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的榮華路》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腳步聲由遠而近,初時有些虛浮,但一進了門,便立即從容淡定起來了。

不慢的腳步聲往殿而來,隨即,用金線繡了如意吉祥紋的緞簾子被猛地掀起,一個高大修長的影出現。

端坐在榻沿的紀婉青聞聲去,正正好對上一雙黑亮有神的眼眸。

高煦無半分醉意,此刻眼神銳利而幽深,一溫潤和熙也不見,與先前所見判若兩人。

意料之外,理之中。紀婉青立即了然,這才是太子的真面目,所謂溫文和熙,不過就是表象罷了。

瞬間眼神匯之后,紀婉青已微垂眼瞼,起領著一屋子丫鬟婆子上前,迎接問安。

“妾見過殿下,殿下萬安。”

高煦“嗯”了一聲,起后,隨手揮退諸仆。

何嬤嬤見狀,立即領著梨花一眾人無聲退下。

這一點,紀婉青在出門子前,曾經與母等人商議過,主仆一致認為,若無異常況,太子揮退眾人的話,們不必猶豫,應立即退下。

畢竟,進了東宮后,這位才是大老板。

須臾,殿便僅剩下紀婉青與高煦二人,他們對彼此不悉,一時沒作聲,室陡然安靜下來。

殿落針可聞,紀婉青格外敏銳,偏距離高煦很近,那陌生而醇厚的男立即濃烈起來,心跳微微加快,忽覺地龍燒得有些熱。

這寂靜不能持久,不然肯定得演變尷尬,大老板沒有說話的意思,紀婉青只得自己打破僵局,剛好瞥見小方幾上的茶壺,便道:“殿下喝了酒,妾去倒杯茶。”

說著,已經舉步往小方幾而去,提起暖籠里的白瓷茶壺,倒了一杯釅釅的溫茶。

之時,高煦已于紫檀木太師椅上落座,紀婉青款步上前,遞上茶水。

高煦接過,卻并沒有喝,只拿在手里,用大拇指微微挲茶盅外壁的青花紋樣。

他在宴上喝了酒水,剛才又飲了一盞解酒湯才進門,此刻完全沒有喝茶的,端詳青花紋茶盅片刻,視線再次落在面前上。

紀婉青并不了解況,不過他這個行為,卻給了一個臺階,靈機一,立即福道:“殿下,茶水是宮人送來的,很干凈。”

“妾對殿下并無毫歹意。”

這話夸張了,太子是一國儲君,誰敢明目張膽往他飲食里下藥?畢竟太醫署不是吃素的,一旦查出來,這等嚴重侵犯王朝威嚴的事,千刀萬剮再誅滅九族也是輕的。

這只是紀婉青坦白心跡的一個階梯。

這三個月以來,一直反復思慮日后該如何事,紀婉青認為,進了東宮后的首要任務,必是向太子表明自己絕無二心。

是太子妃,要在東宮立穩腳跟,不說完全得到太子信任,最起碼也不能讓他反

此事越早越好,紀婉青在大婚當夜窺得機會,也不遲疑,立即深生一福,懇切道:“妾殿下明鑒。”

這般開門見山,倒讓高煦難得詫異,他抬目,對上一雙萬分認真的眸。

這確實是一個很聰敏的子。

高煦眸底閃過一欣賞,也好,他亦借機表明態度。

“孤希你說的是真話。”

他抬手,扶起紀婉青,讓在方幾另一邊的太師椅坐下,方緩聲道:“你本是忠良之后,靖北侯紀宗慶鐵骨錚錚,為人所欽佩之,孤不愿為難他下之,日后,你只要安分守己,這清寧宮并非沒有你一席之地。”

“假若,你反而行之,那……”高煦眸中厲芒一閃,剩下那半截子話并沒說下去。

紀婉青已聽得萬分明白,心中放下一顆大石,太子明理,實屬大幸。

高煦聲音一頓下,毫不猶豫,立即舉起左手,“我紀氏婉青在此立誓,此刻及日后,對殿下與東宮不起毫歹意,若有違者,當碎骨,不得好死。”

