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還有人記得我這個老太婆噢，一個個養了白眼狼，大的娶了媳婦忘了娘，小的就不回來，哎呦呦，就當我沒從上掉下這坨嘞。」

老式的木房子里擺著盛的午餐，飯桌上坐著一對夫妻，兩名年紀相仿的悶不做聲的低著頭吃飯，唯有上座的老婦人捶頓足，吃飯間喋喋不休。

「爸媽，我吃飽了，先回去了。」陳子怡砰的一聲甩了筷子，冷著臉就走了出去。

碗里的飯幾乎沒，明黎咽了口，也道：「姑姑姑父，我也先回去了。」

「看看看看，這都是些什麼人，我早就說了吧，得生個男娃娃，你看看這兒，遲早是要嫁人的，這還沒嫁人呢，就這個脾氣，也不知道嫁不嫁的掉！」老婦人厲聲乾嚎著，「我早就說了不要讓你娶這個婆娘，這麼多年了蛋都不下，你這是要讓老陳家絕後啊！」

陳建頭疼炸裂，又不敢說什麼，只能委婉地喊了聲：「媽你說什麼呢，是我不想要，沒錢養男兒。」

「你就是護著！沒錢你還幫別個養娃娃！」老婦人拍了兩下桌子，極為不高興，撒著潑：「要我說那本不是什麼侄，就是在外面跟別人養的孩子——」

「媽！」陳建大聲打斷了老婦人說話，了眉心，無奈道：「黎蓉你先回去吧。」

黎蓉神淡淡地放了筷子，嗤笑了一聲，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大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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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怡才走出大院子門外，就發現明黎已經跟了出來，腳步一頓轉過來，一字一句地對著明黎恨聲道：「都怪你，要不是你我家會這樣？」

姑父陳建是家裡的長子，剛才的老婦人周雪華是陳子怡的，而還有個孩子陳偉。從小周雪華就溺小兒子陳偉，養出了一副自以為是的格，偏生又好吃懶做，書讀了幾年就和一堆混混跑出了江川，好幾年了也沒怎麼回來過。

而姑姑黎蓉，明黎曾在隻言片語里了解到一點，父親黎智博與姑姑黎蓉是雙胞胎，小時候家裡窮，只能送一個孩子讀書，儘管姑姑其實績更好，但農村裡重男輕，他們家裡愣是讓姑姑退學，供著父親去上了大學。在此期間，爺爺托人介紹，把姑姑嫁給了大五歲的姑父，而把陳家拿來的彩禮錢給父親湊了大學學費，好幾萬的彩禮錢，過去的嫁妝卻沒多，於是周雪華甚是不喜歡這個兒媳婦，更是在嫁過來的幾年後只生了陳子怡一個兒而達到頂峰。

周雪華讓姑父休了姑姑，但姑父沒同意，至此姑父帶著陳子怡和姑姑搬了出去，那時房價很便宜，東拼西湊夫妻倆到借錢借錢在明路巷買了套房子，而姑父的爸爸早些年就去世了，於是留周雪華一人住在巷子尾的老房子里，大兒子不聽話，小兒子不歸家，老太太天天敲鑼打鼓到張揚自己多麼多麼可憐，加上又信神佛鬼怪那些事，久而久之多神經不太正常起來。

面對陳子怡的質問，明黎神淡淡，面不改地回了句：「我爸媽每年給了你家不錢吧？」

陳子怡噎住了聲，瞪了一眼氣沖沖地走掉了。

老太太聲音很大，凄厲的語氣即使隔了老遠還能聽到，方才的話還縈繞在明黎心頭，要說不在意是假的。

明黎沒有見過父親這邊的爺爺，到江川以後就得知父親的父母早已去世，而自己小時候還和父母一起住在常市的時候，母親的爸爸媽媽就爺爺，以為這稱呼沒什麼錯，到後來大一點讀書才知道，自己是和別人不一樣的。

上學的時候要填表，家裡什麼人，什麼，住在哪裡，電話多。明黎父親一欄填的黎智博的名字，母親一欄填的明秀雅，老師也會問是不是填錯了，怎麼姓明，那時明黎解釋不清，只堅持自己是對的，後來姑姑輕描淡寫說父親是贅的母親家，所以要和母親姓才明白一點。

也不是沒有溫的時候。

明黎來江川是在一個隆冬臨近年關的時候，姑父還沒帶著們搬出去，天的院子中央生了堆柴火，街里鄰居幫忙著在殺豬，周雪華那時神還很好，帶著和陳子怡在後院里，說小孩子不能見腥，還拿了糖哄們不要去前院看熱鬧。

那時以為自己只是來從未見過的姑姑這裡來玩，陳子怡也十分高興得知自己有個遠方的表姐。兩個獨生沒有玩伴，沒過多久就混了了好朋友，彼時周雪華還拉著陳子怡的手，神態慈祥地囑咐：「表姐姐是客人，怡怡要讓著點黎黎，以後如果怡怡有小弟弟了也要讓著點弟弟知道嗎？」

