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叔叔是個工程師，沈姨在醫院上班，都很忙，盛夏和沈紀年坐地鐵到家的時候，家裏只有保姆孟嬸在。

孟嬸只負責做一餐晚飯，慣常準備好就走了。

今天準備得晚，這時候還在收拾，聽見門開的聲音，一邊兒手一邊兒把頭從廚房裏探出來，一張圓圓的胖臉上堆滿笑意，「阿年和夏夏回來啦？飯差不多好了，去把書包放下，洗洗手就可以吃了。」

盛夏「哎」了聲，沈紀年向來話，只點點頭，去冰箱裏找水喝。

孟嬸念叨著：「不要喝冰水啦，喝多了鬧肚子，我煮了綠豆湯，在保溫杯里，這會兒差不多涼了，去喝點兒。」

沈紀年胡點點頭，仰頭灌水的作卻沒停，盛夏扭過頭看他的時候，能看見他揚起的側臉，汗的額發，還有上下滾的結。

撇撇，自己都不聽話，還整天像個老夫子一樣管束。

盛夏推開了最里側的臥室，房間不大，只擺了一張一米五的單人床一張書桌一個櫃，差不多就滿了。

書桌是白的，櫃是藍白，床是象牙白，床單是帶碎花的棉料，窗簾是蕾紗的質地，蓬蓬的有三層，新了牆紙，是淺和淡藍的麋鹿和靈，到都是的氣息。

盛夏深吸一口氣，覺自己能吸到的甜味兒。

沈姨特意為佈置的。

把書包扔在桌子上，撲到床上趴著，更喪了。

從沒有一刻覺得如此鬧心過，不想給沈姨留下壞印象，不想讓覺得，自己一心關心的，是個扶不起的阿斗。

*

言打來電話，問生日怎麼過。

沒心，回了句，「不過。」

以前姥姥會給做長壽麵，細細長長的清湯麵線，上面飄著蔥花和兩綠油油的青菜，那是吃過最好吃的面。

去年許了什麼願來著？哦，許願姥姥長命百歲，永遠陪著。

實現了嗎？

屁！、

那還過什麼。

「出來玩兒吧？你去市裏這麼久，我們都很想你啊！我替你過生日，你想要什麼，我買給你。」

盛夏在床上翻了個，看見書桌上一格一格的輔導資料，「不了，高考完再說。」

其實離開G鎮才沒幾天，也就不到半個月的時間，恍惚像是過了半個世紀。

言還想再說什麼，聽這語氣，知道沒商量，於是應了聲，「好吧！哪天我去市裏找你玩兒。」

盛夏「嗯」了聲，又扯了些有的沒的，就掛了電話。

*

沈紀年敲了敲的門，「出來吃飯了。」

盛夏「嗯」了聲，撂了手機就出去了。

孟嬸已經走了，沈紀年在盛飯，看見，抬頭說了句，「去拿筷子。」

「哦。」

今天晚飯有黑椒牛柳，香菇燉，小白菜，還有木耳炒蛋，對於兩個人來說，已經很盛了，沈紀年給盛夏盛了一小碗米飯，一碗湯，兩個人面對面吃飯。沈紀年吃飯很安靜，一句話也沒有，盛夏話也不多，於是氣氛就詭異地安靜。

過了很久，沈紀年才說了句，「今天我洗碗，你待會兒去把單詞背了，默寫完我帶你出去一趟。」

盛夏點點頭，「嗯。去哪兒？」沈叔和沈姨晚上一向回來的晚，所以晚飯都是他們兩個一起吃，吃完飯當然要洗碗，起初都是盛夏自覺去洗碗，沈紀年說要分工，一個人洗一天。

「去醫院，給我媽送飯。今晚值晚班。」說完抬頭看了一眼，「給你個表現的機會。」

盛夏點點頭，又撇撇，「你會讀心嗎？」什麼都瞞不過他。

他短促地笑了聲，「不用擔心，把事說清楚就好。」

「嗯。」

盛夏吃完飯直接去房間拿單詞書，書里夾著沈紀年幫做的計劃表，翻著看了下，把今天的單詞折起來，開始默背。

三十個單詞，記得快，仔細又回憶了一遍，確認沒問題了，把昨天的又拿出來複習了一遍，然後拿著本子出了門。

沈紀年剛好洗完碗，正拿巾手，看見出來，緩步過來客廳坐著，兩岔開，子前傾，手肘撐在膝蓋上，沖招了招手，盛夏把單詞書遞到他手裏。

他翻了一遍，直接扔了書，口頭提問，還一心二用地翻手機。子微微伏著，有著男生獨有的氣場。盛夏以前沒和男生打道，那些男生不是裝模作樣，就是稚得不可理喻，裏叼煙，打架提鋼管，染兩撮黃就覺得英雄蓋世，酷得不得了。

但盛夏從來沒覺得多酷，倒是沈紀年這種學習好，從來不惹事，穿服規規矩矩，總是莫名給一種很酷的覺，所以打心眼裏有點兒莫名的崇拜，所以他說什麼，總是下意識地去聽。

盛夏就蹲在客廳的茶幾邊兒上寫，覺得自己特別像個小學生。

可既然沈紀年都不惜浪費時間給輔導，也就沒什麼理由抱怨的。

默寫完了，他拿去掃一眼，發現沒有錯誤，點點頭，「很好。去換服吧！」

盛夏發現他特別用祈使句，全是命令的句式，比如「去拿筷子」「去換服」「去背單詞」再比如，「不可以……」「不能……」

他將來一定能做個合格的領導。

雖然心底無限吐槽，但表面上還是很聽話地去換了服，順便隨便沖了個澡，出來的時候，發梢是的，水潤潤的，沈紀年看了一眼，面無表地轉過了頭。

兩個人坐出租。

盛夏和他一起坐在車後座，中間隔著一臂的距離，盛夏細細的胳膊抱著保溫桶，坐得端端正正，模樣倒是難得的乖巧。

沈紀年又看了眼上的弔帶和短，深切覺得穿得很，也可能是他骨子裏是個保守又迂腐的男人，他這樣自我剖析了會兒，終於淡然了。

下車的時候，盛夏去遞錢，司機笑瞇瞇地接過來，「小妹妹好可啊！多大了？」

盛夏沒理會他，眼睛翻了一下，如果對方眼神再噁心一點，可能直接踹他車門上，或者選擇把他架在車窗上的手掰斷。沈紀年拍了拍的手背示意不要來，把找零接過來，塞到手裏，站在前，隔絕了對方的視線，半擁著進了醫院，直到進了住院部大廳才鬆了手。

被他過的地方，燙得驚人，盛夏了下鼻尖，莫名有點兒不自在。

但大也明白，他是不想惹事，也在保護不被陌生人擾，於是也沒說什麼。

沈姨正在值班室和病人家屬談話，沈紀年在一旁坐下來，盛夏沒來過這裏，不懂規矩，老老實實坐在他邊。

挨，胳膊胳膊，孩子的得很，清晰，他輕咳了聲，微微偏過頭去，努力平復心。

最後站起了，輕聲解釋了句，「有點兒熱，我去外面站一會兒。」

盛夏不敢一個人待，怕惹事，亦步亦趨地跟在他後。

他嘆了口氣，猛地轉過，彎腰，對上眼睛，「我去衛生間，在這邊待著，不要跑。」

盛夏被他嚇了一跳，微微往後躲了下，「哦」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