打鐵趁熱,表忠心一事,一貫需要及時與力道足夠。時人敬畏天地,對起誓一事萬分看重,紀婉青誓言擲地有聲,強勢地表現了的決心。

果然,高煦眼神有了些許變化,銳利已收斂不,染上溫和,他滿意頷首,“這般極好,也算不墮你父親威名。”

高煦執起茶盅,低頭淺啜了一口,表示了對紀婉青的初步信任。

第一階段的接,取得了讓二人都滿意的果,紀婉青大松了一口氣。

這開局很不錯,后方穩定,便能全神貫注應對紀皇后了。

紀婉青略略分神思索間,高煦卻已放下茶盅,站起往殿門方向而去。

瞬間回神,大驚失,他這是不留在新房睡?

這可不得了。

古代房,是要驗證新娘子貞潔的,方法就是在喜床上放一張干凈的大帕,新婚夫妻敦倫之后,落紅便會留在帕子,這帕稱元帕,隔日婆家是要派人取走驗看的。

普通人家尚且如此,更何況皇家?

紀婉青學習的大婚禮儀流程中,其中便有這一項,嬤嬤反復告訴,說敦倫時要在元帕之上,否則落紅留在其他地方,會很麻煩。

落錯了地方,都這般麻煩,更何況是沒落?

要是高煦真走了,恐怕事后即便真能證明自己清白,面掃地,淪為笑柄了。

這規矩對子很苛刻,讓人極為厭惡,但世如此,非一人之力所能改變,若無法與之抗衡,和同塵方是上策。

紀婉青既然被賜婚,又進了東宮,對夫妻之事早已有了心理準備。不就是一層嗎?太子乃人中之龍,這般一想,也很容易過去的。

但問題是太子好像不大配合。

紀婉青一急之下,趕兩步拉住高煦的手,“殿下,你……”

高煦回頭,對上一雙滿是急眸,他轉頭瞥一眼殿門簾,明悟,他挑眉,“孤先去洗漱。”

在太師椅這邊去,屋門簾與洗漱隔間是同一方向,紀婉青這是會錯意了,高煦并沒讓新娘子獨守喜房的意思。

紀婉青繃的心弦立即一松,危機解決,臉上火辣辣的,手里拽住的大掌瞬灼熱萬分,忙不迭松了手,吶吶道:“呃,妾這是,這是想伺候殿下梳洗。”

擺了一個大烏龍,其實恨不得找個地鉆鉆,可惜并沒有,于是只得佯作鎮定。

紀婉青面子功夫過關的,反應又快,聽著確實像這回事,不過,頰上的緋紅還是出賣了

頭頂傳來一聲輕笑,高煦微微挑,“不必了,孤自個就好。”

他轉邁開大步,進了隔間。

不多時,里面便響了水聲,紀婉青頹然坐回太師椅上,用手捂住發燒的臉。

該不該苦中作樂地想,這曲雖尷尬,但卻意外讓氣氛輕松起來,空氣中的陌生與繃已不再。

時間仿佛過得極慢,又似極快,紀婉青胡思想一陣,隔間的門簾子便一掀,洗漱妥當,換了一暗紅常服的高煦便回了屋。

紀婉青“騰”一聲站起,袖擺到小幾上的茶盅,發出“咯”一聲輕響。

很寂靜,這響聲頗為突兀,高煦聞聲看過來,眨了眨眼睛,干道:“殿下,我伺候您寬。”

將要與一個陌生男人那啥啥,紀婉青其實還是有些張的,上沒幾次的新自稱“妾”,倒是給忘得一干二凈了。

高煦沒在意,頷首道:“好。”

