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錢這會兒的確已經吃得差不多了。

桌上的菜雖然已經一片狼藉, 可散伙飯這種事重點從來不是吃飯。餐廳的服務員上了一箱又一箱的酒，所有人都已經喝嗨了, 連平時不酒的錢錢也氣氛染, 喝了幾杯啤的。

眼看聚會結束的時間還早呢, 就出去上廁所。

等上完廁所出來，正巧看到陸青石站在洗手池邊上洗手，不由一愣。

吃飯的時候, 知道陸青石一直在看，但一直無視了他的目。這會兒的第一反應也是要不別洗手直接出去算了，不然真有點尷尬。但也就猶豫了兩三秒鐘，深吸一口氣，還是朝著陸青石走了過去。

陸青石洗手洗得很慢,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在等。

錢錢在水池邊上站定，擰開水龍頭, 水嘩嘩地流出來。

“對不起啊, ”說, “如果我昨天說的話有什麼讓你不舒服的地方, 對不起。”

陸青石原本正在手，聞言作停住了。

過了片刻，他關掉了自己的水龍頭, 搖頭：“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

錢錢有些驚訝地扭頭看向他。昨天最后掛斷電話的時候, 陸青石沒有給明確的答復, 而且覺得到, 陸青石其實很不開心的這種事, 換了誰也不會開心吧

“昨天晚上我沒有睡著，一直在想你說的話。”陸青石苦笑了一下，“其實來之前就想跟你說了，但一直不知道該怎麼說出口。對不起，很對不起。我沒想到我的行為會給你帶來這麼大的困擾。真的，我真的沒想到”

他解釋著解釋著有點急了，說話都打磕：“我、我沒有壞心眼的，你相信我”

錢錢怔了怔，笑了起來：“嗯。我知道。”

陸青石的表還是很糾結。

“我知道你沒有壞心。”關掉水龍頭，把手干，笑道，“我理解你。也謝謝你能理解我。”

這話讓陸青石狠狠一怔，眉擰一團，心也擰住了。

明明是他一直自私地沒有考慮到錢錢的，卻讓錢錢一再地對他道歉。自己到底都干了些什麼啊

如果說來之前他還有一點猶豫今晚的行，那他這一刻是真正發自心地決定放棄了。喜歡一個人，即使不能為做什麼，可至也應該不要做讓為難的事。

陸青石深吸一口氣，下定了決心地開口：“謝謝這句話這也應該由我來說。謝謝你昨天晚上肯告訴我你的想法，要不然我真的沒意識到自己的做法有多愚蠢。”

他頓了頓，又接著道：“還有，謝謝你今天來了。我本來特別擔心，如果你因為躲我而不來，我我一輩子都會覺得自己是個混蛋的。”

錢錢默然幾秒，搖了搖頭，然后笑了。

突然又想起昨天韓聞逸跟說過的話。韓聞逸說，真誠永遠比逃避有用。有的人暫時不理解我們，但不代表他們沒有能力理解。所以，把自己的說出來，給他們一個理解的機會。

于是現在和陸青石站在這里，一笑泯恩仇。

“唉，這麼掏心掏肺的說話真不是我的風格，再說下去我皮疙瘩都快起來了。”又恢復了往日的嬉笑，朝大堂走去，“行啦咱趕回去吧，等會兒估計還有點心呢，別讓人給搶了”

陸青石看著的背影，臉上逐漸出一個釋然的笑意，也快步跟了上去。

回到飯桌上以后，錢錢跟人聊著天，偶爾能覺到陸青石又在看。不再無視他的目，大大方方地回他一個友善的笑容。

正跟同學頭接耳說著話呢，忽聽隔壁桌傳來一聲響亮的嚎哭聲：“哇”

眾人的目全被吸引過去。

嚎哭的是班上的一個生。坐在班長的旁邊，班長一臉的手足無措，也不曉得拿張紙遞給人家下眼淚。

生哭了一會兒，緒不再那麼激，開始搭搭地說話：“班長，從開學第一天我注意你。四年了，整整四年了”

全班同學都很吃驚。那是一個很文靜的生，平時一直不聲不響的。今天散伙飯上，喝酒喝多了，一下把憋在心里的話全吐了出來。

“我可能下個月就要回老家了，”生泣著，淚眼朦朧地向班長，“以后我們還有機會再見嗎”

班長不知是否酒力上頭，臉已經脹得通紅。數秒后，他鼓

足勇氣，大聲道：“我也喜歡你留下來別回去好嗎我想跟你在一起”

