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登枝》第13節
搟薄,晾涼後用刀切為長方塊,最後折為梭形巧果胚,油炸至金黃即。
陳三娘手巧,不但有捺香、方勝等圖案,還出了各種與七夕傳說有關的花樣。又施展了箱底的手段將瓜果雕奇花異鳥,或在瓜皮表麵浮雕出各式圖案,稱之為花瓜,一並放在院子裏的大桌上任眾人品嚐賞玩。
忽然,院外砰砰地燃起了煙花。
五六的煙花炸向天空,引得院中眾人一陣驚呼,傅滿倉手一揮,幹脆放了丫頭婆子出去看熱鬧。又回頭囑咐顧嬤嬤將珍哥穿戴好了,帶了媳婦兒兒一起去遊街。出門時卻見一個八九歲的小兒眼地過來,卻是陳三娘的兒子溪狗獨自蹲在門口。
陳三娘帶了兒子被賣到傅家來,知道是傅家太太發了大善心,要不然人家花銀子買這麽一個半大不能做事的孩子做什麽,所以等閑不讓兒子出現在院子裏,隻拘著他在自己的小屋裏待著。可孩子玩是天,聽見院子裏這番熱鬧,溪狗早就憋不住了,墊了腳尖長了脖子瞧得津津有味。
傅滿倉不認得這孩子,宋知春挨了他耳邊三言兩語說了他的世。傅滿倉卻想起昔年自己和哥哥追著社戲班子看戲的那子心勁,不由哈哈一笑道:“索喊了屋子裏的人全出來,跟我們去遊街看燈會,隻是要把蠟燭油燈管好,鎖好門!”
正在廚下收拾碗筷的陳三娘被個婆子拉了出來,邊解圍邊忍不住掉眼淚,卻手拉了兒子溪狗的手,慢慢地跟了眾人出了院門。不遠,是一盞盞形態各異的花燈。
廣州城並不大,分南城和北城。南城邊上有個小小的龍王廟,廟前有座不知多年的石橋,名字會仙橋。傳說姑娘家七月初七這天過了這橋,來年定會尋得好郎君,所以這會子橋上橋下到都是熙攘的人群。
宋知春手裏拿了一盞蓮花荷葉燈,側了子小心地護了顧嬤嬤抱著的兒,卻突地聽見傅滿倉的大笑聲,抬頭去卻原來是遇見了傅滿倉的好友唐天全和他的家眷一行。
唐天全四十來歲,長得矮矮胖胖滿臉笑容,其妻徐氏也是個極尋常的婦人。不過這位唐天全唐老爺的妹子唐小姐卻是個模樣矜的。兩邊的婦人們相互蹲禮廝見了,散慢地聊著些家常。
徐氏笑瞇瞇地道:“我們兩家的老爺是極好的兄弟,我們卻是初次見麵。本來你們才搬來廣州城時老爺就我給去你們暖房的,可你家老爺是客氣得很。後來我想親自來認認門,傅老爺跟我們老爺又都出了遠門,這一回回差錯地總見不了麵。我就猜想傅太太定是難得的人,傅老爺才護得這般等閑不讓人瞧見。今日才巧給我遇見了,果然是個極周正的好相貌!”
宋知春知道自己長得至多隻能算是清秀,難得這位徐氏眼睛都不眨地說出這番奉承話來,於是裝作沒見過世麵的鄉下婦人微微一笑默然不語,卻在無意當中側頭看見那位唐小姐扯了手絹目不轉睛地著自家丈夫。忽地好似察覺了這邊的目,那唐小姐抬頭就和宋知春的視線撞個正著,臉就突然紅了起來,慢慢地挪著步子躲到了眾人的後。
宋知春瞇了瞇眼睛,哼,君子端方,淑好逑哇!
這時,顧嬤嬤正好把珍哥抱了過來。宋知春上前接過兒,一眾人的目都聚集在了嬰孩的上。唐天全夫妻過腦袋細細打量了一回,見眉目宛然皮皙白,不由讚道:“聽說你得了兒,也不請我們這般兄弟幫你樂嗬一下!今日才見著了這個小囡囡,長得可真是神!”
