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軍一看桌上的稿子,b部分布滿了一大片黑線條,這都快劃完了，太不像話，他沉著臉讓曲向向先回教室。

曲向向一步三回頭的離開,過了有五分鐘左右,陸續才回來。

忍了忍,沒忍住,往后扭頭,好奇的詢問,“陸續,你跟老班……”

剛說出四個字，就覺班里的朗讀聲突然變大了起來,嚇的立馬坐正了子。

高軍進來繞了兩圈，一言不發的走了。

曲向向前排的兩個生捧著書頭接耳，說老班那臉看起來比鍋底還黑,會不會咱們班這次考砸了？

翻書的作一頓,估計在走之后，老班跟陸續談的不理想。

其實那是正常的。

陸續不喜歡說話,誰跟他談,都談不起來。

曲向向回想陸續劃稿子的那一幕,很是佩服，他真厲害，在老班面前都那麼酷。

第一節課下課，曲向向剛拿出稿子,準備記一記，椅背就被敲了兩下，疑的轉頭。

陸續問借橡皮。

曲向向一愣，這好像還是他第一次找借東西。

陸續輕眉頭，“沒有？”

“有的有的。”曲向向手撈起文盒，一邊打開，一邊說，“我有兩塊，才買的，給你一塊好了。”

陸續看著書上的淺黃橡皮。

曲向向覺得他垂著眼簾的時候，睫顯得很長，還有點，幾乎把眼睛里的東西全蓋住了，像兩把小扇子，想起一個男明星，也有這樣好看的眼睫，看人的時候，會很深。

不管對著哪個，都有種在滋滋放電的覺。

陸續就不會。

曲向向覺得自己老看他的眼睫，怪不好意思的，撓撓臉，“我們放學就去廣播室？”

陸續說，“好。”

曲向向下意識看他鼻子上的翹邊創口，“老班不是給了你兩張創口了嗎？你怎麼還不把原來的換掉？”

陸續這次沒有回應。

曲向向的思路因為這個小曲被打斷，接不上了。

稿子一個字沒記。

第二節課下課，做，第三節課下課，曲向向抓時間記了沒兩行，稿子就被梁正搶走了。

梁正拿著稿子念，“尊敬的各……”

周圍有同學往這邊看，曲向向氣的跳起來抓，“還給我！”

嘶啦一聲，稿子一分為二。

曲向向，“……”

梁正拿著稿子，吊兒郎當的笑，“哦喲，開叉了。”

曲向向把稿子從他手里拿回來，悶聲用膠帶粘。

梁正湊過去，“這不怪我啊，誰讓你跳起來抓的？你那兇的母老虎樣子讓我小的心靈到了驚嚇，剛才你要是不抓，我肯定把那張紙完好無損的還你。”

曲向向當沒聽見，不然要氣哭。

“我去，這垃圾玩意兒誰給你的？高軍？無不無恥啊？”

早就開始早的梁正同學義憤填膺，“早怎麼了，那是人類上的正常進化，不就寫個小紙條，勾勾小手指，難不他們上學的時候沒有喜歡過哪個同學？還嚴抓，打擊，靠，這也太不人道了吧？”

曲向向臉都紅了，“你能不能別這麼大聲？”

“而且你還雙標，你有一堆可以談的說法，自己也一個接一個的談，到我這里，就是各種不行，不能，不可以，道理一籮筐。”

“我是男的，你是的，誰容易吃虧？跟我比什麼呢你？”

曲向向不想跟他吵。

梁正對稿子上的容嗤之以鼻，“高軍讓你去廣播室念這個？b是誰來念？姓陸的？”

曲向向哀求的輕聲說，“哥，小點聲，求你了。”

“還沒怎麼著就臉紅猴屁|，那你還念個屁啊。”梁正忽然發覺到什麼，“我靠，學校這是要你跟姓陸的當榜樣，做楷模？”

他難得智商在線一回，一邊壞笑著說話，一邊隨手拿起桌上的水平喝水，“有點兒意思，這手段高，實在是高。”

曲向向沒搭理，用牙咬膠帶。

一個嚯嚯剛咬出來，耳邊就聽見梁正的罵聲，“！”

反應過來時，稿子已經全浸泡在了水里。

梁正失手弄灑了水，他咽了咽口水，厚著臉皮強詞奪理，“是杯子自己倒的，跟我沒有半錢關系。”

曲向向的臉非常差。

梁正知道自己這次真的踩到了妹妹的尾，在|炸之前，他快速放下差不多空了的水杯，一溜煙的跑了。

第四節課上課都沒回來。

曲向向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聽完最后一節課，老師一走，就轉頭，把趴著睡覺的陸續醒，“我的稿子都了，字全花了，沒法用，還好你有一份。”

