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程征敲了敲臥室門：“遙遙,爸爸買了豆漿和生煎,起來吃早餐了。”

“我不想吃早餐啦！“程遙遙故意高聲道。

程征道：“怎麼能不吃早餐呢？今天爸爸可是特地買了你最吃的那家，還是燙的。”

“好吧。”程遙遙道,“等我一下！”

程征沒聲音了。

程遙遙又轉頭看謝昭,沖他用型道：“我要吃早飯。”

謝昭噙著笑，往后靠在墻上,耐心十足地著：“等你。”

程征魏淑英和程諾諾都在餐桌上，就見程遙遙一陣風似的沖了出來。眾人眼前都是一亮,程遙遙平時就，今天卻是格外地容煥發,桃花眼含著水一般,波流轉。

程諾諾穿著件家常黃，更顯得臉蠟黃。跟魏淑英都屏聲靜氣地坐著，生怕惹程征生氣似的。

程遙遙對們視若無睹,坐上桌急急忙忙喝了幾口粥,沖程征道：“爸爸，我不回來吃飯了。”

“好。”程征習以為常地道,“錢夠不夠花？”

“夠的。”程遙遙丟下碗，拿起大就跑了,“爸爸再見！”

程征笑著搖搖頭：“這孩子。”

魏淑英恨恨地瞪了程諾諾一眼,又酸道：“哎喲,遙遙才回上海幾天,也不知道花了多錢！”

“你閉！遙遙了委屈,花錢還不行？“程征拍下桌子，“等我單位的事忙完，我再好好跟你們算賬！”

魏淑英一脖子，想到昨晚的鬧劇，捧著粥碗不吭聲了。沈家人不肯認賬，還指著程征給撐腰呢！程諾諾卻是一聲不吭，慢悠悠夾了一筷子咸酸蘿卜，眼底翻滾著誰也看不懂的霾。

上海冬日的稀薄，冷空氣里彌漫著早點熱騰騰的香氣。路上全是認識的鄰居，穿著睡，拿著買回來的早點和豆漿。

程遙遙一邊回應著鄰居們的問好，一邊拿眼睛著謝昭。在前面走，謝昭隔了一段距離，若無其事地跟上來。兩人這樣，倒別有一番地下的刺激。

走到了淮海路，兩人才肩并肩走在了一起，肩膀偶然過就能甜半晌。這條路程遙遙也走過許多回，今天的心與平時大不一樣。弄堂里狹窄的天空，老舊的紅磚墻，路旁只余枝丫的梧桐樹都變得可鮮活起來。

程遙遙鶯鶯嚦嚦地跟謝昭說著上海好吃好玩的：“自由市場那邊賣什麼都有。最近稽查隊也不怎麼抓人了，可熱鬧了！“

“老大昌和凱司令的西點都很有名，等回去的時候帶一點給小緋吧。”

“你還沒吃過西餐吧？我們中午去吃紅房子，我剛才沒吃幾口，著呢。”

謝昭含笑看：“待會兒多吃一些。”

“當然了！”程遙遙細數著紅房子好吃的餐點，“炸豬排，土豆拉，羅宋湯，這是上海最有特的西餐，你還沒吃過吧？”

謝昭自然搖頭：“聽說要用刀叉。”

程遙遙忙道：“沒關系，待會兒我教你用刀叉。反正不是很正式的西餐。”

說著，用小手指勾了勾謝昭的，有些心疼。謝昭有好多好東西都沒吃過，都會一一帶他去嘗試的。

程遙遙的小手指一及分，謝昭卻借著外套袖子的遮掩，輕輕了下程遙遙弱無骨的手。他手掌糙，蹭過時仿佛出火花。

程遙遙一，眼波紛地瞪過去，往前疾走兩步拉開了跟謝昭的距離：“你想被當流氓抓起來呀？”

謝昭邁著長不疾不徐跟在后頭，眼睛一瞬不眨著程遙遙窈窕背影。上海街頭的人們來來去去，經過時會向程遙遙投來驚艷的目，更多的是善意的笑。

這是一片廣闊的天地，與甜水村截然不同。

程遙遙又折返回來，用胳膊肘推了他一下：“發什麼呆！快點！”

程遙遙儼然是一副導游的姿態，領著謝昭去逛了一圈自由市場。其實程遙遙自己也是第一次來，自由市場里魚龍混雜，來自天南地北的貨讓程遙遙都看花了眼。

有人賣糖葫蘆，大紅山楂里填了糯米餡兒，糖殼在里閃閃發。一堆小孩兒圍著滿糖葫蘆的草把子流哈喇子，撒潑打滾地要父母給買。

程遙遙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謝昭看向自己邊的，道：“想要嗎？”

程遙遙點點頭，謝昭便掏出錢遞給攤主。程遙遙自己挑了一最漂亮的拿在手里，一口咬下去，糖殼脆，山楂酸甜的滋味兒讓口水分泌，里頭是香糯的糯米餡兒，滋味別提了。

來往的人們瞧程遙遙一個滴滴人兒舉著糖葫蘆，都善意地笑起來。小孩兒們看向程遙遙的眼神更是寫滿了羨慕，恨不得拿自己爹媽跟謝昭換換。

程遙遙還壞心眼地沖小孩兒晃晃糖葫蘆，炫耀之意昭然若揭。

謝昭握住的手：“看路，別跑丟了。”

