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底氣候寒冷，一場雪之后，皇宮里到白茫茫一片，別有一番意境。

裹著雪白邊紅大氅的云子姝帶著冷月、冷霜幾人去了一趟東宮。

云宸在這里被關了近兩個月，初時喊過鬧過，卻始終無人理會，守在東宮外的軍里三層外三層，他歇斯底里的撒潑也完全傳不到云子姝耳朵里去。

時隔近兩月，終于再次見到了云子姝，云宸就像是剛從大牢里被放出來終于見到親人似的，以往的敵意似乎完全消失不見了——當然，也有可能是擔心大怒大再把云子姝氣走，所以不敢發脾氣。

總之，除了一臉的憔悴頹廢之外，他的態度好得像是見了久違的親人，熱到近乎討好：“九妹，你放我出去吧，我真的忍不了這種清冷孤單的生活方式，太安靜了，一點自由都沒有，求求你了，九妹——”

“想要自由？”云子姝挑眉淡笑。

云宸連連點頭：“我保證以后再也不跟你作對了，你現在是東幽皇后，我應該給你面子，不該在大臣們面前沖你大吼大，不該在東幽皇宮里做出恬不知恥的事，不該對于無禮，更不該對東幽皇帝直呼其名……九妹，我這幾天一直在反省，我深刻地認識到自己的錯，錯得離譜，你放我出去好不好？我們都是一家人，我們上流著一樣的，你一定不忍心看我過得這麼難——”

“我沒什麼不忍心的。”云子姝走到一旁椅子上坐下來，神悠然，“想出去很容易，但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云宸迫不及待地問道：“什麼條件？”

“替我寫一封信回去東幽。”

寫信？

云宸茫然：“寫什麼信？你讓我帶著使臣回去不就行了？”

“當然不行。”云子姝揚，笑意嘲弄，“你人回去了，我還怎麼確定你會聽話？”

云宸臉一變：“我一定聽話——”

“寫一封信回去，就說景王隨著東幽大軍去了戰場，跟大將軍王一起征伐西疆，目的是為了求娶東幽最的公主。”

云宸一怔：“你……你說什麼？”

云子姝斂眸，白皙纖長的手指輕著袖子上雪白的邊：“我猜你應該聽清楚了。”

云宸皺眉：“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你照做就行。”

云宸眉頭皺，忍不住深思云子姝的意圖，景王去征伐西疆？

可是景王明明被在館驛之中，什麼時候去了戰場？而且他也并沒有求娶東幽最的公主。

云宸不發一語地轉走到云子姝對面坐下，像是在琢磨著云子姝有沒有什麼謀詭計，同時也要深思這封信寫了會不會給他帶來麻煩。

不過云子姝本不給他考慮的機會：“你若是寫了，景王在父皇的心里就會失去信任，他就不會再影響到你的儲君之位。”

云宸抬眸看：“你是想讓父皇親手殺了景王？”

云子姝失笑：“你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景王連回去大雍的機會都沒有，父皇就算想殺他也不可能做到，何況這封信寫回大雍，所達到的效果本不會是云宸所預料到的那樣。

“難道不是嗎？”云宸臉有些不太好看，但有了前車之鑒，他顯然不敢在對云子姝冷聲怒斥，“你就是想讓父皇親手除掉景王，這樣一來，我這個儲君之位確實不會到影響，可是沒有景王在，你對付我就更容易了一些——”

“云宸。”云子姝不疾不徐地打斷了他的話，“別太自以為是。”

“什麼意思？”

“如果景王真的活著回到大雍，你不會對付他？”云子姝挑眉，“你如今已知道父皇最中意的儲君是他，只要他活著回去，你這個儲君之位隨時不保。”

云宸臉一白，僵坐在椅子上一句話說不出來。

“這封信你寫回去，我就放你自由，若不愿意，你就一直留在這里吧。”云子姝站起，“什麼時候想好了，什麼時候給我答復。”

說完，舉步走。

“九妹，”云宸急急喊住，生怕再被關上兩個月，“我寫。”

云子姝轉頭：“當真？”

“當真。”

“來人。”云子姝吩咐，“筆墨伺候。”

宮人走進來，筆墨紙硯伺候得妥妥的，云宸坐在案前，思索著該怎麼落筆。

云子姝把要寫的話一句句復述給他：“我怎麼說，你怎麼寫。”

云宸落筆之前還有些猶疑，云子姝不讓旁人寫，只讓他寫，顯然就是想讓父皇相信這封信出自他的手，到時候父皇知道真相，憤怒之余要懲罰的人也會是他，而不是旁人。

以他現在的份地位，父皇若要殺他，他連個庇護的人都沒有。

想到這里，云宸抬頭看向云子姝：“九妹。”

云子姝平靜地看著他。

“你知道這封信寫回去，父皇短時間之可能會相信，可早晚還是會知道真相，這樣一來……”云宸面上浮現不安之，“父皇不會放過我的，你能保證我的安然嗎？”

“保證你安然？”云子姝淡哂，“你以前也沒保證過我的安然啊。”

云宸臉漲紅：“可是……”

“我只能保證你半年之不會有事。”云子姝淡道，“你寫了會不會被算賬不知道，但是如果你不寫，我保證你會一直被在這里，永遠不可能有出去的機會。”

云宸想，被在這里也好過被父皇算賬……

“但是東幽皇族不養閑人，若你失去了利用價值，或許很快就會被一杯毒酒賜死，然后尸被拖去荒郊野外喂狼，被狼群啃得尸骨無存。”

云宸臉一變，下意識地想罵心腸歹毒，然而話到邊，看著云子姝自在從容的樣子，猛地打了一個寒戰，把到了邊的話生生咽了回去。

他知道現在逞口舌之快只會讓自己不好過，云子姝不痛不，怎麼都不會吃虧。

于是他放棄掙扎，也放棄了跟談判，認命地開始寫信，寫完之后等晾干，宮人拿到云子姝面前逐字逐句檢查之后，點頭道：“下面的署名別忘了。”

云宸很快把署名添上，還加蓋了自己隨攜帶的印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