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天亮了很久，睡在窩里的小蓮都醒了，卻發現平時起得很早的半夏還躺在床上。

小蓮順著床單，爬上床頭，發現床上的半夏蜷著，臉發白，皺著眉頭。

聽見床頭的靜，睜開眼看見爬上來的小蓮，出手來了一下他的腦袋，“我胃有點疼，多躺一會。”

“胃疼？有藥嗎？”枕頭邊的小蓮問。

“在屜里。”半夏咬著牙勉強回答了一句。

小蓮在枕頭邊轉了個圈，沿著床單下去，匆匆忙忙地爬過地磚，又順著桌爬上桌面，用盡全力把桌子邊緣松散的屜頂開一條，整個人掉進屜里去。

過了一會，他從屜里鉆出來，上叼著一整板的藥片。

這是一種很常見的胃藥，生產的廠家很多，價格不一。貴的一板七粒，售價一百四十元。便宜的一大盒不過二十來元。當然服用以后效果也差了許多。

半夏屜里的顯然是那種最便宜的藥。

小蓮叼著那一板所剩不多的藥，很艱難的從屜里爬了出來，中途藥掉了數次，又被他重新叼起。

爬上床頭的時候，他卻發現以自己現在的模樣，無論如何，也沒辦法給半夏端來一杯配藥的水。

半夏皺著眉頭，慘白的臉卻出笑來，“我們小蓮真好啊，還會給我拿藥。”

接過小蓮叼著的藥，捂著自己的腹部，臉發白地坐起，挨到灶臺邊倒了杯溫水，和著水把藥吞了。

然后又挪到了桌子邊，給自己盛了半碗粥。

“太好了，這個時候，還有熱熱的東西喝。”

半夏皺著眉頭，一小口一小口地勉強自己喝了幾口，就實在咽不下了。滿頭冷汗地在桌邊坐了一會，又慢吞吞地坐回了床邊，拿起了的小提琴。

在做這些事的時候，小蓮一直跟在的邊，陪著在小小的屋子里，從這里走到那里。

直到看見半夏拿起了琴，他才忍不住開口說話，“你應該休息。”

“你不知道，這是我中學時候，落下的老病了。”半夏和他解釋，“休息時反而更難，只有拉琴還能讓我忘記一點痛苦。”

琴弓過琴弦，旋律在屋子中響起。

半夏夾著琴托的下一片慘白，皺著眉，冷汗從額頭溢出，順著臉頰流下來。明明顯得那樣痛苦，但的琴聲卻仿佛比以往更為澎湃人。

的痛苦，勾起心底深某種倔，以至于能在痛苦中拋棄一切觀，明明痛得好像快要死去，神卻異常，細細沉浸在音樂中，用靈魂拉出細膩的樂章來。

窗外的太已經升得很高，灼目的探進屋子，照在半夏的琴弦上。

在中流著汗拉了多久的琴，小蓮就蹲在的邊一不地看了多久。

從很早以前就知道了，自己的目離不開眼前這個太一般明亮的人。

被的堅韌強大所吸引，被的溫暖炙熱所吸引。到了今日，卻發現哪怕是的脆弱和痛苦，的每一種面貌，都能對著自己產生這樣致命的吸引力。

使自己忍不住用這樣丑陋又弱小軀向靠近。甚至產生了永遠待在的旁念想。

這樣的自己又是多麼弱小而無力，在生病的時候，甚至不能為去買一點藥，連一杯溫熱的水，都無力端到的床頭。

拉完曲子的半夏癱在床上，半點都不想了。用僅余的力氣，抬起手指頭，有一搭沒一搭地著邊小蓮冰冰涼涼的皮。

“有小蓮在，真是好啊。從前我生病的時候，這個屋子里都是靜悄悄的，一個人都沒有。”半夏躺在床上有力沒氣地說。

小小的守宮正叼著被子的一角，很努力地想要拖過被子，蓋到半夏上，卻因為型過于苗條而徒勞無功。

“別忙活了，你別看我現在很慘，一會就滿復活了。你就陪我說說話吧。或者唱個歌也行。”

“唱歌？”

“嗯，我生病了不是。就想聽別人唱歌，哄一哄我睡覺。”

小蓮想了一會，挨在枕邊，開口唱起歌來。那聲音低啞而詭異，卻不顯難聽，反而有一種十分別致的韻味。

歌聲像一篇話，前期浪漫歡快，輕輕著半夏的心。直到結尾卻改了風格，帶起一抹難以言喻的悲傷。

“這是什麼歌呀，你是從哪里聽來的。”

“歌曲的名字來至一個話。”

“確實就像話一樣，太的子，月亮的子，星星的子，真好聽啊。”……到了太落山以后，半夏才覺自己好了許多，從床上爬起，套上外套出門買藥。

慢騰騰走出屋門的時候，正巧隔壁的房門也推開了，住在隔壁的學長一副急匆匆的模樣，略微顯得有些冠不整。

但是看見病懨懨的，學長還是順口問了一句，“你怎麼了？”

半夏規規矩矩地學長點頭打招呼，“學長好。我胃有點不太舒服，下樓買藥。”

“我這里剛好有胃藥，你先拿去用吧。”凌冬這樣說完，轉從屋子里拿出了一個塑料袋，不由分說地塞在半夏的手中，自己關門又回去了。

半夏拿著藥在門口愣了半天，翻開手里的袋子，發現里面放著的正是自己平時一直不太舍得吃的胃藥，一百多元七粒的那種。

袋子里留著一張小小的外送單，半夏拿出來一看，發現這盒藥是由外賣件配送的，配送抵達的時間居然是不久之前。

“這麼巧的嗎？原來學長的胃也不太好？”半夏眨了眨眼。

=====

夜晚的生宿舍里，孩被手機里的提示音吵醒，瞇著眼點開屏幕，瞬間神了，坐起喊自己的室友，“快來，你最喜歡的赤蓮開直播了。”

