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樣，我都會陪著你一路走下去。

01.流言蜚語，哪敵得過一句我你。

葉家和夏家的兩位家長休戰了，之前鬧得飛狗跳，爭得死去活來，那些行為如今已沒有任何意義。

葉母惦念了十四年兒子，如今再重創，差點病倒。夏母對方木深的更加復雜，把方木深帶夏家，卻沒有真正照顧好他，收養時的雀躍和激，到后來漸漸的漠視和忽略，如今織在一起，悉數化作了虧欠。

人的很奇怪，兩家人這時候反倒惺惺相惜起來。

夏覺晴最后也沒有跟沈家的兒子訂婚。很多的問題，在歷經生死的考驗之后，反而豁然開朗。

與不，皆比不過那個人健健康康地活著。但人總是要在付出一定的代價之后，才能夠刻骨銘心地懂得這些道理。

方木深說的是對的，他說，我們沒有殺人，沒有放火，沒有十惡不赦，為什麼要別人諒解？

流言蜚語，哪敵得過一句我你，我要和你在一起。

應該要為自己活著，更加勇敢一點地活著。

葉悄再次翹了班，跑去小街口買了一束滿天星，溜達著去了醫院。

這是方木深重度昏迷的第十五天，時間已經像過去了半個世紀那樣久。練地把花瓶里的花束換新鮮的，病房看上去整潔干凈，一塵不染，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花香。

陸城遇的電話像是掐準了時間打過來的，“悄悄，你現在在哪兒？”

“醫院。”

“我過來接你出去吃飯？”陸城遇一邊詢問葉悄的意見，一邊抬腕查看時間，發車子朝醫院駛去。

葉悄在那頭答應著：“好啊……”這個點，夏覺晴很快就要過來了。

葉悄不知道方木深是怎麼出車禍的，據那天路口的監控錄像來看，純屬是他自己開車失誤，撞彎了一排鐵欄桿，車子差點翻進江水中。

而他怎麼會心不在焉，開車失誤，葉悄心知肚明，自然與夏覺晴訂婚不了干系。

葉悄無力責怪夏覺晴什麼，只是覺得憾恨，才找回來的弟弟，如今生死難測地躺在病床上，不知何時才會醒過來。

陸城遇和夏覺晴正好在醫院門口遇見，是一同進來的。

夏覺晴這些日子消瘦得厲害，尤其當一如往昔踩著洗腳的高跟鞋時，葉悄覺得搖搖墜，在隨即接下來的任意一秒里，都將可能會昏倒。

當王失去皇冠，是不是就是現在這副模樣？

“這是場持久戰，你要好好照顧自己。”葉悄忍不住對夏覺晴說。

夏覺晴點了點頭。

而葉悄最想問的卻是：“如果阿深一直不醒過來，你以后怎麼辦？”

“那就一直等到他醒過來為止。”夏覺晴是典型的現實主義者，此刻的回答卻充滿了浪漫主義彩。

“如果……他醒了，接下來你要怎麼辦？”陸城遇冷不丁地問。

這次到夏覺晴不說話了。

他醒了，接下來要怎麼辦？夏覺晴在心里反復問自己。

坐在那一束白的漫天星旁，削瘦的臉龐看上去比花還要蒼白上一分。隨攜帶的素描本攤開在膝上，低頭描摹方木深那雙深潭似眼睛的時候，才驀然發覺，對于他已經悉到如此地步。

無聲無息中，方木深的命運和連在一起，他們所有的與恨都織在一起，無法割離舍棄。

心臟忽然痙攣著疼起來。

陸城遇從病床邊繞過，看著昏睡的方木深，眼中掠過一深意。

02.說好了，要陪彼此一輩子。

陸城遇和葉悄飯后散步，葉悄在公寓前的小郵箱里發現了一封來自國弗吉尼亞州的信件，收信人的位置上填寫著陸城遇的名字。

“是你在國讀書的同學寄來的？”葉悄問。

陸城遇搖頭說：“不太像。”他心中如有某種預，急切地噴涌出來。當即開拆信件，里面裝的是一封全英文的字跡漂亮又工整的手寫信。

陸城遇迫不及待，一字不地把厚厚的好幾頁信紙從頭至尾看完，看完之后對葉悄說：“悄悄，我可能要馬上去一趟日本……”

