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盛夏形容自己在朝的生活，只用一個詞兒就可以概括：一片狼藉！

那時候每天睜眼閉眼就是衝突，一群年躁的心無安放，不就X你媽X你媽地互相問候，然後一言不合就擼袖子，打得鼻青臉腫好像還很開心的樣子。

但盛夏並不開心。

甚至稱得上恐懼。

第一次被一個人高馬大的男生堵在巷子裏的時候，渾都是抖的，強裝鎮定地看著面前的人，那時候目還談不上兇狠，但倔強和不屈是不了的。

男生名字很普通，高磊。

盛夏不認得他，但聽說過——那時候儘管朝，但進勞教所的，他是唯一一個。

還是因為盛夏爸爸的緣故進去的。

「你看你，弱得跟個小仔似的。」高磊用鐵鉗一般的手掐著的脖子，把蹲在牆角的釘在後磚牆上，盛夏覺得自己馬上要斷氣了。

「我用力這麼一擰，你的脖子就斷了。」

他一古銅的皮，格健壯，大眼看過去甚至著點兒憨厚老實，但一笑，用警匪片里常用的那個詞來形容，就是——一亡命天涯的氣質。

「小妞兒多漂亮啊！我都不忍心收拾你，要麼你陪我玩玩也行。」他半蹲在前，上下打量著，評價道，「發育真差勁，怎麼這麼小。」他歪了歪頭，笑容輕佻地和周圍人對視。

他邊兒上一群人跟著笑起來，笑容里含著幾分人噁心的意味。

盛夏記得自己在牆角，子不住發抖，害怕和恐懼過後是沉沉的狠氣，大腦無比清晰地意識到，躲不過去的。默不作聲地、一點一點出了自己的鞋帶，兩隻手藏在下，抓住兩頭，纏了一圈在手心，然後猛地往上套到了高磊的脖子裏，死命往下，叉勒。

男生力氣特別大，控不住，手掌勒出來，用頭去撞他鼻樑骨、額頭、頭頂。

一聲連一聲的悶響，盛夏跟個瘋子似的，發著狠，比他更像個亡命徒，那時候什麼都不想，不去想如果把人打死了怎麼辦，不去想自己會不會被他弄死，唯一想的就是控住他，反擊，不惜一切代價。

犯罪學中有個很著名的破窗理論，是說：一個房子如果窗戶破了，沒有人修補，隔不久，其它的窗戶也會莫名其妙地被人打破；一面牆，如果出現一些塗沒有被清洗掉，很快的，牆上就佈滿了七八糟、不堪目的東西；一個很乾凈的地方，人們不好意思丟垃圾，但是一旦地上有垃圾出現之後，人就會毫不猶豫地往地上拋垃圾。

而在朝，一個人如果被一個團排或對付，沒有能力反擊或者躲避的話，會被更多人排和對付。

這就好像一種潛在的規則。

惡會滋生惡，糟糕的會更糟糕。

爸爸著力整改朝的時候就說過這個——環境中的不良現象如果被放任存在，會使人們效仿，甚至變本加厲。

朝就是一塊污濁之地，且在不斷變本加厲著。

等稍稍長大一點，就越來越深有會。

朝是整個G鎮的影，學生的態度，很大程度下是整個G鎮的態度，俗，野蠻，暴躁，易怒，崇尚暴力，信奉強者為尊，抗拒文明。

對知識的求很弱。

甚至有些老師的態度都很微妙，只盼著學生們不惹事就好。

數教育工作者力吶喊：知識改變命運啊旁友們！你們這些沒有家境沒有背景沒有錢沒有實力的人，除了學習還有什麼辦法能離這麼個狹窄仄令人窒息的圈子啊？你們想一輩子打架鬥毆混日子嗎？生了病就躺等死嗎？沒有錢出門喝西北風啊？

喊破了嚨，也是白瞎，誰聽啊！

幾乎每天都有人退學或者鬧著退學，一群中二病晚期患者，整天吆喝著上學有個屁用，買菜又用不上函數，不出國學什麼英語……拉拉，理直氣壯的！

鎮衛生所每天沒什麼別的患者，就一群茬完架的二青年過去包紮傷口，有時候頭腫得跟豬頭一樣，還仰著頭一臉嘚瑟，好像那豬頭是什麼勇士徽章一樣。

別提多蠢了。

那天盛夏把高磊打得肺出，肋骨斷了四，右小骨裂。

事實上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做到的，就記得自己猩紅的眼，腔里燒著火，有人過來扯手，有人踹腰，都沒理會，只盯著高磊，用盡所有力氣去攻擊，像一頭被惹怒的狼崽子。

後來都說高磊傷得比較重，其實覺得自己傷得比較重，頭暈眼花，天和地像是倒了過來，跌坐在牆角，咽了好幾口。

一度覺得自己要死了，閉著眼不讓自己眼淚掉下來，想姥姥知道了會有多難過。

言趕過來的時候一聲凄厲地尖，抱著渾是的不知所措，一直拍臉，問是不是還活著，還是睜眼提醒了一句，「你倒是帶我去醫院啊！」

*

盛夏坐在禮堂的時候，聽見有人在討論，忽然就想起了這件事。

那年十二歲，恍惚已經五年過去了。

那人還在小聲說著：「不知道溫珠會不會再去找那個轉校生的事，要是再打起來，你說誰能佔上風啊？」

邊人回答：「不好說吧！那個轉校生看起來很邪門。不過我還是覺得溫珠佔上風的可能比較大，你想啊，溫珠在這邊混了多久，人脈肯定比那麼轉校生廣啊！」

盛夏只是在心裏沉默地評價了一句，「不敢！」溫珠沒那麼大膽子，直覺告訴。

說起來，十一中和朝相比真的是天上地上。

雖然說每個學校都會有或多或的小團抱團的況，也會有些比較強勢霸道不遵守紀律的學生，但氛圍和氛圍的差距還是很大的。

十一中的學生會明著暗著較勁比學習，不遵守紀律的同學更多意義上是出於年的叛逆，而不是懷著什麼惡毒的心思。

談不上壞。

而溫珠，頂多是那點兒叛逆，加上些虛榮的攀比心，被人懼怕和擁蹙的覺罷了，沒那麼大膽子。

*

朱莉莉坐在右手邊，托著下趴在椅子肘上，「好無聊啊！班長怎麼還不上臺，我最喜歡他了，不像校長，每次都是：我簡單說兩句啊！然後拉拉一大堆，兩個小時就這麼過去了。我們班長，說兩句就只說兩句，從來不帶虛的，酷得沒話說，我就喜歡這個有個的人。」

盛夏涼涼地看了一眼，輕微地蹙了下眉。

朱莉莉被看到發，了手臂，不安地問，「怎麼，你不喜歡班長啊？」

想想好像的確是，開學第一天就對班長不是很友好，雖然後來傳出來點兒傳言，說什麼班長對盛夏有意思，但好像兩個人在學校也沒有流和接。

肯定是互相不喜歡啦！不然怎麼住在一起，還這麼生份呢？

盛夏轉過了頭，「喜歡。」

想起沈紀年，覺得口莫名一，回憶帶來的戾氣和鬱都被衝散了。

「啊？」

抿了抿，「……沒什麼。」

朱莉莉是真的沒聽清，還在琢磨盛夏是不是不喜歡班長，矜持地表達了自己立場，「其實我只是比較欣賞班長沉默寡言的格而已，也不是很喜歡他！我還是喜歡比較開朗一點兒的男生。班長那種自帶製冷系統的，我吃不消。」

好朋友，當然要同仇敵愾。

盛夏「哦」了聲，舒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