RES的寫字樓，有人抱著筆記本電腦在小蕭的面前晃了一圈。忙狗的音樂人制作人小蕭一把推開他，“別煩，忙著呢。”

“不看就算了，難得赤蓮首次直播，我還以為你會興趣。”

“等……等，啥，你說是誰？”小蕭連忙拉住了他。

夜半三更，月明如霜。

分散在不同地區的許多人，在同一時刻面對著手機或電腦屏幕，點開了紅橘子網站上那一場被后人奉為經典，反復觀看的赤蓮直播首秀。

屏幕里的攝像頭正對著一扇窗戶，窗外的月如水，傾瀉在擺放在窗前的一臺陳舊的電子鋼琴上。

一點點微弱的燈照亮了琴鍵，有人逆而坐，昏暗的屏幕中，只能看見那比夜更深的剪影，和琴鍵上那雙蒼白的手。

修長的手指在琴鍵上隨手按下了一個和弦，伴著琴音，似乎有人在黑暗中輕輕笑了一聲。

那聲音響在幽深的世界里，又像是寒冬中的一聲嘆息。是夜空里落下的一片雪花，是冰泉下嗚咽而過的一縷泉水，自幽冥而來，清冷神。

“好吧，”那個聲音這樣說，“第一首歌《雨中的怪》。”

屋的世界昏暗而神，封閉的玻璃窗，陳舊的電子鋼琴和那窗前看不清容貌的演奏者。

琴臺一點點的螢下，蒼白的手在琴鍵上緩緩彈奏，伴著琴聲，黑暗中有人在低低唱。

窗外的月亮，似乎離這里很遠，幽暗的角落里，像有著神的怪坐在屬于他自己的世界里自彈自唱。

屏幕前看直播的一個孩握了同伴的手，“怎麼辦？我覺他好帥。”

“啊，這啥都看不見，就看見一雙手，你就覺得他帥了？所以你是手控嗎？”

“不是的，不是的。”孩急忙解釋，“我們學鋼琴的，有時候只看這手在琴鍵上落下的姿勢，就知道厲害了。這絕對是一雙被天使吻過的手，太強大了。”

另一個同伴說，“我也喜歡他，比我想象中的赤蓮好多了，至應該不是個白白胖胖的大胖子。哈哈。”

“他看起來有一點消瘦，但骨架和態都讓人覺很。這樣不臉的話，反而更有神了。就是皮是不是太蒼白了點？”

“別說了，他的聲音這麼好聽。我都為他心了，來，水果籃子刷起來。”

RES的寫字樓里，小蕭的同事咦了一聲，“以前被赤蓮的編曲能力驚艷了，居然忽略了他的唱功，沒想到他的聲音這麼好聽，現場演唱的也很不錯。這樣的人才，你說他到底是為什麼不愿意來我們公司發展？”

小蕭咬住了手指，滿懷幽怨地嚶嚶嚶起來，“嗚嗚嗚，他寧愿開直播掙錢，都看不上我的邀請。”

赤蓮的觀眾不多，但基本每一位都熱洋溢。直播開了之后，直播間的討論逐漸熱烈，各水果從天而降。

可惜的是，不管屏幕上刷起了怎麼樣的話題。屏幕中的演奏者仿佛只活在自己的小小世界里，他坐在黑暗里，沒有任何多余的言語，只是一首又一首地彈完了自己發布在紅橘子上的幾首歌曲。

人的《雨中的怪》，求而不得的《一墻之隔》，郁暗黑的《迷霧森林》。

三曲完結之后，屏幕里果然出了“承包你的水果園”的特效，下起了漫天的水果雨。

那一點燈中的雙手，在琴鍵上空中停滯了一會，那道清冷的嗓音又一次響起，“有一首新作的歌，還沒有完。但特別想在今晚讓所有人聽見。”

指尖落下，在琴鍵上按下第一個音符，悠揚的前奏響起，聽起來像是話一般清新而人。

“曲名……《人魚》。”

彈屏里聽說還有新歌，迅速刷起話題

【有新歌（＾－＾）V】

【這一次的風格好像和之前又不相同，前奏清新愉快，像話故事一樣。】

【人魚？話故事，期待期待。】

【先別被題目騙了，雨中的怪說得是怪嗎？我覺雨中的還差不多。】

【哈哈哈，都別吵，認真聽吧，赤蓮要開始唱了。】

沼澤中的人魚，上了麗的公主。

他愿意傾盡所有，為公主做三條最的。

第一條用織就，碎碎金輝。

第二條用月華裁剪，盈盈似水。

第三條點綴上星辰，璨璨天仙。

親手為公主披上華裳，送去那舞臺，眼見艷如朝，眼見戴上皇冠。

眼見遇到英俊的王子，眼見在月下對影雙。

直到太升起，人魚終究化為泡影，三魂歸于九幽，一魄沾在的心頭。

當那歌聲唱到“月下對影雙”的時候，琴鍵上蒼白的手突然停住了，窗前的人影離開了座位，消失在鏡頭前。

片刻的安靜之后，一種經由變聲修改之后的詭聲音響起，將整首溫的曲調驟然拔到了高。

宛若從肺腑中掏出的沙啞音，回響在空無一人的鋼琴前，“直到太升起，人魚終究化為泡影。”

“三魂歸于九幽，一魄沾在的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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