林秋漪一事，又有了新的線索。

曾經鬧得沸沸揚揚的抗戰紀念館設計抄襲一案，主要的當事人除了林秋漪本人，還有就是那位“被抄襲者”——日本建筑設計師，月島川菱。

陸城遇在國讀書時，花費好大一番功夫，從月島川菱這個人上下手。但是很快他就發現，當初記者曝的月島川菱的個人信息十分有限。能夠查到的，僅僅只是皮，譬如是日本國籍，曾就讀于國弗吉尼亞大學。

林秋漪出事之后，月島川菱這個名字也隨著時間被榮城的人們淡忘，沒有人想到要去追求更深一步的真相。所有人沉浸在林秋漪抄襲日本設計師的恥辱之中，憤怒地討伐，加之造勢，引領話題，所有矛頭直指林秋漪。

仿佛背后有一只手，不惜一切代價，生生要將林秋漪扳倒。

而陸城遇想要找到月島川菱，當面對質。他試圖聯系過弗吉尼亞大學的校方，但石沉大海，對方沒有給出他任何回應。

陸城遇甚至親自跑去夏茨維爾當地，在月島川菱曾經就讀的建筑學院里企圖尋找到一有價值的線索，但是他沒能有任何的發現。陸城遇甚至開始懷疑，是否真的存在月島川菱這個人。

他因為自己的學業和工作原因，只在夏茨維爾逗留了一周，毫無所得之后，又匆忙地返回學校上課。在離開之前，他曾寫下一封信，留在了弗吉尼亞大學的圖書館里。

而時隔三年之后，那封信竟然有了回復，輾轉至今，終于寄到了陸城遇現在所居住的公寓。

寄信的人，自稱是月島川菱的博士生導師。他提供的許多信息表明，他曾經所帶的學生月島川菱，就是陸城遇要找的那個人，基本特征都相符合。

而唯一的一點出，是最大的不吻合之：

陸城遇所要找的月島川菱，是一個建筑設計師。而這位國導師昔日的學生月島川菱，在校時就讀的專業是宗教學，與建筑設計完全搭不上邊。

信件最后附有一個地址。

導師說，時間過去已久，無法再幫陸城遇聯系上月島川菱。但在曾經的畢業生留言簿上找到一個月島川菱在日本鐮倉的舊地址，但至于現在月島川菱是否仍居住在哪里，已無從得知。

盡管如此，陸城遇還是愿意按照地址找去日本。

“帶上我吧，這種時候，打死我也不能讓你一個人出發。”葉悄眨著眼睛，朝陸城遇狡黠地笑，“不要太哦，我就當自己是去度假。”

日本鐮倉之行，比葉悄想象中的要順利。

和陸城遇在出發之前做了諸多設想，四壁，或者本找不到月島川菱。但是經過多次打聽之后，他們功地找到了那個地址。

遠遠看見那個帶著陳舊彩和歷史的木屋，位于一個小山坡上，門前掛著一個樸素的招牌。

熱的民宿老板娘帶他們走到山坡下，指著那塊招牌，用生的有點撇腳的英語跟陸城遇說：“……就是那里，月島跟丈夫……住在那里，一起……開了……一家理發店。”

路邊的灌木叢里突然鉆出來一只雪白的貓，悠閑地踱步，圍著葉悄轉了兩圈之后又慢悠悠地走了。葉悄看著那座低矮的木屋，忽然覺得豁然開朗，或許面前的路也不見得會那麼難走。

令葉悄比較驚訝的是，曾留學于國，又從全球著名的弗吉尼亞大學順利畢業，按照導師的說法，在校時績優秀，前途明，未想到如今的在鐮倉和丈夫經營著一家小小的理發店。

月島川菱的丈夫是個畫家，兩人青梅竹馬，如今過著居般的生活。當陸城遇把在榮城發生的整件事對月島川菱提起時，全然不知，一臉茫然。

“這不是我！”月島川菱震驚地看著陸城遇提供給的榮城老報紙，后者在旁邊耐心把中文容口頭翻譯英文，解釋給聽。

報紙上面鋪天蓋地，全是關于林秋漪抄襲月島川菱作品的介紹，月島川菱再次驚呼：“這些設計圖紙不可能是我畫的！”

“雖然新聞中的這個人跟我的基本信息一樣，顯示就是我，但是我對建筑設計領域一竅不通，我弄不明白著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了……”月島川菱說。