說完解下`上帶著的一塊花開富貴和田白玉佩放在珍哥的上,徐氏見了也忙摘了手上的嵌瑪瑙銀圓鐲戴在珍哥的手上,笑道:“不意今日見了小侄,上沒甚好東西,好在我們都在廣州城裏頭,日後再見了我把見麵禮一並補上!”
唐天全是傅滿倉在生意場上結識的,兩人年歲雖相差十來歲,可是難得誌趣相似脾相投,南邊販綢北邊販皮貨,常來常往地就以兄弟相稱。傅滿倉待人熱忱,唐天全為人圓,倆人在一起倒是珠聯璧合,很做了幾回大生意。這回也是唐天全力相邀,加上自己深思慮實地考察細致後,傅滿倉才放棄了在江南的生意,帶了全部的家到廣州打拚。
看著婦人們在一邊逗弄孩子,唐天全拉了傅滿倉在一邊細聲嘀咕:“怎麽樣,貨出手沒有,算出來得利多?”
兩人這次一同出海遠至南婆羅洲,隨帶的貨雖略有差異但是大致相同。區別的是唐天全是一路售賣所攜帶的茶葉瓷,又一路進了些當地土人的特產。而傅滿倉直至終點才尋到一個金發碧眼的夷邦人,一頓餐飯後那夷人一開口就把他所帶貨全部吃下。
等到要割談好的銀錢時,傅滿倉無意間發現那個夷邦人似乎是某個更遠小番邦的王族子弟,隨帶來了甚多他們那裏出產的手工打造之件,件件堪稱奇珍異寶絕倫。那夷邦人也是想到遠售賣這些東西的,傅滿倉見獵心喜卻毫不聲,一番手腳比劃連帶砍,竟然說那人把兩邊的貨相互一換,最終以貨易貨地把生意講了。
雖然不知那番邦王族的貨到底價值幾何,但是以唐天全對傅滿倉的認識,絕對是狠狠地賺了一筆。加上回途上,傅滿倉又收羅了些輕便貴重的香料,或是異域的象牙犀角,這些東西不但攜帶輕巧而且在廣州城都不愁銷路。唐天全頗為後悔,當初應該聽勸,不該把銀錢砸在那些南洋的土產上,結果遇到真正的好東西時手頭竟沒了銀子,真是徒呼奈何?
看了天已近三更了,遊人漸漸散了。唐天全和傅滿倉約了時間一同吃早茶便相揖作別。宋知春特別留意那唐小姐臨走時果然晦地又了丈夫一眼,可細看丈夫卻毫未察覺。心下暗笑,真是神有襄王無意,決定不向丈夫說破此事。
晚上,鬧騰了一晚的珍哥合眼睡了,傅氏夫妻摟了兒的小竹床坐在月下。樹從下不時傳來不知名小蟲的低鳴,兩人慢慢地抿著酒水,時不時地向彼此一眼,覺得此時人間天上也不外如是。
15.第十五章室
翻年進了四月,廣州城白晝裏日頭足夜裏雨水也多,院子裏長得比懸山頂屋簷都高的木棉樹一夜之間掛滿了花苞,幾個日夜後就開滿碗口大的花朵,豔紅如火如荼,朵形碩大得看不見枝葉,住慣北方的人看了嘖嘖稱奇。
宋知春和顧嬤嬤坐在窗前做針線,珍哥已經周歲了,在一張油亮的玉簟上睡得邊吹起了水泡。一陣穿堂風吹過來,簷前遮的竹簾子晃了幾晃,帶走幾午後的煩悶。顧嬤嬤把線打了個結頭,側過來笑著問道:“聽說那唐老爺的妹子定親了,是鄰縣一個有名氣的秀才,這下太太可安心了?”
宋知春臉一紅,“嬤嬤看出來了?”