說話間,他已行至雕螭紋的座屏風前幾步位置,站定。紀婉青微吁一口氣,定了定神,款步上前。

高煦微微俯,低下頭,抬手替他取下頭頂束發的嵌寶紫金冠。

這個男人很高,即使他已經頗為將就,但紀婉青仍需要踮起腳跟才好繼續手上作,兩人距離十分近,醇厚的剛氣息再次嚴圍繞

紀婉青余瞥見他的眉眼,這男人眼線格外深濃,斜斜往上挑了開去,為他清雋的五增添人英氣,卸去偽裝,這雙黑眸看著總是格外犀利,仿佛一切在他眼前都無所遁形。

不知何時,這雙幽深的眼眸已經盯著,靜靜的,深深的,燭映照在他的眼睛上,熠熠生輝。

剛與紫金冠結束斗爭的紀婉青唬了一跳,猛地收回手,剛取下的紫金冠沒拿穩,“啪”一聲落在花開富貴紋厚絨地毯上。

“殿下,我……”

紀婉青要告罪,但說到一半便戛然而止,因為高煦一雙手臂已經圈住

反應思維更快,軀瞬間繃,仰頭,纖手抬起,抵住他的膛。

地龍燃燒著,屋里暖烘烘的,高煦只隨意披了件單薄袍子,紀婉青隔著薄薄兩層布料,能清晰覺到他膛結實

沒空分神去想,為何一個久病之人,軀會這般健康結實。此刻心跳加速,“砰砰砰”的響聲仿佛就在耳邊,只瞪大眼睛,一瞬不瞬盯著他。

高煦早已發現,他的太子妃有一雙極的眼睛,只是他不知道,這雙眸子還能這般人心。

一雙眸黑白分明,專注盯著人時,仿佛盛滿了星,點漆瞳仁清晰倒映著他的影,仿似目中只有他一人。

高煦眸暗了暗,他緩緩收手臂,鼻端幽幽清香愈發明顯,掌下讓他目中波濤漸起。

他是個生理正常的男子,雖一貫排斥太過接近,但賜婚三個月時間,也給了他足夠的時間調整心態,接了紀婉青將是他的妻子一事。

一旦心里接了,后面的事就簡單多了。

高煦手臂一,紀婉青便回過神來,深深呼吸兩下,放松撐住他膛雙臂的力道,緩緩俯,側臉靠在他的肩膀

高煦垂目看,見眸微微閉合,乖巧地偎依在他的肩窩上。

他俯展臂,將橫抱而起,幾步行至喜榻邊,將懷中佳人置于大紅鴛鴦錦被之上,覆而上。

新婚妻子在懷,溫香,高煦一貫的從容淡定終于出現裂,他垂目凝視眼前如玉,緩緩俯,薄兩瓣淡

殿溫度逐漸攀升。

燈火搖曳,疾風急雨,待平息紀婉青已乏力彈。

閉目,急急著。

高煦的手無意中的背部,紀婉青舒服輕哼兩聲,他側頭凝視片刻,緩緩將摟進懷里,修長大手輕的背部。

這般安良久,紀婉青呼吸終于平靜下來,不過依舊乏得很,子也不太舒適,只懶懶閉著眼。

其實,按照規矩,紀婉青此刻該起來伺候太子殿下穿梳洗的,但高煦明顯不以為意,就不為難自己了。

“喚人進來伺候?”高煦垂目,目是的發頂,以及帶有紅暈的側臉。

他聲音微帶暗啞,卻很溫和,不是平時那種無可挑剔的溫潤,而是真正的和

兩人經歷了初次,不得不說,這種極致的親,很能有效拉近新婚夫妻的距離,即便從前素未謀面也一樣。

此刻高煦對懷里人的覺,與之前有了些許差別。

“好。”

紀婉青輕輕應了一聲,他的詢問,表示了尊重,不會傻得破壞此刻和諧,依舊靜靜偎依著他。

兩人略說幾句,高煦松開,翻下了榻,披上寢,并揚聲喚人進來伺候。

外面廊下,以張德海何嬤嬤為首的兩群人,早已提著熱水巾子等事等候良久,一聽里頭主子傳喚,忙上前輕輕推門,準備進殿伺候。

“輕著些手腳。”