陸城遇簡單地歸納說：“有人借用你的份，偽裝弗吉尼亞大學建筑學院的高材生，誣陷一位名林秋漪的中國建筑設計師，導致敗名裂……”

即便料想到這個事實，當葉悄聽到這言簡意賅的幾句話，有一涼意從背后升起。

是誰居心否測，策劃了這一切？目的和機是什麼？

“你愿意澄清這一切，替這個林秋漪的中國建筑師洗清冤嗎？”葉悄從包里掏出一支錄音筆。

“我當然愿意，”月島川菱答應說，“我知道你們中國有句俗語，公道自在人心，我相信真相總會水落石出。”

月島川菱接過葉悄手中的錄音筆，把自己的真實況介紹了一遍，并且鄭重澄清自己在大學期間就讀的不是建筑專業，從未進行過這方面的創作，紀念館設計抄襲一事，本不存在。

月島川菱錄完音，忽然想起另外一件事，“我在念研究生時，弗吉尼亞大學和中國的榮城大學進行學習經驗流等活。我曾經作為換生，榮城大學學習和生活過，在那里度過了大半個夏天……”

“什麼！你去過榮城？”葉悄越來越覺得蹊蹺。

傾斜著注杯中的清茶升騰出一縷縷水汽，陸城遇格外冷靜，陷沉思中，忽然問：“那年夏天是不是發過一次洪水？”

月島川菱經他提醒，頓時想起，“對！是的！我想起來，那段時間榮城大學還為此放了三天的假……”

葉悄疑不解地問陸城遇：“月島沒說是哪一年，你為什麼知道？”

“我胡猜的，”陸城遇眉峰微皺，說：“那一年，榮城的大學生換活的資助人是陸家，更確切地來說，應該是我爸。”

葉悄莫名地心里一震。

陸城遇的父親陸卓元出生在陸家這個建筑世家，天賦卻不足，資質平平，早年間他更加傾心于慈善和教育事業，從中尋找人生的價值。為此陸城遇的爺爺還曾罵他不務正業，沒有出息。

在陸城遇的記憶當中，陸卓元是一個十分能忍耐的人。他頂著家族長子的份，小心翼翼地生活，打理一切事，也從未有過怨言。好在他母親林秋漪能夠在建筑方面獨當一面，夫妻兩人配合也算默契。

月島川菱來榮城當換生的那年，經費贊助人恰好是陸卓元，這能說明什麼，還是只是一個純粹的巧合？

三人不約而同地在茶室里沉默起來。

當晚葉悄和陸城遇借宿在月島家，準備住一晚，明早再出發回榮城。兩人深夜睡不著覺，出門散步。

下過小雨的長街漉漉的，的海風拂面而過，約能聽見不遠海浪拍打沙灘的聲音。路邊還開著門營業的商鋪里，傳來電視劇中的對白，葉悄在一大串中的日語中只聽懂了“おやすみなさい”和“あいしてる”，“晚安”和“我你”的意思。

陸城遇牽著的手，從綠樹掩映的古寺前走過，有幾個穿校服、背著吉他的年與他們肩而過。

一切都很安靜。

“會覺得失嗎？這次日本之行，取得的進展并不大。”

“已經足夠了，至我們拿到了月島川菱的錄音。總覺……我們離真相很近了……”

“不管怎樣，我都會陪著你一路走下去的。”

“我也是……”

第二天離開之前，葉悄讓月島川菱幫把薄藤的頭發染回了黑。踮腳，了陸城遇的頭發，說：“要染跟這個一模一樣的黑。”

月島川菱著兩人笑。

陸城遇毫無防備被當眾調戲，難得有些赧，耳朵尖泛起微紅。理發店里的幾個日本婦人雖然沒聽懂他們在說什麼，也被氣氛染，溫溫地笑了起來。

葉悄的頭發長得很快，短發已經及肩。沒有再剪短，準備留長，如果以后嫌打理起來麻煩，可以給陸城遇。

想起自己之前很染發，嘗試各種，從栗到亞麻灰，從桔紅到銀白，再從薄藤回歸最初的黑。

以后大概不會再染了。想就這樣，和陸城遇一起看著鏡子里的兩個人，眼角泛起皺紋，黑發一點一點斑白，最終青雪。

這才白頭偕老。

他們說好了，要陪彼此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