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年關，幽州城的百姓們已經開始準備年貨，切一刀買點面，再給家里閨小子扯塊布做裳。大街上到都是賣桃符竹小玩意兒的，街道兩旁占滿了攤位，滿街都飄著香甜的點心糖糕味道，引的小孩子鼻子嗅個不住，鬧騰著要買。

城年味漸濃，但幽州大營演武大比之后，武糧草總要清點清楚，定北侯還要安排過年各的巡防事宜，只能丟下新添的人滟滟，騎著馬往營里跑。

蘇溱溱頭一回失算，卻并沒有時間消沉，府里每日各種瑣事全都要報到這里，外院的管事后院的媽媽們都來回話，院子里站滿了等著回話的人，各家的年禮也要準備起來，還有過年之時侯府的宴會也要盡早籌備，甚至還來不及收拾自己凋零的心緒，便被侯府的日常瑣事給推著忙碌了起來。

滟滟倒是懂規矩，派侍候的小丫環來問候，說是要來向請安，但蘇溱溱每每想到在戲臺上的扮相，總好像囫圇吞了個核桃，還卡在了嗓子眼里，難得。

金守忠已經回營去忙，不必當著男人的面作戲，也不用表現自己的大度懂事，何必要見年輕漂亮的滟滟，借以提醒自己人老珠黃的事實。

到了此時，終于能在忙的口氣的功夫想起當年的姜嫻，侯府的正室夫人，在進府之后的前兩年也還一邊料理著府中瑣事，一邊親眼目睹與金守忠的恩日常。

后來生下世子之后，關起院門不再理會侯府之事，只專心教導兒子，是否早已萬念俱灰？

蘇溱溱忙著忙著，忽然怔怔落下淚來。

可真是報應不爽！

當年害得姜嫻郁郁而終，也終于有個人出現，讓品嘗姜嫻曾經品嘗過的苦果。

“派人去明軒堂為世子量裁過年的裳，多做兩套，備著世子年后見客。”干眼淚，吩咐邊的人去安排。

金不語的婚事不能再推了，而也不再是當年憨天真的，認為只靠年時代的份就能永遠跟表哥不離不棄過一輩子。

要做的是侯府真正的主人，替孩子們張羅婚事，替侯爺籠絡各將軍府里的眷，做好份之事，拿出正室的氣派。

至于那位滟滟姑娘麼？

——不過是個玩意兒。

蘇溱溱派去的繡娘到明軒堂，已經快到金不語早課時間，一口一個連吞了好幾個大蔥羊餡的小包子，又灌了一碗羊骨湯，支棱著胳膊催促繡娘：“快點快點，爺上課要遲到了。”

繡娘在侯府也做了六七年，聽過不世子逃課跟先生對著干的事，還從來沒聽說過世子勤好學，準備量完回去當新鮮事講給同伴聽。

哪知剛量完準備走，未料世子扯著一個吊著膀子的俊年過來：“來來，過年給他也做幾裳，到時候爺帶出去也有面子。”

繡娘躊躇：“可是蘇夫人沒提過……”們只做主子們的裳，下人裳自然有別人做，只做工不及們的致。

金不語不耐煩起來：“回頭跟高媽媽去支銀子，給他從里到外多做幾套，索連春天的一同做了，銀子不了你們的。”

世子雖然不大靠譜，但在侯府卻是個極為大方的主子，手握著親娘姜嫻的嫁妝跟先侯爺的私庫，是個不折不扣的小財主。

繡娘也著過年能給家里的孩子們多切兩刀改善生活，當即歡歡喜喜應了下來，替獨孤默量尺寸。

世子在旁嘮嘮叨叨叮囑了一堆，從面料到款式，到后來連繡娘都懷疑這人到底是世子邊的書僮還是侯府的主子，不過目掃過年沉默清雋的側臉，又閉上了。

侯府的丫環們都在四下里傳，世子邊來了一名書僮，雖然了傷還吊著膀子，但架不住臉長的好看，上有種不同于武人的溫雅從容，令不丫環們都悄悄了心，果不其然。

繡娘替獨孤默量完尺寸，紅著臉又瞧了他一眼，這才收拾東西走人。

金不語昨晚睡了個好覺，課后作業全都丟給吊著膀子的書僮，并且在對方抗議的時候適時拋出了：“只要你替爺寫了作業，明兒就帶你出府玩，爺說話算話！”