顧嬤嬤輕聲一笑後道:“就我們家老爺心眼子比水缸都,去年七夕那天那個唐家姑娘眼睛珠子都差點沾在老爺上了。這還是我們幾個過去了,才收斂了些。這要是在京裏頭,哪個姑娘家在大庭廣眾下敢這麽直不楞登地拿眼晴瞧人……”
宋知春格爽直,其實最不拘束,要不然也不會跟著丈夫滿地界跑,但今天聽著這話心裏格外舒坦。開口笑道:“畢竟是小地方的子,看見個略長得平頭整臉的就犯了想頭也是有的。那唐家的太太看著就是明的,就算原先看不出,那天晚上那小姑子的想頭再看不出,那就是真真裝白眼瞎了!”§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七夕過後,那位唐太太三日五日地打發人過來,或是幾尾海貨,或是一簍新鮮的水果。因門上的尤婆子口舌便給人頭也絡,宋知春便讓給唐家去送了幾次回禮。
尤婆子雖是個大字不識的人,卻念主家寬厚,知道這是太太給的麵。更何況陳三娘的丈夫來鬧事那天,葉木那樣賴不要臉麵的混子在人家手底下沒走過三招。日子長了,太太那份恩威並施的手段是親眼得見盡收眼底的,常常恨不能多生幾支手臂來幫襯傅家,好讓太太賞識自己。
得了差事那天,尤婆子喜得連忙更梳頭,昂頭地拿了給唐家的回禮出門了。那回禮用了個致的竹匣子裝了,裏麵是碼得齊整的幾樣糕點,泮塘馬蹄糕、香草綠豆餅、腐皮羅漢卷,都是陳三娘頗拿手的活計。
果然,那唐太太吃得眉開眼笑,說傅太太這個外來戶竟比這本地人還會吃,賞了二十個大錢讓去吃茶。這一來二去的,尤婆子在唐家的仆婦間混了個臉。大家都是些服侍人的,說話也就沒了個忌諱,讓很是聽了些唐家的背人之事。
卻原來這個唐天小姐是唐家上一輩老爺子很得寵的一位姨所生,老太爺在世時也很惜,姑娘大了要婚配時就由了的子挑挑揀揀,結果一不小心就把歲數耽誤了。
這位姑娘說了,自己的條件也不高,要對方起碼是個秀才吧,要不生活在一起不能一起詩作對多不襯?再要求對方長相要周正吧,要不一起出個門赴個宴多沒麵兒?最要的是對方要家有餘財吧,要不這麽個從未吃過苦的姑娘嫁過去後總不能讓跟著吃糠咽菜吧?
本來這唐小姐好容易相中了一人,濃眉大眼秀才出,還和兄長唐老爺在一起合夥做生意,除了歲數大點簡直是比量著定做的。唐小姐一顆癡心就這麽付了出去,可誰知那人竟有了家室!原先還不信,心說這定是誆人的,命定的良人怎麽還會飛?結果冷不丁在七夕那天瞧見人家的妻子,長得周周正正麵麵,連兒都那麽大了。回過頭來抱著自家姨娘狠哭了一場後,就點頭答應了鄰縣秀才的婚事。
尤婆子到稀奇,回來就把這事學舌給了當家太太聽。
宋知春心裏卻門清,自家丈夫這朵爛桃花終於挪地了。卻沒想到這一切讓顧嬤嬤看在眼裏,想來七夕那天也是故意抱著珍哥上前給自己解圍。那唐小姐盯著自家丈夫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鬧開了誰都沒臉,事這般悄無聲息地解決最好。宋知春和顧嬤嬤相視一笑,彼此都覺親不。
晚上夜淨黑了,傅滿倉才半醉著踉蹌回了屋。
一進門就手腳利落地閉了房門和窗子,宋知春半睡半醒地正在給珍哥扇涼風,看他這神叨叨地樣子又好氣又好笑,正要問話卻被他扯著胳膊進了隔壁書房。宋知春以為他在想那事,一時得滿臉通紅。傅滿倉回頭一看就知道想歪了,嘿嘿一笑道:“先把正經事忙完,回頭我再好好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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