自由市場里人來人往，魚龍混雜，謝昭一步都不讓程遙遙離開邊。在這樣的地方，兩人反而能放松一些，不用時刻保持距離，警惕旁人的目。

程遙遙時不時被攤子上的新奇小玩意兒吸引了視線，不一會兒，謝昭手里就提了一包程遙遙看中的小玩意兒。謝昭自己什麼都沒買，只是偶爾問一下貨的價格。

謝昭關注的商品都是磁帶、收錄機之類的東西，程遙遙道：“你想聽歌嗎？”

謝昭搖搖頭，把那盒磁帶放回去：“最近這些貨很熱銷。”

他眉眼間帶著些專注和嚴肅，像犟犟在面對不認識的食時，那種好奇又不聲的模樣。程遙遙莞爾，纖細手指過一排磁帶，挑出一張。這種磁帶不是后來風靡一時的盜版磁帶，而是正版貨，都是深圳廣州一帶走私過來的。

再過一兩年，街上會出現大量穿著花襯衫，喇叭的年輕人，他們戴著蛤蟆鏡，扛著收錄機播放著粵語勁曲，自覺是街上最時髦的崽。

現在，這種磁帶還是很見的。程遙遙絮絮地給謝昭講解：“這些磁帶是香港那邊傳過來的，那些趕時髦的年輕人最喜歡買。至于收錄機，有日本貨和深圳來的水貨，前者價格高質量好，后者便宜一些，銷路更大。”

謝昭雖然后來混了商界大佬，現在還是個沒見過新科技的鄉下小伙子呢。程遙遙莫名想謝昭的頭，拉著謝昭道：“改天我們去華僑商店，那兒除了收錄機，還有彩電視呢。咱們買一臺日本貨回去，給和小緋看。”

謝昭斬釘截鐵：“不買日本貨！”

“好好好。”程遙遙改口，“那我們買國產的，支持國貨！”

這年頭國產的電質量別提多好了，一臺電風扇用幾十年都不銹不壞，而且價格比進口貨要低上三分之一。人們國緒高漲，都很樂意支持國貨。

程遙遙見謝昭對這些有興趣，又領著他看了幾個攤子。都是些深圳那邊來的收錄機，電子表之類，在這個年代可屬于稀罕，又貴又搶手。

程遙遙看不上那電子表。這種東西純屬新鮮，實則壞得快，也不值錢。對謝昭道：“磁帶電子表都是小件，有門路的還能弄來電視機。”

謝昭認真地聽著，道：“妹妹，你懂得真多。”

程遙遙的小尾頓時翹到了天上去：“那當然！”這些知識點都是從原書里看來的！

謝昭又道：“要是能弄到水貨電視機和電冰箱……”

程遙遙被謝昭這舉一反三的話點醒了。磁帶和電子表能賺幾個錢？利潤大的是電視機和冰箱之類的大件。香港那邊便宜，運過來一件凈賺大幾百呢。

華僑商店里的電視機，據產地和彩黑白的區別，價格從七百五到兩三千不等，黑市上的價格只會更高。而且商場里的電視機還不是誰都能買的，得有票才行。那票是最難弄的，誰手里要是有一張電視票，那就等于攥了一把人民幣。要是能弄到水貨電視機，豈不是財源滾滾？

“喂，走私這些是大罪名，你可別打這種主意。”程遙遙張道，看著謝昭若有所思的模樣，用力搖晃他的手：“聽見沒有！”

謝昭回神，看著程遙遙張得小臉都紅了，扯了扯角：“可是……”

“沒有可是！”程遙遙低了聲音，“這要是被抓住，比你倒賣黃金還嚴重！你答應我，現在就答應我！”

謝昭沉默不語，直到程遙遙要炸翻臉的前一秒才道：“答應你可以——”

他低頭靠近，用只有兩人才聽得見的音量在程遙遙耳邊說了幾句。程遙遙白耳登時紅了，惱怒地瞪他一眼。那眼波如水，小鉤子似子撓得人心。

謝昭眼底閃過一笑：“答應嗎？”

“……”程遙遙玫瑰瓣了，還是閉著。

謝昭閑閑握住的手，離開攤子往前走：“不說話就是答應了。”

“我才沒……”程遙遙到底把話咽了下去。最怕的就是謝昭出事了，只要謝昭不黃金和走私，其他什麼都好說。

謝昭帶著程遙遙停在一個賣舊貨的攤子前，攤主是個老頭兒，抄著手打盹兒。他的攤子就是一塊破布，上頭擺著好些舊貨。黃銅小香爐，一盒子雜玉戒指玉扣子，幾本線裝書，螺鈿首飾盒，還有兩個瓷瓶兒。

老頭兒眼睛睜開一條，就見攤子前芝蘭玉樹般站著一雙璧人，看穿戴是羊。老頭兒來了神：“看點什麼？這是明代汝窯瓷瓶，這是唐代螺鈿盒子，還有這，上好的羊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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