「知道！」小小的陳子怡聲氣地回答。

但周雪華始終沒有迎來的孫子，陳子怡也沒有迎來的弟弟。

隔年姑父陳建外出打工，姑姑跟著去了工地做飯，據說是下雨路黎蓉摔了一跤，送醫院了才知道把孩子了，還是個男孩。

然後姑姑再也沒懷過孕，也發了後面的分家與爭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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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國慶和中秋假期挨在一起，學校一連放了五天假，明黎不好意思住在溫淑家裡，而天氣即將換季，也要回來拿服。

這會出來了也沒往姑姑家裡去，明黎漫無邊際地走著，路過老楊家發現他家門閉著，敲了幾聲也沒反應，向這會也放了假，就是不知道他一個人能去哪了。

有點煩躁。明黎踢著路上的小石子，走著走著就來到了江川的老年人活中心。

平日熱鬧的地方因為中秋而冷清了下來，沒有人在這裡，只有不知道誰家的一條狗在垃圾桶旁翻咬著。

「你也是無家可歸嗎？」明黎湊過去想它的頭，可這流浪狗警惕極高，在明黎還沒湊過去的時候就老早拔跑遠，一雙黑不溜秋的眼睛盯著明黎，似乎是想等走開再回垃圾桶旁。

明黎就這樣和它一人一狗互相注目地站了一會。對方顯然沒有離開的意思，覺得自己有點稚了，和一隻狗計較什麼呢？隨即走開了坐到了一材上。

「祝大家中秋快樂！」

「中秋快樂~」

「......」

A班園裡沒有邀請老師，同學們互相祝福著，放這麼長的假期，就連幾個平日沒怎麼出來的同學也冒泡在群里聊天，正是午飯時間，不人曬著自己盛的中秋午餐。

早上就給老楊的消息發過去至今也沒有回信，父母公式化地給自己轉了一筆錢，語氣也是像程序定好的一樣幾句毫無的祝福，網上隨便一搜就是一堆。

明黎有些出神地看著手機屏幕，忽然覺得自己有點難過。

這種難過是細細的，一點點地漫上心頭，像是一細繩纏繞在脖頸上，被勒得很，使又疼呼吸又不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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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霍昭也坐在飯桌上，他爺爺坐在桌子的最上方，父親霍慎端著杯茶坐在他對面。

沒有人開口說話，氣氛有點冷凝。

「我下午出門一趟，晚飯不回來吃了。」良久霍慎開口說了句話。

「中秋晚上你去哪啊？」霍昭爺爺問了句，神有點不滿，

「他有事你就讓他去嘛。」霍昭倒是沒說什麼，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霍昭，試探看了一眼霍昭問道：「昭昭，你也這麼大了，家裡沒個人不像話，要不我們給你爸再——」

「砰——」

霍昭冷眼朝霍慎看去，他爸將茶杯重重地撞在桌上，兩個老人一時閉了。

「燕燕只會是我霍慎這輩子唯一的妻子，你們在孩子面前再說這些！」霍慎嚴厲開口，語氣說一不二。

「那我們不是前陣子看了新聞嗎，他們家都——那樣了，別牽連到咱們家才好。」霍嘟囔著反駁了一句。

霍慎：「牽連到霍家又怎麼樣？你們是幹了什麼嗎？」

「我們可沒幹什麼。」老人忙回。

「那就是霍馳幹了些什麼是嗎？」霍慎淡淡開口，帶了點不容置否的口吻。

「你哥哪能幹什麼，再說了，那可是你親生哥哥，你怎麼就不盼著他點好？」霍疾聲厲，拄著拐杖往地上跺了兩下。

霍慎冷著臉看了一眼，慢慢地回：「正不怕影子斜，他要真沒做什麼最好，做了什麼我也保不住他，如今我只是長禮的一名普通教師而已。」

霍被氣得不輕，咳嗽得上氣不接下氣，但儘管這樣還是端著架子怒道：「老頭子你聽聽，聽聽這都是些什麼話啊——」

而霍爺爺只是嘆了口氣。

霍慎在嘆氣中開了門揚長而去。

「昭昭。」霍只能轉過頭來看霍昭，似乎想說點什麼，而霍昭低頭玩著手機打斷了接下來的話。

「，我和同學約了學習，先走了。」

與江川的冷清不同，江市的街道熱鬧非凡。

道路兩旁的路燈一排排整整齊齊地了幾面小國旗，而樹上張燈結綵掛滿了小小的二極小燈泡，一閃一閃正發著，公園裡一角阿姨們正跳著廣場舞，隨著音樂節拍而擺著，整齊有序，所以也算不上擾民，而人民廣場上志願者們組織著中秋活，節目主持人著質量不太行的話筒，說話間夾雜著一噪音。

霍昭站在人群外，勉強才能分辨出那人說——「家人組團來後面拍照，五元一張，憑藉照片可以領一份中秋小禮品啊！」

而此刻在江川老年活中心待著的明黎，百無聊賴地玩著手機上的數獨小遊戲。

「叮咚——」特別關心的提示音響起，點開那人的空間，一條最新的態圖片顯示在最上方。

燈火闌珊的街道，川流不息的人群，不知有意還是無意拍到的廣場一角——幾個玩偶扮相的人們佇立著，未乾的水漬里倒立著的年的影子......

而配字被打了引號，簡簡單單地兩個「鬧劇」二字。

明黎將圖片小心地保存了下來，然後不留痕跡地刪除了訪客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