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那一年的隆冬結婚了。來年的春末，陸城遇因為工作關系，不得不回國的紀秋建筑事務所本部去理一些事。

大約估計了一下時間，他這次至要在那邊待兩個月。

這也就意味著，他即將和葉悄分開兩個月。

別的都還好，陸城遇最擔心的一個問題，是葉悄的睡眠。

其實這麼久以來，葉悄失眠的癥狀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消失了，能夠睡得很安穩，即便在他沒有對進行催眠的況下。

只是自己好像不知道。

陸城遇收拾行李的時候，順便整理了一下房間，再順便把葉悄已經停用了很久的安眠藥翻出來，換了他事先準備好的鈣片。至兩種藥片從外表看上去，并沒有什麼差別。

“幾點的飛機？”葉悄剛洗完澡，頭發漉漉的，捧著一碗芒果丁從臥室外面竄進來，隨手給陸城遇喂了一個。

“明天早上七點半。”陸城遇說。

葉悄打了個哈欠，慨道：“好早啊，你干嘛這麼拼命，之前我看你好像很閑的樣子……”

“沒辦法，給人打工，總得賣命一點。”

“嗯？你給人打工？”葉悄疑問，他不就是紀秋最大的BOSS嗎？

“是啊……”陸城遇停下手里的作，好整以暇地看著，“給老婆大人打工。”

葉悄愣，忽然想起兩人訂婚時，他就已經把紀秋的份轉讓給。隨即反應過來后，攀上他的脖子，重重親了一口，再拍拍他的肩膀勉勵他說：“不錯，小伙子，好好干，我看好你哦！”

說完，迅速轉就出了房門。剩下陸城遇獨自站在那里，臉頰上，肩窩里，還留著被頭發蹭過后的水跡。

有點兒。

八是故意的。陸城遇想。

陸城遇再查看了一遍冰箱里的食材，被塞得滿滿當當，也只夠葉悄接下來過一個星期，之后還得靠自己。這段時間，林秋漪被接去陸那里小住，請的家政阿姨也跟著一塊去了，等陸城遇也走了，屋子里就只剩下葉悄一個人。

陸城遇再次回到臥室時，葉悄已經在清點他的行李，看有沒有的東西。

兩個人全部收拾好，躺在床上睡覺時，已經到了深夜。

燈暗下來，對方的臉龐了一個模糊又和的廓。葉悄睡得迷迷糊糊時，約聽到陸城遇問自己：“兩個月不能見面，你會不會想我？”

閉著眼睛，腦袋繼續埋在他的肩窩里，毫不想彈，呼出溫熱的氣息：“我們可以視頻。”

陸城遇糾正的想法，“我到時候可能會很忙，做不到每天視頻，而且我們之間會存在時差。”

葉悄頓時清醒了一些，費力地仰起頭看陸城遇，眼皮撐開一條，有些呆地反問：“你會想我嗎？”

陸城遇在黑暗中點頭。

“那……你別去國了？”葉悄提議，說完又搖頭否定：“不行不行，你不去怎麼養家糊口？”

陸城遇再也忍不住笑，低低的聲音如同海涌上沙灘寂靜的回響，說出來的話卻讓葉悄惱怒，“是啊，你一頓吃三碗，一般人可養不活你。”

葉悄撞了他一下，又用被子蒙住頭，嗓音里帶上了無法抵的困意，悶悶的，“明天早上走的時候不準吵醒我。”

院子里的燈像螢火蟲一樣微弱，淺淺地漫過窗臺，朦朦朧朧地映在地板上。陸城遇聽著平緩的呼吸聲，不自，吻了吻臉頰。

這樣平淡的日子才過了多天，可就好像過了許多年，他想要一直這樣下去，邊的溫度讓人心生眷。

生活細水長流，而他覺得，他好像喜歡這個悄悄的姑娘，已經喜歡了很久。

早上定好六點半的鬧鐘，響過一聲后，就被陸城遇迅速按掉。

他掀開被子起床，換服的作也很輕，小心翼翼地走出臥室。葉悄睡得很，半邊臉埋在枕頭里，他果然沒有吵醒。

陸城遇準備出發，才走到院里的冬青樹旁，后傳來一陣踢踢踏踏的腳步聲。回頭看，就見葉悄趿拉了雙棉布拖鞋，扶著門框，迷迷糊糊地站在門口，著眼睛問他：“你這就走了啊？”