陸續沉默著垂眼，一只手抄進額前的發里面，漫不經心的撥了撥。

曲向向說，“稿子分a跟b部分，你b，我a，你把你的稿子給我，讓我抄一遍a部分容吧。”

話沒說完，就聽到陸續開口，“扔了。”

曲向向的腦子里閃過四個加大字——天要亡我。

那四個字太要命了，緒激的站起來，手叉著腰，噼里啪啦的說，“你怎麼把稿子給扔了呀？那麼重要的東西，你怎麼能就給扔了呢？那現在怎麼辦？我們去找老班，看有沒有備份？”

陸續坐在椅子上，背部后仰一些，頭微微抬著，脖頸拉出流暢的線條，一聲不吭的看著。

曲向向頓時跟泄了氣的皮球似的，一手還叉著腰，一手擺了擺，“真羨慕你，定力這麼好，我焦慮死了都。”

陸續不著痕跡的把夾著稿子的那本書塞進課桌兜里，“走吧。”

曲向向的眼睛瞪大，“不能走，我們什麼都沒有。”

陸續拉開椅子起，他拽走椅背上的校服外套穿上，手著兜，徑自往教室外面走去。

曲向向腦子里靈一閃，抓走紙筆，跑出教室，追上陸續，“這樣，一會兒你寫，我讀，就圍繞不能早的中心思想，記住了啊。”

陸續回答的很快，“嗯。”

曲向向站在原地，對著陸續的背影發愣。

怎麼搞的，為什麼他答應的那麼爽快，反而眼皮直跳。

有種要出子的錯覺。

曲向向在初中進過廣播室，對里面的擺設都不陌生，雖然高中是第一次進，卻也沒有手忙腳，慌張無措。

陸續則是一臉的冷漠。

高二的學姐跟他們接完就走了。

臨走時，還往陸續上瞅了好幾眼，一個回應都沒得到，走的時候非常失。

一切準沒就緒，曲向向就開始了，很，打算快點兒完事去吃飯。

“尊敬的各位領導，老師，親的同學們，中午好，我是高一八班的曲向向，很榮幸能夠作為學生代表在這里跟你們打招呼。”

陸續閉口不言。

“……”

曲向向，算了，不指了，從天氣手，叮囑大家注意保暖，再嘆似箭，日月如梭，時一去不復返，還沒說上兩分鐘，肚子就咕嚕咕嚕。

于是不假思索的說，“你們應該都在吃飯吧，我還沒吃呢。”

小食堂前面的水塘邊，王功徐良幾人齊齊噴飯。

護犢子的梁正同學兇的一掃。

王功他們立馬了，不約而同的瞎拍馬屁，“說得好！”

徐良細嚼慢咽完一塊土豆，手推推黑框眼鏡，斯斯文文一張臉上寫滿了正經與真誠，“向向不論是咬字，還是發音，又或者是氣息，那都不是一般的好，普通話說的一點都不普通。”

王功一伙人聽的嘆為觀止，哥們果然是作文小能手，瞧瞧這馬屁拍的，就是不同凡響。

都帶著土豆味兒。

廣播里傳出聲清亮的聲音，說起了早，覺得高中三年還是要以學習為主，可以到大學再談，那時候心智也一些。

有兩個男生從水塘邊經過，聽著廣播。

一個噗哈哈笑出聲，“那考不上大學，豈不是還談不了？盡扯淡。”

另一個發現幾道鋒利的視線投了過來，他趕阻止同伴往下說，倆人腳步飛快的跑走了。

梁正扯了扯一邊的角，怎麼回事兒，按理說稿子應該有兩份，不至于稿瞎說，“咱們曲老師好像有點兒張啊。”

王功說，“大概是了？”

“……”

梁正想不出稿子上的容，不記得了，他聽了會兒，氣的口，“媽的，姓陸的啞了？怎麼半天出不來一個聲，就讓向向一個人說？”

王功半天想不出來詞兒，眼神示意徐良，讓他來。

徐良往里拉了兩口飯菜，拿小帕子上的油，明晃晃的轉移話題，“阿正，去我宿舍打牌吧，誰贏了就請大家喝健力寶。”

這話題深得其他哥們喜歡。

“要我說也別整健力寶了，是爺們兒就來啤的。”

“對，沒錯，走走走，打牌去。”

梁正被幾個哥們拉著朝宿舍樓方向走，里罵罵咧咧，“媽的，猴急個屁啊，老子飯還沒吃完呢！”

