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不可以做我朋友？

01.“騙子先生，我們見面吧。”

兩人從紀念館出來，回去時路過之前看到的那所學校，聚集的家長還沒有散開，強烈要求校方給一個說法，況愈演愈烈。有幾個老師從里面走出來，馬上就被家長團團包圍住了，學校的保安本沒辦法近。

有個站在外圍的家長，原本是來示威的，但神不濟，混中被前面的人后退推了一把，立即倒在地上昏迷過去。

眾人忙著找學校麻煩，沒幾個顧得上，有稍微熱心腸一點的打了電話120。

葉悄看不下去，和陸城遇一起開車把家長送去了附近的醫院里。醫生說是因為太過勞累，再加上長期營養不良導致的。

巧合的是，聽護士長說起，家孩子也在這家醫院。

“他們家家庭條件不好，孩子是從學校送過來的，結果檢查出了很嚴重的皮炎，也住了好幾天的院了，但是一直沒錢用藥。還有好幾個學生都是這樣，個別的查出來是淋癌和白病，已經轉去大醫院了……”

人名馮秀葵，據說前夫是不幸出車禍去世的，現在的兒子是二婚以后好不容易才生下的。

葉悄和陸城遇一起去馮秀葵兒子的病房，還在門外就聽見一陣痛苦的嚎。

那孩子因為皮潰爛，疼痛難耐，父母又不見人影，一個人躺在病床上狂躁地發脾氣砸東西，把值班打的護士引過來，被狠狠地罵了一頓，在床上忍不住低聲地哭了出來。他看見有陌人生進來，難為地把眼淚干，裝作什麼事也沒發生過。

“你媽媽是馮秀葵嗎？”葉悄問。

男孩立即出戒備的目。

“我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恰好認識你媽媽，所以過來看看你。”陸城遇說。

男孩咬著，懷疑地打量兩人。

葉悄卻發現他臉蒼白得不太正常，額頭被汗水浸，冷汗涔涔，說話的聲音明顯不穩，突然又激起來：“你們趕走！我不認識你們！我媽媽也不認識你們！”

葉悄出手試探他額頭的溫度，卻被狠狠地揮開，往后一個踉蹌，陸城遇扶了一把才站穩。

男孩只了一下，牽發炎的皮讓他頓時疼得打滾，陸城遇兩手鎖住他的胳臂，把人制住。

葉悄焦急地跑到走廊上人，回來后，卻發現方才還滿臉痛苦的男孩，已經閉上眼睛睡著了。

兩個護士趕來，一臉的莫名其妙：“這不是睡得好好的嗎？”說完又不耐煩地走了。

葉悄滿眼復雜和困的神，著陸城遇，心里已經察覺到異常。

怎麼可能呢？

一分鐘前還緒異常暴躁的男孩，現在卻安安穩穩地躺在床上進夢鄉。葉悄想起初次遇見陸城遇的那次，葛亦勛友的拉布拉多犬莫名其妙睡著。還有在陸家見面時，他懷里呼呼大睡的貓……

如果一次是巧合，那麼一而再，再而三，也純屬偶然嗎？

七年前，剛在舊海論壇上認識騙子先生陸三，曾經和他的一段對話突然從葉悄的腦海中冒出來：

“如何拯救失眠者？”

“看著我的眼睛。”

“按你的意思，你的眼睛能夠催眠，使人睡嗎？”

“可以。”

“那呢？”

“也可以。”

一貫稱呼陸三為騙子先生，那麼，如果他說的都是真的呢？

正如現在站在面前的陸城遇一樣。

葉悄回家之后立即翻出昨天和陸三的對話，不知道自己抱著怎樣的想法，一個字一個字地問對方：“你說見面那事，到現在為止，還有效嗎？”

陸三的回復速度又簡潔：“有效。”

“那明天下午五點，渭琴河公園見？”

“好。”

