上千萬要小心。遙遙,不管況怎麼樣,你一定別著急,啊?!”
直到兩人走遠了,謝和謝緋還站在門口遠遠地著。
昨兒才下過大雨,拖拉機轟隆隆行駛在山路上,濺起大片泥水,車胎被黃泥裹得厚厚一層。
等趕到臨安城時,雨下得越發大起來。謝昭為程遙遙撐著傘,兩人急匆匆趕到郵電局時,謝昭大半邊子都了。程遙遙有謝昭護著,上倒是干干凈凈。
下著大雨,郵電局里線昏暗,梳著大辮子的工作人員打著瞌睡。忽然闖進來兩個人,帶著一風雨,嚇了一跳。
大辮子沒好氣地道:“打電話還是拍電報,價格寫在墻上!”
程遙遙急道:“我打電話!”
托大雨的福,今天郵電局里沒有人。要是在往常,打電話可是要排隊的。程遙遙拿起電話,對那頭的接線員道:“接科研院程征!”
等了好久,那頭才響起一個中年男人的嗓音:“喂?是遙遙嗎?”
聲音從千里之外傳來,夾雜著滋滋電流聲,仍擋不住那嗓音里的關。程遙遙一聽見這個聲音,鼻子就酸了,泣了一聲:“……”
那頭的程父輕輕笑起來:“遙遙,怎麼不說話?還生爸爸的氣啊?上回是爸爸不好,你第一次離開家到那麼遠的地方去,爸爸反而還責罵你,不去送你。你能原諒爸爸嗎?”
不知道是不是繼承了原主的記憶和,程遙遙的眼淚奪眶而出。明明是自己刁蠻任,辜負了父親的苦心,他非但沒有責怪自己,反而把錯誤都攬在自己上,要自己原諒他。
謝昭手抹了程遙遙臉上的淚,握住垂下的指尖,以眼神詢問:“妹妹?”
程遙遙搖搖頭,了,終于打破了心里的那道防線,道:“爸爸……”
“哎,乖兒,別哭啊。”程父的嗓音也有些激,笑道:“爸爸的小公主哭起來可不漂亮啦。”
程遙遙噗嗤一笑,又哭又笑的樣子惹得謝昭越發不解。對電話里道:“爸爸你不是生病了嗎?什麼?您好了?我不信,我要回去上海看你。啊!”
程遙遙手指一痛,只覺得謝昭大力得像要把的手指擰斷。把話筒在口,沖謝昭氣鼓鼓道:“你干嘛呀?”
“沒什麼。”謝昭嗓音出沙啞,“你爸爸沒事?”
“嗯,我爸爸說他出院了。”程遙遙出一個明笑容,道:“先不跟你說!”
程遙遙拿起話筒放在耳邊,嘰嘰喳喳地又跟程父說起話來。第一句“爸爸”說出口后,程遙遙就全然無心理障礙了。程父語氣慈,句句話無不著寵溺關切,很快就喚起了程遙遙的孺慕之心。
程父道:“爸爸真的沒事。調任是爸爸主申請的,只是前陣子病倒了就擱置下來,最快也要明年了。”
程遙遙嗔道:“本來就不該去!你才出院,怎麼能立刻跑到那麼遠的地方?你好好呆著養病吧,我給你寄的菌子醬楊梅干那些,你有沒有吃?”
聽著兒氣卻關切的話,程父開懷道:“好,好,爸爸都聽你的。你寄來的那些爸爸都吃了,也聽你的話把煙戒了。那酒嘛,爸爸可是戒不了嘍!”
程遙遙笑道:“行吧,看在你表現這麼好的份兒上,酒可以不戒。我釀了幾瓶葡萄酒,給你寄過來?”
程父道:“爸爸的小公主越來越能干了!”
父倆絮絮說了很久,程父叮囑道:“爸爸現在真的沒事,你不用急著回來。沈晏他年底就會回上海,到時候你和諾諾跟他一起回來,咱們父倆好好過個年。”
程父的用意在這兒呢。要是程遙遙現在請假回去,也待不了幾天。不如攢著過年回家,還能多待一些日子。可今年都說好跟謝昭一起過年了……
程遙遙心里想這事兒,“嗯”了一聲,程父小心地道:“遙遙,諾諾再怎麼說,還是你同父異母的妹妹。過年的時候,一家人總歸要一起過的。”
又來了又來了,就是這一句!不論是這輩子還是上輩子,父親都喜歡用這句話來自己。倒是想拿程諾諾當妹妹呢,可程諾諾是這麼想的嗎?