生愣住。沒有給出任何回答，直接撲進了班長的懷里。兩人用力抱作一團。

飯店大堂里安靜了數秒，眾人發出熱烈的鼓掌聲和歡呼聲

散伙飯上有個不文的規矩，這四年下來如果有什麼藏在心里的話都要講出來。喜歡也好，討厭也好，矛盾也好，誤會也好。一來大家從此以后很難再見了，埋在心里總是個憾；二來散伙飯上大多數的人都會放縱地飲酒，在酒的驅使下，人會變得比往日更大膽許多。

有班長和那生的開頭，散伙飯也就正式進了“說心里話”的環節。

人們舉著酒杯從座位上離開，朝自己想要說話的人走去。

有一杯濁酒泯恩仇的：“其實我以前不太喜歡你，覺得你這人口無遮攔，特討人嫌。不過后來跟你了，發現你心眼還是好的。希以后你講話的時候能多考慮下別人的。這杯酒敬你”

有依依不舍的：“我跟你睡了四年的對床，你也是我這四年最好的兄弟。以后有什麼事，一定來找兄弟開口。我希咱的一輩子都不變”

有放下架子的：“那天跟你發脾氣是我不對，我當天晚上就后悔了，就是一直擱不下面子跟你道歉。我怕今天再不說我怕沒機會說了。對不起，都是我不對。這四年你對我的好我一件都沒忘記。這杯酒我干了”

有人抱在一起嗷嗷大哭，有人杯換盞笑逐開。

然而滿堂的熱鬧一瞬之間安靜了下來飯店大堂的燈突然熄滅了原本明亮的飯店里變得一團漆黑。

黑暗只持續了短短的兩三秒，有人高聲道：“開燈”是陸青石的聲音。

又過數秒，燈全都打開了。

滿屋子的人，有人心知肚明，有人一臉茫然。

“剛才什麼況停電了嗎”

“大家對不起啊，”陸青石一臉愧疚地站起來，“是我跟這里服務員通的時候出了點問題，所以他們剛才把燈關了。沒事了沒事了，大家繼續。”

他前幾天就安排好了，飯店的服務員到點兒了會幫他關燈，然后幾個同學一起幫他點蠟燭，他會趁機向錢錢表白。但是這個計劃他已經放棄了，剛才也去通知服務員取消了，可能服務員之間沒互相通知到位，還是有人把燈關了。

“怎麼回事”他的好哥們兒小聲問他，“為什麼讓開燈你又改主意了”

陸青石沒回答。他徑直朝著服務臺走去，不一會兒拿回來一大他事先買好了寄存在這里的玫瑰花。滿滿的大一束，足有九十九朵。

“哇”事先不知的同學們發出了驚嘆聲。

陸青石喜歡錢錢從來不是個，許多雙看熱鬧的眼睛已經開始往錢錢上瞟了。

然而陸青石并沒有把玫瑰送給錢錢。他剛才數了下人頭，全班二十幾個同學，加上來今天的老師，正好三十三個人。

他出三朵玫瑰花，先遞給了離他最近的哥們兒：“送你。”

他哥們兒本來還等著看熱鬧呢，哪想到熱鬧朝著自己來了，不由嚇了一跳，驚恐地護住自己的花：“你小子想干嘛”

“去你的，瞎想什麼呢”陸青石踹了他一腳，“給你三朵玫瑰花，代表咱的友誼生生世世。”

哥們兒一臉懵地接下他的花。

他不斷地從大花束里出三朵花，送到每一個同學和老師的手里。繞了一圈之后，他來到錢錢面前。

和對待所有人一樣，他遞了三支玫瑰給錢錢。

錢錢坦然接過：“謝謝你，陸青石。”

前面有不人在接花以后跟陸青石擁抱了。想了想，主張開雙臂：“哎，咱也抱一個吧。友誼萬歲。”

陸青石紅了眼眶。他走上前，輕輕抱了抱錢錢：“錢錢，謝謝你出現在我生命里。這大學四年有你我很高興。”

短暫的擁抱后，兩人分開。

“認識你我也高興的。”錢錢笑嘻嘻地說，“最后關頭不都該說點祝福的話麼我就祝你早日當上ceo，迎娶白富，走上人生巔峰哈哈哈哈”

陸青石看著，微笑，目滿是：“祝你幸福。”

過了今晚，走出這扇門，他們就要天各一方，各自為自己的人生繼續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