葉悄盯著屏幕上那個“好”字看了半晌，給自己灌了一大口冰水，風從漆黑的窗口涌進來。照舊吞下顆安眠藥，躺在床上醞釀睡意。

半個小時后，睜開眼睛，還是一片清明。

爬起來，不得不加大劑量，藥片從嚨口咽下去的時候有惡心的覺，差點吐出來。手機“叮咚”一聲，是葛亦勛的短信：“我們還有可能嗎？”

惡心的覺更加強烈了，葉悄不客氣地回他：“滾你大爺！”

葛亦勛字字充滿控訴：“你就不念一點兒舊嗎？”

葉悄冷笑：“咱們已經分手了，你再給我玩曖昧，我現在就把短信截圖發給八卦雜志社，明早的頭條就是葛家爺的劈門。”

“葉悄！你有必要做得這麼絕嗎？”

“對待前任這種生，我一向覺得用不著手。”

“你給我說實話，你是不是新男朋友了？”

葉悄思考了一下這個問題，然后飛速地打出幾個字：“就快了……”手指一劃，已經把葛亦勛拖進黑名單。

02.三小時零七分鐘，他們完了第一個吻。

第二天是個大晴天，能把人融化的那種大晴天。葉悄打著傘走在路旁的林蔭下，嚨發干，知了在耳邊聒噪地個不停，忽然真切地覺到盛夏來臨了。

渭琴河公園有兩個最著名的地方，榮城最大的咖啡廳和最高的蹦極場所，周末往往人滿為患。今天剛好是星期一，又加上日頭毒辣，公園門口倒是游客寥寥無幾。

葉悄坐了纜車上山，五分鐘后達到咖啡廳，還不到約定的時間。推門進去，冷氣撲面而來，瞬間包裹住的皮，強烈的溫差讓頓時打了個。放眼去，葉悄只看見幾對和帶著小孩的父母。

服務生走過來：“您好，請問幾位？”

葉悄說：“兩位。”又不假思索地補充：“我得等等他。”

畢竟時間還沒到。

剛剛說完，離最近的前方的位置上，有個穿深襯衫的男人站了起來。

他早到一小時，無所事事，原本低頭在畫“門前大橋下游過一群鴨”，這時候聽見悉的聲音，指間還架著支素描筆沒來得及放下，回過頭來，聲音含笑：“不用等，我已經到了。”

是陸城遇。

臆想中所有的巧合都真，葉悄有片刻的失神。

“你是舊海論壇的陸三？”

“是。”陸城遇點頭。

“騙子先生？”葉悄再三確認。

“是的，”陸城遇打量有趣而復雜的表，“撒謊小姐。”

“你好像一點兒不驚訝我就是‘悄無聲息’，是什麼時候猜出來的？”

“昨天。”陸城遇說：“在醫院的時候你對那孩子突然睡著產生了懷疑，我一回家，就收到了‘悄無聲息’的消息回復，我想——你和很有可能就是同一個人。”

葉悄繼續一臉凝重，盡管和陸城遇一樣事先有過大膽的猜測，但一切擺到眼前來，還得好好地捋順一下，花點時間接這個現實。

“你這個反應，我會很傷。”陸城遇攪杯子里的咖啡。

“嗯？”

“我原本以為你會很高興陸三是這樣賞心悅目的一個男人，而不是一個糟老頭。但你似乎沒我想象中的高興。”鉛筆在木桌上輕輕敲了兩下，陸城遇似乎想到一個主意，把面前的素描本推到葉悄面前。

葉悄一看，頓時忍俊不。

“門前大橋下，游過一群鴨。”紙上幾只的小鴨子在力地劃水，連腳掌都是胖嘟嘟的模樣，栩栩如生，旁邊還標著幾個扭來扭去的音符。

總之，葉悄被一秒鐘逗笑了。

“這就對了，”陸城遇說：“你就該這樣笑的，悄悄。”

他一說話，對面的面紅心跳。

作為一個建筑設計師，葉悄原本以為他會在紙上畫高樓大廈或者水榭樓臺。但他沒有，他隨手就涂出一幅逗趣的漫畫，以備不時之需，拿出來專程哄一個人開心，很有生能抵這種出其不意的浪漫。