曲向向已經在抓狂的邊緣游走，怎麼辦？后面我要說點什麼？可不可以說再見了？

陸續將一張紙遞過去。

上面字跡清楚的寫著：早，不能以偏概全，優秀，，態度積極。

曲向向的大腦來不及思考，就不自覺把那些字組完整的句子，“我認為早也不是一定要全部都否定掉，關鍵在于態度，我喜歡的人很優秀，那我可以努力讓自己變得優秀，我喜歡的人很，那我就讓自己開朗樂觀起來，像這樣積極向上的態度，就很好。”

陸續的角抑制不住的上揚，他又寫了兩個字：激勵。

曲向向的思維完全跟著紙上的字走，管不住的說，“兩個人可以互相激勵，一起進步……”

恍恍惚惚的想，我都在說什麼呢？

對了，中心思想是什麼來著？

門突然被推開，發出不大不小的響。

曲向向回頭一看，見來人是老班，趕起來，像一只戰戰兢兢的小崽子。

陸續將那張紙放進口袋里，他也起，邊的弧度早已斂去，吝嗇的不留半點痕跡。

高軍繃著臉讓高二的學生收尾，他領著自己班上的兩個學生出去。

曲向向耷拉著腦袋跟在后面，小聲主認錯，“老班，我的稿子丟了，只能臨場發揮。”

高軍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一副氣炸了的表，“你那是臨場發揮嗎？啊？！你那是瞎搗！”

曲向向臉上被噴了唾沫星子，也不敢，就著個脖子，不吭聲。

“你的稿子丟了，”高軍氣不打一來，眼珠子往外瞪，“陸續的呢？別跟我說也丟了？”

曲向向沒出聲。

高軍低聲喝斥另一個學生，“陸續，你的稿子呢？”

旁邊的陸續說，“我扔了。”

高軍瞬間火冒三丈，直接就在樓道里發飆，“扔了？好，好得很！”

曲向向心驚膽戰，一個勁的給陸續使眼，大哥誒，這時候你就得低頭啊，不然老班怎麼下的來臺？他下不來臺，我們還怎麼去吃飯？

陸續的眼角掃了掃，薄輕抿一下，淡聲道，“不是故意的。”

高軍聞言，表明顯的變了變，這孩子學會解釋了？而且態度還這麼好，誰教的？

他一時不知道說什麼。

陸續著角，也沒有再開口的跡象。

曲向向左看右看，弱弱的出聲，打破莫名其妙的沉靜，“老班，我們真的真的知道錯了。”

“你說說你們倆，一個不說，一個說，簡直是……簡直是……”

高軍手指了半天，也沒想出來下文，為了挽回面子，索換了個話頭，“陸續啊，你不說話，也要嘗試讓自己多說，否則以后你進了社會，人際關系這一塊就垮了。”

“班級是個小團，學校是個小社會，個人能力優秀是不行的，還要跟其他人打好關系，發展人際圈，互幫互助，多流，知道嗎？”

陸續沒反應。

曲向向的快不行了，發覺老班看過來，連忙抬頭，積極又端正的表態，“對，是那樣的！”

高軍的面部一。

曲向向的肚子又開始了，的還大聲。

高軍有氣無力的抬了下手，“行了，事已經搞砸了，現在說什麼也沒用，這爛攤子老師來收，你們都吃飯去吧。”

曲向向把“喳”字連著唾沫咽下去，腳底抹油的走人。

還沒出，就聽到后面傳來老班的聲音，“你們放學前各一份檢討給我，八百字，一個字都不能！”

“……”

出了大樓，曲向向在墻角停下來，轉跟陸續生氣，“都怪你。”

陸續沉默不語。

曲向向把臉頰邊的一小縷碎發往耳后別，“你不瞎寫，我也就不會瞎說了。”

不等陸續說話，就把話鋒一轉，嘆口氣說，“對不起啊，這件事不能都怪你，我也有責任，當時我腦子都了，稿子要是還在，就能按照學校代的……哎，不說了不說了，我肚子好。”

陸續低著頭，看的發旋。

曲向向邁出去的一只腳收回來，側仰頭說，“我看了你寫的東西，竟然自組句子，我這反應能力好的連我自己都很無語。”

陸續垂著眼皮，抬手撓了下眉，眼里泛起些許笑意。

曲向向前后背的回了教室，發現書包里一錢都沒有，死梁正，把錢全拿走了。

陸續敲椅背，給一張卡。

曲向向眨眨眼睛，“你讓我用你的飯卡？”

陸續“嗯”了聲。

曲向向不好意思的說，“那我刷了多錢，明兒還你。”