獨孤默不大相信的許諾，但長久被關在書齋也不是個事兒，只能著頭皮答應了下來，吊著膀子替趕了一個時辰的作業，這位大爺自己抱著本閑書在榻上睡的口水橫流。

今日上課，親自提著個食屜，獨孤默被捉弄的次數太多，深深懷疑世子爺昨晚騙他寫課業又被耍了，對說話也就了顧忌：“世子莫非是早飯沒吃飽，今天不在課堂上睡覺，改吃點心了？”

金不語拍拍他的腦袋：“小孩子好好說話！”

獨孤默最討厭別人拿他當小孩子看，況且他量并未完全長足，要比世子略矮一點點，相信假以時日他定然能在高上藐視狗世子，但不是眼前。

“別我頭！”

“怎麼啦？”狗世子的爪子又了上來，還笑的出一口白牙：“這小孩子脾氣恁大！”

獨孤默：“……”狗世子！

兩個人打打鬧鬧進了書齋，狗世子就換了一副面孔，恭恭敬敬將食屜放在先生面前，關切道：“外面天氣太過寒冷，弟子想著先生或許抵不住，便帶了一壺果酒過來，甜滋滋的跟飲子似的沒什麼勁道，但喝下去上能暖和一點，坐著講課便不會冷了。”

獨孤默眼睜睜看著狗世子打開食屜，還特別心的替先生斟了一盅酒奉上：“先生您嘗嘗，這酒我母親生前也常喝的。”

老先生不知就里，果然一飲而盡，咂咂意猶未盡，好學生金不語連忙又替他斟了一盅：“這酒是甜滋滋的吧？”

“倒也不錯，有果香。”老先生連喝三盅，眼神頓時帶了迷離之：“胃里暖暖的，真……真不錯。”

“那是。”金不語奉承著老先生連喝了六盅，在老先生趴在書桌上之時，才慢悠悠道：“先生有所不知，家母的酒量，那是可以跟外祖父拼酒的海量，這醉仙翁每次最多喝個六盅就有了五分醉意了，大冷天的，您老歇歇吧！”

獨孤默：“……那你還給他喝？”

金不語反手就甩鍋：“不是你想要出府嗎？本世子絞盡腦想了一夜，才想到這麼個好辦法。到時候就算是侯爺他老人家請了大夫來，也不能把先生貪杯說我給先生灌了迷藥吧？”

獨孤默：“世子難道不想出去？”

金不語：“外面天寒地凍，小爺在府里好吃好喝的呆著，跑外面干嘛去？”里說著，卻已經招手讓外面候著的親衛過來：“去找件厚服替老先生披上，再籠個火盆過來，守著些別著火，待下課之后送他回去。”

黎家兄弟倆一大早就出府去辦事了，今日跟著的是親衛賈三，笑嘻嘻道：“世子爺您放心出去，小的一定替您守好了老先生。”

金不語帶著獨孤默七拐八繞，到了侯府后院一圍墻邊，一把摟住了他的腰，在他耳邊叮囑：“別啊。”一個旱地拔蔥擰而起，另一手借著圍墻邊的樹枝一躍而上，站在了墻頭之上。

獨孤默還沒明白過來便已經站在了圍墻之上，被墻外撲面而來的冷風一吹，差點出聲，鼻端還能嗅到上的味道，好像雪后松樹的清香，也不知道高媽媽拿什麼香替熏的服，還怪好聞的。

金不語站在墻頭惡劣一笑，活是個強搶民的無賴，壞笑著說：“小郎君，你不如從了小爺我？”

獨孤默被惡心的一個哆嗦，下意識要與拉開距離，卻忘了自己在墻頭，急急后退兩步，才發現腳下踩空要掉下去了，頓時也顧不得面子，死死抓住了的腕子。

金不語反應極快，攬著他的腰從墻頭跳了下去，他耳畔是狗世子的輕笑，頓時耳尖作燒，心里恨恨大罵，落地之后急忙后退了幾步，慣之下一屁坐到了雪窩里。

后傳來抑的笑聲，獨孤默坐在雪窩里扭頭去看，才發現是黎杰跟另外兩名不認識的年，都穿著便服，似乎是為了在墻外面接應世子。

對方友好的扶起了他，還替他拍雪，邊笑邊小聲道：“世子爺又戲弄你了吧？反正他就是這種子，習慣了就好。”

獨孤默心道：不，我才不會習慣這個油舌的狗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