張德海伴隨太子長大,對主子日常習慣頗為了解,他一聽高煦聲音,便知道主子非但沒有不喜,心反倒不錯。

這顯然是新任太子妃的功勞,張德海本來對紀婉青觀就不錯,此時又添上一筆,他舉步時,不忘囑咐后面的小太監,唯恐驚擾了里頭的主子們。

里面高煦聞聲,卻蹙了蹙眉,他掃了一眼喜床上,紀婉青眸微閉躺在床上,上蓋了大紅錦被,香肩半

他很清楚,錦被下的軀,是一不掛的。

“張德海,你等在外面候著即可,無需進來。”

張德海聞言傻了眼,不過好在他反應極快,堪堪將已門檻的左腳收了回來。

“都站住,都給咱家站住。”張德海雖不明所以,但執行力還是很強的,他立即低聲喝住后一眾太監,命他們就熱水等事一并給何嬤嬤等人,一同拿進去伺候。

何嬤嬤沒留意太多,惦記著自家姑娘,匆匆進了門,按捺住子給太子行了禮,便往急急喜床方向奔去。

“嬤嬤,我不疼的。”

何嬤嬤抖開一件簇新寢,小心掀了錦被,忙給紀婉青披上,就這麼瞬間功夫,就看見主子上或深或淺的斑斑痕跡。

高煦是氣方剛的年輕人,積攢已久,初次上陣不免難以自控,急風驟雨折騰兩回,才堪堪住了手。紀婉青白皙細,他作重了些,點點紅梅難免就留下了。

自家姑娘被千萬寵呵護著長大,時調皮磕破點兒油皮,侯爺都要心疼半天,何嬤嬤雖知男事難免會如此,但一時也心疼萬分。

甚至暗暗責怪高煦不知輕重。

母的心思,紀婉青一眼便知,忙低聲安道:“嬤嬤,我一點不疼。”

這句話,該安的人沒安到,倒是一直站在床前的男人聽了,眸深了深。

他看向剛好波一轉,也對上他的視線。

 

;這男人目有些深意,紀婉青熱往頭上涌,頰發燒,險些口而出“我其實很疼的”,好在最后關頭,理智制止了

高煦視線在緋紅的頰定了定,隨即下,落在微微敞開的凌襟口上。

紀婉青順勢垂目一瞥,點點紅痕,或深或淺,往下蜿蜒而去,沒匆匆掩上的

腦海中忽地浮現方才的親纏綿,面上火熱更甚,就著何嬤嬤等人攙扶,落荒而逃,急急進了隔間浴房。

仍有些刺痛,落地時秀眉微蹙,作頓了頓,高煦見了,便吩咐道:“把榻旁的匣子拿進去。”

喜床邊放著一個黃花梨小匣子,里面裝著一些藥。皇宮里頭有各種良藥,其中就包括床底上的,主子們承了雨后,若是不適,正好能消腫止痛。

梨花應了一聲,忙命人把匣子一同捧進去,自己則留在屋,打算伺候高煦。

太子殿下伺候的人沒進門,梨花也不打算讓其他人上,畢竟太子份尊貴,唯恐其他人浮了心思,因此哪怕心中犯怵,也著頭皮上前。

只是高煦卻拒絕了,“不必。”

自從七年前起,他便將伺候的全換太監,紀婉青是他必須接的,他便督促自己調整心態,如今換了其他人,他仍下意識排斥。

天潢貴胄如高煦,不喜便罷,沒必要勉強自己。

話罷,他轉出了殿,喚張德海等人進來,到另一邊的次間梳洗。

梨花懵了片刻,不過很快拋在腦后,急急趕進隔間,伺候家姑娘去了。

何嬤嬤已經在伺候紀婉青沐浴了,輕手輕腳水,忍了又忍,終究心疼道:“殿下太不憐香惜玉了些。”

雖高煦沒見進來,但的聲音依舊得極低。

熱水蒸騰,紀婉青子疲乏,本已歪著腦袋昏昏睡,聞言睜眼道:“嬤嬤,其實太子殿下已經不錯了。”