程遙遙高高地挑起眉頭,念在程父剛生過病才把一堆懟人的話咽下去,只道:“好啦,我知道了。”
程父又問:“遙遙,錢還夠不夠用?有沒有想要的東西,爸爸從上海給你寄去。”
程遙遙毫不客氣地道:“我想要臺收音機。鄉下太無聊了。”
程父笑道:“,小公主想要,爸爸一定給你弄來!”
程遙遙掛了電話,老氣橫秋地嘆口氣。上輩子的爸爸也是這樣,每次在跟繼妹繼母鬧過之后,就會給買許多華而不實的東西,或者一張巨額支票。
過去只覺得父親是想用錢來堵自己的,今天忽然明白了父親的心——他只是想哄自己開心罷了。父親扛著一桿天秤,天秤的兩端是自己和繼母繼妹。父親站在中間,未嘗不是左右兩難。
想通了這一點,程遙遙積在心里多年的那口氣終于消散了。程遙遙掛了電話,大辮子道:“三塊一七!”
這年頭打長途電話發電報都不便宜,誰不是爭分奪秒的把事兒說完的,像程遙遙這樣捧著電話說個沒完的,可真是見。大辮子不知道,這個行為放在后世做“煲電話粥”。
程遙遙眉頭也沒皺一下,就掏小荷包。面前一只手遞過來五塊錢的票子,是謝昭。
接過找零,謝昭轉頭看著程遙遙:“要走了?”
程遙遙高高興興地點點頭:“嗯。”
兩人撐著傘,重新走進雨幕里。雨水四濺,風撲面而來都是涼意。程遙遙出門很急,只穿了件單薄的小洋衫,有點怕冷地靠近謝昭。可謝昭的胳膊堅如鐵,沒有半點暖意。
地上的雨水要漫過腳踝了,程遙遙小心地淌著水走,雪白纖細的腳背浸泡在水里,難極了。想撒要謝昭背自己,可惜這是城里。直到謝昭忽然停下,才跟著抬起頭來。
“臨安城火車站”的牌子赫然就在眼前。今日大雨,火車站候車大廳里沒幾個人,地上漉漉的。
程遙遙一雙桃花眼微微睜大了,卻見謝昭把傘遞給,道:“你進去避雨,我去買票。”
“哎?”程遙遙接過傘,傘柄上還帶著謝昭掌心的余溫。看著謝昭繃的下頜和皺眉頭,直到謝昭轉向售票窗口走去,才反應過來。
謝昭這是以為要回上海去?程遙遙眼波一轉,生出個戲弄他的念頭來。
謝昭過了好一會兒才回來,著火車票:“回上海的火車一點半還有一趟。”
“哦。”程遙遙道:“那再等等吧。”
兩人找了一排椅子坐下,程遙遙接過票看了眼,卻是兩張:“怎麼是兩張?”
謝昭道:“我送你。”
程遙遙道:“可村里的事怎麼辦?”
謝昭語氣嘶啞:“我送你到家就回來。”
“哦。”程遙遙腳尖輕輕點著地:“你沒什麼話要跟我說呀?”
“中秋快到了。”謝昭半天憋出這麼一句。
程遙遙眨了眨眼,看著他道:“然后呢?”
謝昭漆黑的眼眸里抑著無數緒,只低低說了一句:“到了中秋,你種的瓜就了……我給你留著。”
程遙遙險些笑出聲,忙轉開頭,道:“可我不知道能不能回來呢。”
謝昭語速立刻快了起來:“這麼久?你爸爸不是康復了嗎?”
程遙遙道:“可我不放心呀,總得去照顧爸爸一陣子。何況……”
程遙遙拖長了嗓音,回頭著謝昭焦灼的眼眸,道:“我說不定不回來了。”
謝昭斷然道:“不可能!”
“我爸爸找了關系,我這次回去就幫我辦個病退。”程遙遙一本正經,“如果順利,我就不回來了。”
“……”謝昭上的氣息驟然強烈起來,像冰山下的火山震,頸側的青筋若若現。
程遙遙捂住笑了一聲,才道:“喂,你干嘛不理人?”
謝昭咬繃,一言不發。程遙遙看著他自己跟自己生了半天的悶氣,又道:“我了,想吃發糕。”
謝昭這回有了反應,站起來,看都沒看程遙遙一眼就往外走。
“笨蛋……氣這樣也不知道留我一句啊。”程遙遙捧著下,琢磨著要不要多氣他一會兒。可看著謝昭消失在風雨里的背影,心一下子就變得綿綿,甜,“……謝昭大笨蛋。”
火車站候車大廳門口的簾子忽然被掀起,進來一陣清涼夾雜雨氣的新鮮空氣。候車大廳里零星的旅客都忍不住抬頭看去,只見一個高大英的青年淋淋走進來。
一個大娘唏噓道:“年輕人,這麼大的雨也不撐把傘,當心風寒!”
