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針》二十四 事無常
百泉城,陸大老爺一家搬進新宅后,陸氏就占據了這一條街。
陸二和陸三依舊住在老宅。
雖然還著挨著,但比起以前來往還是不便,要走很遠一段路。
“要把這條路修一下,至能走車。”陸三夫人對邊的婆子抱怨,“走著去大嫂那里,真是太累了。”
晨昏定省,來回走四次呢,這些日子的腰都要斷了。
提到腰,陸三夫人眉頭更皺。
“那件子改不好嗎?怎麼就找不到一個能補繡的?”
婆子訕訕說:“很多人都試著看了,沒人敢下針,不管怎麼繡,一眼就能看出不一樣。”
另一個婆子忍不住嘀咕:“也不知道阿七小姐是怎麼做到的,別人都學不來…”
提到阿七這個名字,忙住口,陸三夫人瞪了一眼,要說什麼,老宅二門前有些雜,兩個婆子帶著一個小廝急匆匆向外去。
后還傳來陸二夫人的聲音。
“……別管是誰搞鬼,先把二十四哥兒接出來…..他怎能那個苦!”
二十四哥兒?陸三夫人凝神看過去。
“是許城寧家的。”那婆子忙彌補過錯指認,“寧二十四郎邊的小廝,以前來咱們家都是大包小包背著走的。”
陸寧氏最喜歡補娘家,陸三夫人自然知道,瞪了那婆子一眼,不過沒有喝斥,只微微皺眉看著疾奔而行的小廝。
這次小廝上手里空空。
接著陸二夫人也出來了,面又惱又憂,要追著那小廝說什麼,看到陸三夫人,話便停下來。
“弟妹回來了。”說,“大嫂吃過飯了吧?”
陸三夫人上前應聲是,打量一眼,關切問:“出什麼事了?”
雖然不太想說,但兄弟們不分家,在一起住,能有什麼,陸二夫人將皺眉變豎眉,語氣憤怒:“還不是我二哥,當個差得罪人,他兢兢業業吃苦累不說,還累害到二十四哥兒,這不,被人尋個由頭栽贓抓大牢去了。”
陸三夫人哎呦一聲。
當然,陸二夫人說的話一多半不信,寧二爺雖然只是個吏員,但那當個差,可不是吃苦累,可以說是個土城隍呼風喚雨呢。
竟然有人敢跟他作對了?那可真是出大事了,怪不得一向對大夫人鞍前馬后的二夫人顧不得晨昏定省了。
“那可怎麼行,二十四哥兒才多大,哪里過這個?”陸三夫人忙順著話說。
“可不是嘛,二十四哥兒又老實,被我那些嫂嫂們關在家里,見過什麼事兒?”陸二夫人點頭,旋即又吐口氣,換上輕松的語氣,“不過沒什麼,知府是新來,有幾個黑心賊妄圖蒙蔽他,栽贓陷害我二哥,知府雖然是新來的,但也不是糊涂人,二哥跟他解釋清楚就沒事了。”
說到這里轉開話題。
“不提許城了,咱們禹城知府夫人辦的花宴才是熱鬧事,以往咱們家里只能去大嫂一人,今年托三哥兒的福,咱們也算是半個宦人家了,咱們也能去,我把花都籌辦好了,你挑好了嗎?新做還來得及嗎?”
沒有人愿意提不開心的事,陸三夫人也沒有再為難陸二夫人順著話說起來,妯娌兩人說說笑笑,沒事兒人一般向去了。
陸三夫人其實也覺得這不算什麼大事,寧家三代胥吏,什麼風雨沒見過,地頭蛇盤山虎哪能輕易被扳倒。
以前也不是沒人過心思,但結果呢,寧家安安穩穩,反而有兩任員敗了家灰溜溜走了。
陸三夫人已經能想著,等到花宴的時候,二夫人還能拿這件事來說笑炫耀,但沒想到第二天來到陸大夫人這里,還沒進門就聽到二夫人在哭。
哭得撕心裂肺。
“這是怎麼了?”陸三夫人嚇了一跳。
門外的婆子神,顯然也很驚嚇,說:“寧家被抄家了,一家子都被下了大獄。”
陸三夫人的臉瞬時都白了,天也,這可真是想不到。
怎麼會這樣?
