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這才發現自己的手還牢牢抓著楚杭的，等趕鬆開，才發現楚杭白皙的胳膊上赫然是已經有了個爪印，他的胳膊都被自己出了淤青。

譚音有些訕訕的：“沒想到我還怕死的，竟然把你抓這樣了，人瀕危時候潛力看來是無窮的……”

隻可惜楚杭像是不想看似的，仍舊側開了頭，隻留給譚音一個冷酷的側臉。

譚音還想說點什麽，就被撲過來的蔣一璐給抱住了：“譚音，你可嚇死我了！我以為你要嗝屁了！”

“……”

蔣一璐一邊說，一邊把剛從躺椅上拿來的浴巾往譚音上一裹，見譚音還有些迷迷糊糊的，趕把浴巾給譚音拉了點，蔣一璐低聲音道：“裹啊，快走了。”

段影菲一臉擔憂，立刻帶著哭腔走到了楚杭麵前：“楚杭哥哥，你可嚇死我了！剛才太危險了！萬一係在你腰上的繩子鬆了那怎麽辦，這就被海水衝走了。”

徐聿此時也丟開剛才牽引楚杭譚音的繩索，衝了過來：“楚杭，你沒事吧？”

楚杭沒開口，蔣一璐倒是冷嘲熱諷地對著徐聿開了口：“你要再力氣小點，他們就都嗝屁了。剛才看你沙灘排球在一堆加油吶喊的人麵前各種發力啊神采奕奕的，怎麽一到救楚杭的時候，你就心有餘力不足和腎虛似的了？”

徐聿平時都溫和紳士的，然而自從民宿烏龍一晚以後，他算是和蔣一璐杠上了，隻要一遇到蔣一璐，他平時一貫的風度翩翩就完全沒辦法維持，此刻的徐聿像一隻炸的獅子：“我就是因為打沙灘排球耗盡了力好嗎？！我腎虛？我徐聿會腎虛？！”他怒道，“還有，你怎麽知道我打沙灘排球時候神采奕奕了？這說明你肯定全程看我了，你這麽背地裏關注我，我看你對我是有邪念！”

“你這男人，腎不太好，自我覺倒是好。”蔣一璐不可置信道，“我對你有邪念？！我對譚音有邪念也不會對你有邪念！”

譚音：？？？

“太謝謝了！真的太謝謝你了！”

就在譚音滿頭問號還沒來得及說什麽之時，便見一對夫婦帶著剛才被救的男孩一起走了過來，孩子母親拉著孩子的手：“快，謝謝姐姐！要不是姐姐，你就被大浪給卷走了。”

孩子的爸爸配合著就給了孩子腦袋一掌，他惡狠狠地警告小孩道：“你下次還跑嗎？！跑就淹死你這小兔崽子！生出來以後盡給我添，真是個討債鬼！”

這男人說完，轉頭便對譚音出了笑容，他的聲音聽起來相當恩戴德：“同學，太謝謝你了，你們是哪個學校的？我給你們學校寫個謝信送個錦旗吧，另外，這是我的名片。”男人說著，就遞上了名片，“這是我們家的公司，是全國連鎖的，同學你畢業了隻要來找我，我們家公司適合的崗位你隨便挑……孩子太皮了，要不是你，這就真出事了！”

譚音接過名片，下意識道了聲謝。

“你謝什麽謝。”

楚杭的聲音冷冷地打斷了這友好的謝畫麵，他徑自從譚音手裏搶走了那張名片：“譚音，該道謝的不是你。”

楚杭麵冷地看向這對夫妻：“你們應該慶幸你們生在中國，這樣對小孩的監護不力即便造嚴重死傷後果，也不會被追究法律責任，甚至還能獲得別人的同，覺得孩子沒了怪可憐的。”

那人有些難堪：“我們……我們正好剛才有點事……”

“對，你們有點事，所以你們孩子的安危，這個責任就隻能丟給別人。”楚杭指了指譚音，語氣肅然，“如果今天為了救你們的孩子被海浪卷走了，你們還能這麽心安理得嗎？冒著生命危險救了你們本該看好的小孩，你們覺得塞個名片，給出一個虛無縹緲的允諾就做得很麵了？”

楚杭從來斂沉靜，他從不喜歡在公眾麵前高調，然而今天這一幕，他對這對夫婦的態度，甚至稱得上是充滿敵意，激烈的有些咄咄人。

而明明是比楚杭年長很多的中年人，麵對楚杭，竟然顯得有些唯唯諾諾：“這……我們……”

“你們不盡到做父母的責任，你們的孩子有可能會出事故；而你們的孩子沒出事故，那些去拚命救你們孩子的別人家的孩子，就可能出事故。”楚杭盯著這對夫婦，“你們該道的不是謝，是歉。”

“對……對不起……對不起同學，我們錯了……”

楚杭看了眼被爸爸打後眼淚汪汪的小男孩：“你們也該向你們孩子道歉才對。”

楚杭這話下去，周遭圍觀的人們也忍不住了，有幾個老阿姨當即也開始指責起了這對夫婦。

“隻管生不管養啊。”

“自己打扮得人模狗樣的，結果就是對便宜爸媽。”

……

最終，那對夫婦雖然麵難堪尷尬，但頂不住周遭圍觀群眾的輿論，向譚音道了歉，然後象征地安了自己的兒子，這才帶著孩子逃也似的走了。

事終於告一段落，海灘上看熱鬧的人群也散了。從海裏出來，被一曬，上早幹了，隻是海水那黏稠腥鹹的覺讓人不舒服，譚音了頭發，就準備回民宿衝個澡，而顯然有同樣計劃的楚杭就走在譚音的前麵。