葉悄驀然發現，陸城遇這人的殺傷力太大了。

“既然來了這邊，喝了咖啡，有沒有興趣再嘗試一下蹦極？”陸城遇適時地把這個問題拋出來。

葉悄是興趣的，喜歡挑戰新奇的東西。

做好了心理準備，和陸城遇一起盛著升降機到達跳臺。

216米的高空，站在這里可以俯瞰整座榮城。腳下四面是環繞的青山和湖泊，蒼綠和普藍織在一起，織一條綢緞。

葉悄發，但還是往前走。

“你們倆要一起跳嗎？”工作人員詢問道，“這邊是允許兩人一起跳的，很多人都來驗過。”

“可以嗎？”陸城遇詢問葉悄。

我們好像不是關系。葉悄瞬間想到的是這個，但又覺得無所謂，多一個人也不那麼害怕。

“好啊。”一臉大義凜然，視死如歸。

穿戴好安全設備，葉悄和陸城遇得極近，膛著膛。兩人不知道誰的心跳如打鼓，陸城遇忍不住笑：“你好像很張？”

葉悄分不清楚這種張是因為即將從高臺上跳下去，還是因為和眼前這個人如此近。

往下跳以后，地心引力讓迅速下墜的剎那，他們不由自主抱彼此。葉悄覺得整個世界只剩下陸城遇，有那麼一秒，想放開嗓子徹底地尖。最后他們倒掛著，在清澈見底的湖泊上方懸。

“悄悄，”陸城遇把握時機，“你可不可以做我朋友？”

葉悄的腦子里一團漿糊，還沒有完全從蹦極中緩過來，表懵懂，充滿了困：“你說什麼？”

“你可以答應做我朋友嗎？”陸城遇顯得無比耐心。

“會不會太快了？”葉悄下意識地問。

“不會，我們剛剛共同經歷了生死。”夕掛在山頭上，橘的暈把他們包裹，底下的湖水中如海市蜃樓般倒映出瑰麗而絢爛的晚霞，而他的眼中倒映出。他頓了一頓，繼續說：“而且，我們已經認識有七年了，再耽誤下去，我覺得——天理不容。”

葉悄這才發現他是一個詭辯論者。

即便倒掛著，這張臉還是英俊得足矣降低人的防力，這一刻的心跳頻率不會比蹦極時的慢。有種踩在云端的眩暈，聲音飄忽，帶著極大的不確定因素問他：“你覺得我們倆合適嗎？”

陸城遇立即下了判定：“不會有其他人比我們更加適合對方了。”

葉悄問：“為什麼？”

陸城遇像在解釋一道論據充足的數學證明題：“你失眠，我催眠，天然無公害，沒有半點副作用。”

“對于你，我或許是比安眠藥更管用的存在，所以你要不要考慮一下？”

這對于一個重度失眠患者來說，力太大。

不用考慮了，如此契合，葉悄簡直覺得這就是上天的旨意。

點頭說：“好啊——”

于是在落地之前，葉悄已經為陸城遇的友。

面不到三小時，一幅簡筆畫，一次蹦極，騙子先生功俘獲一枚撒謊小姐，天造地設，為民除害。

一起坐著纜車下山時，頭頂的廣播里在唱“來得太快就像龍卷風，離不開暴風圈來不及逃……”葉悄扭頭看窗外，陸城遇似笑非笑地看，混到今時今日，還是不住老臉一紅，惱怒：“你看什麼看！”

后頸一沉，被人猝不及防地拉近，聲音全部堵住，陷一個輕的吻中。

雙手無安放，馬上被骨骼修長的手指緩緩扣住，如同呼吸纏在一起。青山在窗外掠過，暮和歌聲中，忘記了呼吸，心跳紊到無法思考。

而陸城遇替記住了時間，三小時零七分鐘，他們完了第一個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