“……一開始只是說二十四郎做了些不得的事,一些苦主來告,二哥說不管真假,咱們都認了,賠了錢,許了好好管教……”
“……接下來家里其他人的事也被翻出來,無非都是些拌過阿互相有手啊,或者是放了債追債死了幾個人這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大嫂,平心而論,這算什麼?放眼城里哪個稍微有點家的人不這麼干?”
“…..也罷,二哥為人誠厚不想讓周知府為難,都認了,也不包庇,該問罪的問罪,該賠錢賠錢,但沒想到,轉眼竟然把二哥也抓起來了,說他,侵吞錢糧,虧空做賬,論律當斬殺…..”
說到這里陸二夫人再也說不下去,哭得不上氣,倒在地上。
“快扶著。”陸大夫人說,“喂點水。”
一旁侍立的婆子們涌上去,扶著,扇風,喂水,陸二夫人歪倒在婆子們懷里,面慘白,有氣無力,淚如雨下。
“況真這麼糟?”陸大夫人問。
這不是在跟陸二夫人說話了,而是問聞訊來的陸大老爺。
陸大老爺面沉沉對陸大夫人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沒救了。
陸大夫人明白了,又是驚又是怕又是不可置信:“那周知府怎麼敢?府衙那麼多人,就任憑他這樣?沒人勸勸?”
“別說勸了。”陸二夫人哭道,“那些黑心賊,墻倒眾人推,不僅不幫忙,還添油加醋火上澆油地害我家,他們也不想想,今日是我家,來日就是他們,做出這等事,就不怕被雷劈了。”
陸二夫人再次哭倒,推開婆子們,跪行到陸大老爺前。
“大哥,快想辦法救救命,我二哥是不行了,二十四郎不能再沒了,我們寧家就絕后了。”
“天也,這都是因為我們不是啊,如果我二哥是個,哪能被這樣糟踐,哪能說打就打說殺就殺。”
“大哥,三哥兒已經算是了,他又在京城,讓他出面說句話…..”
原本閉著眼轉佛珠的陸大夫人頓時睜開了。
“還不快把二夫人扶起來!”喊道。
婆子們忙再次涌上將陸二夫人拉開,又有機靈的婆子喊大夫,一群人哄哄將二夫人抬著下去了。
室恢復了安靜,陸大夫人想要吐口氣,但心頭著石頭一般吐不出來。
“怎麼這麼突然?”說,“這無緣無故的寧家就出這麼大事了?”
陸大老爺說:“突然也不突然,新帝要整頓吏治,除了親自察舉一批員外,還要親自選士子,所以才有了太學開考。”
也才有了他們家三哥兒的機會。
“這位許城的新知府,就是皇帝親自察覺出來了,為了在陛下面前做出表率,做出功績,寧家被他拿來殺儆猴威懾。”
話雖然這樣說,但怎麼想都還是太突然了。
“怎麼就偏偏是寧家?”
陸大夫人覺得陸二夫人那句話說得對,因為寧家是吏不是,三代胥吏怎麼樣?在府里就是個雜役,刑不上大夫,雜役自然是隨便了。
還好,他們陸家不一樣了。
三哥兒正正經經讀書,正正經經走到天子面前,宛如金護。
“那寧家這事不會連累咱們吧?”陸大夫人低聲問。
陸大老爺嗤聲:“連累咱們什麼,寧氏是個外嫁,再說了,他許城知府的手想到禹城來吃飯?禹城知府能先咬他一口。”
陸大夫人松口氣。
“不過寧氏這樣子也不能出來見人,讓多休息休息吧。”陸大老爺說,“我再去府里打聽打聽。”
陸大夫人忙道:“快去快去,三哥兒考試也就要到了,萬事要小心,多打聽一些。”
陸大老爺很快出去了,陸大夫人坐在室這才輕輕吐口氣。
寧家就這麼完了?真是不可思議。
原本還想讓他們磋磨那小賤婢呢,沒想到泥菩薩過江自難保了。
對了,那小婢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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