兩個人就這麽一前一後走在沙灘上，楚杭顯然不想理譚音，他連頭也沒有回，最後還是譚音清了清嗓子，快步追上楚杭，打破了沉默。

“楚杭，謝謝你啊。”

楚杭抿著，目不斜視。

譚音有些訕訕，甩了甩頭發，自言自語般找話題道：“不過你也不用把名片扔了啊，沒準人家要給我個大的回報，比如為了激我，給我個大的紅包之類的……”

“譚音，什麽回報都沒有你自己的命重要。”出乎譚音的意料，楚杭竟然開口打斷了，他的聲音仍舊冷淡，然而那平靜的語調下卻流淌著慍怒。

譚音愣了愣：“我又不是真的求回報才去救人……”

“我知道你不是。”楚杭撇開了眼神，看向遠的沙灘，“你可能是出於善良，但善良也要有個限度，善良也要有理智，而不是白白去浪費自己的生命。”他惡狠狠道，“下次不許再做這麽蠢的事。”

第二十三章

在海裏嗆水差點窒息的記憶確實可怕,但現在想來，譚音還是不後悔：“我衝過去救人的時候什麽也沒想,我隻是覺得人有時候還是應該有點熱吧，不都說了危難時刻才現人嗎,可能是我人的輝在起作用吧。救人怎麽能算蠢呢？你不也救了我嗎？”

“你想過沒有？今天要是沒有我,要是你運氣不好,你很可能就真的死了。你以為你的善良有多值錢？你要真死了你以為他們會銘記你的善良？他們隻會恨不得把你的存在都抹殺掉,好逃避別人的指責。”

“這不是有你嗎？”譚音笑著打斷了楚杭,低頭踢了一腳沙，“你沒聽過啊,善良是一種選擇。就算這個世界再冷漠，隻要還有一個人善良,我覺得這個社會就有希,而且你不覺得我就是個小太嗎？”

楚杭皺了皺眉，顯然不能理解譚音思維的跳躍：“什麽？”↙思↙兔↙網↙

“‘因為照亮別人的黑暗,是作為明的本能’。”譚音的眼睛亮晶晶的,盯著楚杭,“別人困境和危險的時候，去拉一把，可能是出自我這個明使者的本能吧，雖然都說人的標誌是接自己並不是人生故事的主角，而隻是個平庸的路人,但我總覺得自己就是人生劇本裏的金手指本人啊。你不覺得我特別幸運？摔下樓沒摔死,被雷劈沒劈死,掉海裏沒淹死，我簡直是個bug般的存在哎，如果放在仙俠故事裏，我應該是蟑螂轉世哎，沒準還是個外來品種，國大蠊？”

這一刻，楚杭卻第一次沒有為譚音那些不著邊際的話而皺眉，他近乎有些愣愣地看著譚音，像是要過看到別的靈魂，他的表有些淡淡的恍惚，隔了很久，他才移開了目，輕輕道：“你和竟然說了一模一樣的話。”

“啊？誰？”

“我姐姐。”

譚音有些驚訝：“你還有姐姐？！可我聽說你是獨生子啊！”

“以前有。”楚杭的目向海邊，聲音在海風裏顯得有些破碎，“死了。”

“對不起。”譚音一臉尷尬和歉意，“我不是有意提及的。”試圖轉移話題，“對了，你喜歡吃海鮮嗎？為了謝你的救命之恩，要不晚上請你吃海鮮？”

隻是沒想到，楚杭沒有接，卻繼續了剛才那個沉重的話題，他淡淡地掃了一眼譚音：“比我大六歲，死的時候隻有十八歲，是因為救了個溺水的小孩死的。”

譚音愣了愣。

“是個五歲的小孩，爸媽就在一邊和朋友吹牛聊天，掉進河裏，水流很急，眼見著要淹死了，是我姐跳下去救的人。”楚杭垂下了目，聲調低沉，“可惜孩子是救起來了，我姐卻被水衝走了，那河連著水庫，在裏麵泡了三天才打撈到，已經麵目全非。”

這樣痛苦的回憶，如今楚杭的聲音卻非常平靜，隻是他的平靜下，是努力抑的恨意和憤怒：“然而你知道這孩子的父母，是怎麽對我們的嗎？他們出事的當天就搬了家給小孩轉了學，消失得無影無蹤，沒有一句謝，沒有一句愧，沒有一聲道歉。”

楚杭深吸了一口氣，冷笑道：“幾年後我終於找到他們，質問他們為什麽的時候，你知道他們怎麽回答我嗎？因為怕我們家訛上他們，怕背負一條人命的負擔影響他們孩子的健康長，怕街坊領居對他們指指點點影響他們的正常生活。‘我們一直很謝你姐，但是你姐自己要救人啊，又不是我們著的，你不能賴我們’，多可笑啊，我姐的一條命，的善良，就換來這個。”

這樣沉重的過去，譚音本不知道說什麽好，失去至親至的悲慟麵前，說什麽話都是蒼白，有些痛苦，永遠沒有同。

“時間真快，距離去世，竟然也已經七年了。”楚杭看了眼譚音，“我救你，因為我不想有任何人因為見義勇為而出事了。下次不要再做這種事了。”楚杭移開了視線，他的聲音輕輕的，“因為我姐，我不想讓你死。但不是每一次我都能在你邊的。”

“那要不我就一直跟著你吧，這樣你不就一直在我邊了？我們還能順帶培養下？”

“……”

譚音見自己這話下去，果然一掃剛才沉重的氣氛，楚杭的臉上又重新生活潑起來，這才鬆了口氣。剛才的楚杭，眼睛裏的恨意和痛苦都太深了，整個人灰撲撲的，充滿了致鬱的彩，而如今有些咬牙切齒瞪著自己的他，才回歸了應有的模樣。

不知道為什麽，此時此刻，譚音就想讓他快樂一點。

楚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