說的是老實話,現在這況,比大婚前預料的好上太多,太子明理,態度也算不錯了,紀婉青是滿意的。

畢竟賜婚之事齷齪重重,要求實在不能太高。

紀婉青捫心自問,易地而最多也就能做到他這般而已,更好是不可能了,畢竟這防備之心,不可能一照面便盡去了。

拍了拍何嬤嬤的手,笑道:“以后會好的。”只要能把紀皇后應付妥當了,以后必然會更好。

這點難的,但紀婉青很樂觀,畢竟集中炮火應對一個,比兩面開戰好上太多。

沐浴完畢后,紀婉青子,何嬤嬤打開那個黃花梨匣子,從里面撿出一個白玉盒子打開,挑出里面淺綠明的藥膏子,給主子細細抹在上紅痕上。

其實這類型藥膏子,紀婉青陪嫁也有,不過功勛世家肯定及不上宮里的好,淡綠膏子一抹上去,立即一陣清涼,微微的痛意全消。

這膏子全可用,抹了一遍,吁了一口氣,子終于輕快起來了。

回到殿,高煦也洗漱結束剛進了屋,紀婉青便揮退何嬤嬤等人。

“歇了罷。”高煦率先往床榻行去。

紀婉青本來以為自己會難以睡的,因為有點兒認床,但實際上,事后的疲乏,讓沾枕即睡。

高煦卻暫無睡意,酣暢事過后,他神有些,加上一貫獨眠,伴突然多了一個人,他頗為不習慣。

伴人呼吸變得均勻綿長,他側頭,龍喜燭昏黃的過帳幔,朦朦朧朧在的臉上撒了一層,眉眼如畫,人如玉。

視線在兩瓣紅微微一凝,他收回目,希言出必行。

一切古代貴應有的技能,紀婉青多年來已掌握得爐火純青,行走舉止,優雅形容。只是唯獨還有一樣,仍有所欠缺。

這便是的睡姿。

古代世家連睡覺也有要求,平躺臥在床榻上,雙手置于腹之前,從睡下到晨起,姿勢毫無變化。不拘男,要求都是一樣的。

紀婉青沒做到,不過著,應該很多人都這般,畢竟小時候早早奔到父母屋里時,有時會到二人摟抱在一起睡。

本來這點無傷大雅,畢竟外人不知,不過現在大婚后,問題就來了。

高煦睡姿很標準,天未亮睜眼后,他卻發現他的太子妃并非如此。

紀婉青蜷一個蝦米狀,睡夢中察覺右邊溫度更高一些,便努力往熱源靠近,這般挪著挪著,便偎依在高煦側酣睡了。

高煦沒有推開,他靜靜躺著,這種覺很陌生很奇妙,從來未有過,一時不知該怎形容。

他驟然憶起時母后所解釋的妻子之義,說是他的家人。

這念頭一閃而逝,瞬間被高煦揮去,畢竟紀婉青還要面對皇后,日后發生何種變化亦未可知,家人一詞,不可輕易予之。

高煦很理智,不過,這一閃而過的念頭,卻到底留下些許異樣痕跡。

他靜靜垂目,注視紀婉青恬靜的睡,眸莫名。

殿門“咿呀”一聲輕響,張德海輕手輕腳往里行來,“殿下,殿下,您該起了。”

平日,張德海都是往榻前去的,不過有了昨日一事,機靈如他卻不再往里面湊,只隔著帳幔低頭輕喚。

半響,里面傳來高煦低沉的聲音,“孤知道了。”他話語如往常一般不疾不徐,顯然早已清醒。

兩人說話并沒有吵醒紀婉青,倒是高煦一就醒轉過來。睜眼一片火紅,有些懵,眨了眨眼睛緩了半響,才想起,自己已經大婚了,現在正東宮。

稍一抬頭,正好對上高煦一雙漆黑銳目,紀婉青眨眼睛,輕聲喚道:“殿下。”

認為,適當和一下態度,有利于陌生的新婚夫妻相

果然,高煦態度也溫和了些,他輕“嗯”了一聲,道:“時候不早,該起了。”