陸續沒言語。

曲向向從課桌兜里拿出飯缸，勺子在里面激烈一晃，發出一串清脆響，的人聽這聲音，更了。

已經跑到食堂門口了，又掉頭跑了回來。

趴在桌上的陸續聽到腳步聲，眉頭煩躁的皺起，當悉的喊聲傳來時，他立刻就把頭從臂彎里抬起來，面上的冰冷褪的一干二凈，眉間的皺痕也展開了，神有幾分疑。

曲向向看他沒反應，就又喊了聲，氣吁吁的說，“你把你的飯缸給我，我幫你打飯啊。”

陸續愣愣的看著站在后門口的孩，背著，上有一圈淡淡的暈，勾勒出無比溫暖的廓。

讓人忍不住想要將其擁住，據為己有。

怎麼還沒吱聲？曲向向真心拿他沒辦法，無奈的走進教室，停在他的座位前，“這會兒食堂剩的應該沒幾樣了，你快點把飯缸給我。”

陸續說，“我不吃。”

“不吃？”曲向向吸氣，“午飯不吃不行的吧，不吃飯也要吃點別的東西啊，我叔叔有胃病，常年吃中藥，院里總是有一子藥渣味，那病怎麼都好不了，就是因為他年輕時候不好好吃飯導致的，他跟我說他后悔死了……”

陸續沉默著聽嘮叨，沒有開口打斷，也沒出毫厭煩的緒。

反而和了眼底。

曲向向說完了，已經的頭暈眼花了，從掛在椅背上的書包里出兩塊橘子糖，快速剝了一塊到里，剩下一塊給了陸續。

發自肺腑又誠心實意的提醒道，“真的不能肚子。”

陸續看了眼橘子糖，手拿走，他站起，越過孩走到教室外面，腳步頓了頓，微偏頭，說，“我去買面包。”

曲向向“哦”的時候，人已經沒影了。

打飯的時候，曲向向被卡上的余額嚇到了，再三確認沒有看花眼。

竟然有好幾百塊。

陸續是走讀生，平時中午基本都回去，不回去也不好好吃飯，按照他的刷卡率，什麼時候才能刷完？

萬一卡壞了，錢拿不出來怎麼辦？

那麼多錢呢。

曲向向一路上都在皇帝不急太監急的替陸續糾結這個問題。

回教室的時候，陸續已經在座位上了，除了他，還有其他幾個同學。

聽到的腳步聲，他們都往上看，被發現就趕收回視線。

曲向向沒在意，把飯卡還給陸續，“我刷了七錢，明兒早上還給你。”

陸續了眼皮，的飯缸有一份米飯，一份炒冬瓜，估計都差不多冷了，看著很沒有食。

曲向向在位子上坐下來，把椅子往上挪挪，垂頭吃起飯菜。

陸續本來本就沒有胃口，什麼都不想吃，聽著吃飯發出來的細微聲音，就把只吃了一口的面包拿了出來。

借飯卡的事讓曲向向覺得跟陸續的友深了一些。

越接，就越覺得他是個簡單的人。

好像他的人生被一張黑漆漆的紙遮住了，小心翼翼給他撕掉一點，就會出來一部分。

只要出來了，都是真的。

曲向向原先沒把早跟陸續聯系到一塊兒去，覺得他跟不搭邊。

直到發生了今天的事，才知道他是支持早的。

現在冷靜下來思考思考，認為他的觀點是對的，確實不能以偏概全，不是沒有談從倒數變名列前茅的。

不過，學校那麼做，也有學校的考量。

可問題是，早這種事兒，頂多只能約束行為，心理上的萌是管不住的。

曲向向胡思想了會兒，想起來要送陸續書簽，考慮班上有人在午睡，不好說話，就寫了個小紙條塞他桌上。

陸續盯著紙條看，許久之后，他出手將紙條打開，上面寫著一行清秀小字。

【你喜歡春夏秋冬的哪個季節啊？】

曲向向長這麼大，沒怎麼跟人傳過小紙條，張的東張西，隨時提防老班過來。

不多時，后面丟過來個紙條，掉在的胳膊旁邊。

打開一看，上面只有個問號。

【？】

沒等來答案，曲向向迅速拽開筆帽，在紙條寫了句話，再把紙條往后塞。

【我喜歡冬天，能看到雪花，在窗戶上哈氣畫畫，還能吃到山芋，可以抱著暖水袋在被窩里看書，覺得特好，你呢？你喜歡哪個季節？】

陸續轉著筆，目在孩的背影上面，停留了兩三分鐘，他在的問題下面一筆一劃的寫下幾個字。

【今年的秋天。】

曲向向看了紙條上的答案，不解的轉過頭，很小聲的問，“怎麼是今年的秋天？去年前年的秋天都不喜歡？”

陸續看著的眼睛，沒有說話。

好半響，他從課桌兜里拿出隨聲聽，“你……聽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