謝昭面無表,目在候車大廳里梭巡,忽然臉一變,拉住邊的人問:“剛才坐在這兒的姑娘呢?!”
那人打著瞌睡呢,被嚇了一跳,瞪著面前這煞神:“哪……哪個姑娘?”
謝昭道:“衫子的那個!”
立刻有人道:“剛走,上火車走了。”
謝昭轉頭就沖進了站臺,大雨瓢潑,鐵軌上一陣白茫茫水霧,火車載著旅人遠去了,哪還有程遙遙的影。
走了嗎?
豆大的雨從站臺吹進來,打在臉上,謝昭全無知覺似的,心口好像被生生挖去了一塊。這些日子的朝夕相,耳鬢廝磨,他以為程遙遙是愿意的,到頭來全是癡心妄想。
謝昭指甲死死掐著掌心,一紅從指中淌下也渾然不覺。
背上忽然被輕輕一拍:“你怎麼跑這兒來了?”
滴滴嗓音甜潤如,謝昭猛地回頭,倒把程遙遙嚇了一大跳。程遙遙道:“你臉怎麼這麼難看?”
“你……”謝昭開口,才發現自己嗓音嘶啞:“去哪了?”
要不是天太暗,程遙遙就會發現謝昭的眼神太過炙熱,神也有些不對。舉起手里的錢:“我把票退啦。”
不等謝昭開口,就主解釋道:“我爸爸好了,不要我回上海了。我剛才逗你玩兒呢。”
謝昭上激的氣息漸漸沉了下去,狹長眼眸中泛起一線紅,掐的掌心慢慢松開,雨水和著沿著指尖滴落下來。
程遙遙見他臉不對,撒地去拉他的手:“我們回去吧。”
程遙遙忽然“唔”了一聲,抬手捂住鼻子:“什麼味道……”
謝昭把指尖珠送到程遙遙眼前。程遙遙嚇了一跳,不上氣似躲開到一旁。
“你手掌流了……你,你包起來。”程遙遙背著,掏出帕子丟給他。
風雨撲面,程遙遙仍然能準確無誤地分辨出那澎湃的純正氣。今天謝昭的氣息格外有侵略,惹得腳發,要不是有雨水沖淡了氣,只怕要當場出糗。
謝昭若有所思地看著,抬手讓雨水沖干凈手掌上的跡,拿帕子扎了傷口。
程遙遙這才回過頭來,面若桃花地指責他:“你太不小心了!”
謝昭嗯了聲:“回家。”
程遙遙還出手:“發糕呢?”
謝昭手從懷里掏出一個油紙包,一層層打開,白發糕冒出一陣滾燙熱氣,甜香撲鼻。
回家的路比來時更泥濘難行,拖拉機后斗用油布封了頂篷,程遙遙坐在后頭也不覺得,捧著比臉還大的發糕啃著。剛出爐的發糕熱氣騰騰,有無數個蜂窩狀的小孔,用指頭摁下去還能彈回來,吃在里又又綿,帶著白砂糖清潤的甜味。
程遙遙隔著油布的隙看過去,駕駛座上的謝昭背對著,雙手握著方向盤,后頸到后背的線條結實而流暢,還有水珠不斷往下滾落。
程遙遙鼓了鼓臉,都道歉了,可謝昭一路上都沒理。這還是謝昭第一次這麼久不理呢。
正想著,車子忽然搖晃了一下,停住了。程遙遙正奇怪,后斗的簾子被謝昭掀了起來。
一陣夾雜草木味道的水汽撲面而來,謝昭后卻是一片陌生樹林,這兒不是回村的路。
程遙遙道:“怎麼啦?”
謝昭背著,程遙遙看不清他神,卻能覺到他上強烈的侵略氣息,還有他上那一似有若無的氣。
程遙遙這才后知后覺地害怕起來,往后蹭:“謝昭……我都跟你道歉了,……唔!”
簾子落下,雨水從四面八方敲打在油布上,落珠濺玉般響個不停,將這個小小世界與周遭的一切隔絕開來。
程遙遙后背抵在冷的橫桿上,前卻是謝昭的滾燙氣息。謝昭鼻尖似有若無地蹭過的,親昵如常,語氣著一難以言喻的意味:“妹妹,你太不乖了。”
“我……我錯了。”程遙遙一點不含糊,立刻認錯,“我不該騙你的,求求你原諒我。”
謝昭低笑一聲,笑意未達眼底,很認真地道:“我真的很生氣。你說,該怎麼辦?”
謝昭嗓音如金石振振,和著熱氣落在耳畔。程遙遙耳霎時滾燙,腳趾也蜷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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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市井街巷的流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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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只有他自己知道,
即使在深淵,
那個回憶里的也給過他明。
這一生,他絕對不會放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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