今天是大婚后頭一天,該做的事很多,一大早要先隨高煦去拜見帝后,接著還要謁太廟,最后還得接群臣命婦朝賀。

一連串事妥當以后,這太子妃才算正式走馬上任。

紀婉青腦仁兒有些疼,不過卻不得不打起神,抓時間著裝整理。

今天要穿的是大禮服,也就是翟,深青,繡有栩栩如生的翟紋,足有一百多對。這禮服與婚服有一個共同特點,就是一樣繁復沉重,天未亮起折騰許久,才算穿戴妥當。

今日紀婉青上了濃妝,力求端莊威儀,最后戴上九龍四冠,才算堪堪打理停當。

同樣沉重一,紀婉青今天比昨天吃力多了,一來已勞累過一天,二來昨夜經了人事,雖用了宮制藥膏子,但仍有些許不適。

邁出后殿高大門檻時,有些吃力,領先一個位的高煦停下,回站定略等。

他目平和,神態溫熙,已恢復平日溫文太子形象,紀婉青昨夜今晨之見仿若幻覺。

對于太子,紀婉青眸閃過一抹喜意,抬眼往他一瞥后,又微有意垂首,將一個剛進門的年新媳婦演繹得恰到好

心中卻清明,波瀾不興。

高煦將的表現盡收眼底,若非關注一段時間,又經過昨夜深,他未必不可能信以為真。

他目發頂停留一瞬,表面不,溫聲道:“走罷。”

話畢,高煦轉繼續前行。

小夫妻二人分別登上轎輿,轎簾閉合,將昨夜又起的飄雪擋在外頭,前呼后擁往泰殿而去。

到了泰殿,高煦攜紀婉青,里面皇家宗室員已經到齊了,二人份最高,剛了禮,便聽見傳唱太監高聲道:“皇上駕到!皇后娘娘駕到!”

紀婉青謹守務府嬤嬤教導的規矩,垂首低目,立即俯見禮,眼觀鼻鼻觀心,絕不四瞥。

一陣擺微微挲的悉率聲過后,上首傳來渾的男中音,“諸位免禮。”

紀婉青微微挑眉,這皇帝的聲音,聽著倒與溫文沾不上邊。

事實上猜測得不錯,等屬于的一連串朝見拜禮結束后,趁著皇后笑語:“陛下,太子妃端莊賢淑,陛下英明,選了個好兒媳。”

紀婉青余便往上首瞥去。

只見一明黃龍袍的昌平帝生得廣額闊面,燕頷深目,蓄了短須,天生微有卷曲,長相頗侵略。他腰膀圓,材高大,本來是個偉岸中年男子形象,只可惜他雙眸有些渾濁,神態難掩傲睨,將這一切破壞了個殆盡。

昔日高傲的紀皇后,此刻放低姿態,笑語晏晏地湊趣著,昌平帝哈哈大笑,顯然對皇后恭維頗為用,他斜倚在寶座上,捻了捻頷下短須,“皇后也有功勞。”

這顯然是個頗剛愎自用的皇帝,看著與優寡斷毫不沾邊。

紀婉青瞬間了然,在這麼一位皇父底下當太子,頗為不易,難怪高煦多年來一直披著和熙溫潤的外,盡量降低自己外表的攻擊

瞥一眼邊的高煦,上面兩位談起這敏話題,他雖未見笑意,但神亦無不悅慍怒。

這位也是厲害人,偽裝十多年不見破綻,并且功在這麼一位皇父手底下發展出勢力,并茁壯長,到如今已固。

自認本領不大,大老板態度看著還行,還是好好干好本職工作吧。

這時候,紀婉青敏地發現對面有人盯著自己,循著過去,見是個親王妃服飾的年輕子。

挑眉,能站在皇子妃位置的,又是這個年紀,除了紀皇后親兒媳魏王妃以外,別無他人。

因太子妃人選遲遲未能定下,排行第二、第三的魏王陳王都先一步賜了婚,魏王妃去年進了門,而陳王的婚期則在明年。

這位魏王妃是個杏臉桃腮的人兒,顯然不大將紀婉青這太子妃放在心上,與對視片刻,方若無其事移開視線。

紀婉青也不覺得奇怪,畢竟在紀氏特別紀皇后一黨眼中,就是一個家族棄子,功用就是占住太子妃位置,不讓東宮增添勢力,然后再發展為一顆大釘子,必要時發揮功用,如此而已。

“……,你日后要好生照應太子起居飲食,打理好清寧宮務,讓太子可以專心朝政,輔助陛下,無為務分神。”

最后步驟,為皇后應訓懈一番,但紀皇后面帶微笑,神態親昵,無一不宣示對新“兒媳婦”的滿意。

所有目落在紀婉青上,未見親熱,也不顯生疏,只恭謹應道:“臣妾謹遵皇后娘娘教誨。”

瞥見高煦,他神依舊不變,紀婉青心下平靜,昨夜開局不錯,堅定認為,一時的困境,不代表長久。

“看來皇后對太子妃很是滿意,日后必能好生相。”昌平帝對暗洶涌恍若不覺,捋須一笑,還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顯然對賜婚很是滿意。

“這是自然,陛下慧眼如炬,給尋了個好兒媳。”逢迎皇帝,紀皇后是一把好手,立即轉移視線,側頭附和,妙語連珠幾句,再次功讓昌平帝開懷大笑。

下面很安靜,大殿中唯聽見帝后兩人聲音,這時候,卻有人話道:“陛下,太子殿下與太子妃該去謁見太廟了,誤了吉時便不大妥當。”

說話是個四十歲上下的貴婦,坐在公主席位最上首位置,打斷了帝后談,依舊一臉自然。

紀婉青微一思索,對方應是先帝的小妹妹,安樂大長公主。

先帝為皇子時,因機緣巧合養在皇后宮中,皇后多年無子,對先帝視若己出,母子頗佳,而這經歷出,也是先帝能最終登頂的重要原因。

皇后本以為此生無子緣,不想在剛登上太后寶座時,竟發現自己老蚌生珠,懷了腹子,不顧,堅持要生下腹中骨

這就是安樂大長公主了,太后年紀不小,產子損傷很大,沒兩年就薨了。

先帝很疼惜自己的小妹妹,安樂大長公主地位超然,一直延續至今。

也就是了,否則以昌平帝平日秉,無人敢在他興頭上話打斷。

因太子同樣年喪母,安樂大長公主傷其類,頗為憐惜,自時起便常照拂一二,如今又出言相幫。

實在不怎麼瞧得上紀皇后的行徑,說話時,甚至把對方給忽略了。

不過對于這位大長公主,紀皇后吃點癟也只能認了,因為昌平帝相當給小姑母面子,他聞言已收了笑,贊同頷首,“確應如此。”

他又呵斥邊的總管太監孫進忠,“你這奴才,也不知道提醒朕。”

平日頗為倨傲的孫大總管,如今點頭哈腰,“奴才有罪,請陛下責罰。”

實際上,作為伺候的人,孫進忠更了解皇帝,誰敢在他興頭時打斷?大約除了安樂大長公主,也沒其他了。

當然,昌平帝肯定不會沒注意謁太廟吉時的,這鍋只能是“疏忽”的孫進忠背上。

“好了,煦兒趕領紀氏過去罷,莫要耽誤吉時。”昌平帝站起,“今日便散了罷。”

泰殿散了以后,高煦二人立即趕去謁太廟,等一連串繁復跪拜結束,紀婉青之名最終被記上皇家玉牒,為太子嫡妻。

匆匆從太廟回來后,接著又接了群臣命婦朝拜。

折騰了一整天,到了暮初現之時,好不容易完事了,小夫妻終于能折返清寧宮,好生歇一歇。

這一整天力勞不間斷,高煦還好,雖表面“因疲憊略不適”,但實際并無大礙;而紀婉青卻累得頗為厲害,潔的連妝也沒有卸,一進門就歪在塌上。

歇了約一刻鐘,紀婉青才緩過氣來,高煦看向,“卸了梳洗一番,先用膳罷。”

紀婉青立即點了點頭,中午基本沒吃什麼,早就得前后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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