陸城遇返回去，牽著往屋走，“我吵醒你了？”

“沒，”葉悄說，跟著他的步子，“我自己忽然醒了，就出來看看。”

“今天周六，你再去睡會兒，我下了飛機給你打電話。”

陸城遇把人在臥室安頓好，第二次出門已經是十來分鐘后，再開車去機場，差點誤機。

葉悄的睡意早已經完全跑，又不聽話地從床上爬起來，裹著毯子，坐在窗臺上看陸城遇的背影漸漸消失在清晨稀薄的霧靄里，早春的空氣中還有一未退的冷意。

想起之前兩人的對話，兩個月不見面，會不會想我？

怎麼可能不想？

從這一秒已經開始。

如果可以，真想變他手里的行李箱，天涯海角，跟著他一起去。

陸城遇去國之后，工作如預料中的繁忙，兩人每天通話的時間一般控制在半小時以，或許還要短一點。葉悄照舊遵循著自己的生活節奏，只有晚上的時候，那種強烈的不習慣的覺會從心底冒出來。

在陸城遇走的第一天，葉悄失眠了。

就像一個戒煙已久的煙民，突然之間，惡疾復發。

在房間最底下的屜里，翻到了安眠藥瓶。也沒管那麼多，倒了兩片出來，就著白開水咽下去。

好在那藥仍然管用，一覺睡到了天亮。

第二天陸城遇就在電話里問起：“昨天睡得怎麼樣？”

葉悄說：“好的。”

“有沒有失眠？”

“沒有啊，你就放心好了，我都這麼大個人了。”葉悄面不改地撒謊。

第二天，第三天，第十天……

一旦失眠，葉悄繼續翻出藥瓶。之前依賴陸城遇，陸城遇走后，依賴藥。仔細想想，似乎是個很容易上癮的人。

只是和陸城遇在一起后，所有的癮源都來自于他。

以前幾乎不敢想象，習慣了一個人生活的自己，怎麼會對世界上的另一個人抱有這樣強烈的。期、快樂、歡愉、失落、寂寞……大都與他相關。

終于不想再顧及時差，電話直接打了過去。

“悄悄？”陸城遇過了會兒才接通，說話帶著點鼻音，應該是在睡覺。

“怎麼不說話了？”他又問了一句。

“我是不是吵到你睡覺了？”

“沒關系，我也才躺下來，睡得很淺。是不是有什麼事要說？”

葉悄卻像被突然靜音了，其實沒什麼要說的。今天外邊出了太，午時風溫暖，而他那邊應該到了深夜。

陸城遇不知是睡著了，還是在等說話。

葉悄半晌才憋出幾個字：“陸城遇，我很想你……”

“這邊的工作進度加快了，用不了兩個月就能回來。”這次陸城遇接話接得很快，“你每天要按時睡覺，保證睡眠時間，如果睡不著可以打電話給我。”他說完了，又補充一句：“什麼時候都可以。”

其實進度加快，不過是熬夜把時間拼湊出來而已，為了早點完工回國。

這兩個月的時間，實在太過漫長。

而對他來說，葉悄那句話，殺傷力太大。

陸城遇究竟是哪一天回來的，提前了多天回來的，葉悄已經記不清了。只是印象中有那樣一個夜晚，在實驗室里加了很久的班，出門時外面下起了大雨，回到家全已經被淋。

洗了個熱水澡，一個人窩在沙發里看書，發現面前的茶幾下面有一疊圖紙，是陸城遇隨手擱在那里的。忍不住拿出來翻了翻，上面幾張都是有關商務樓的設計，之后翻到后面，圖像全部變了一個短發齊肩的孩。

他竟然畫。

一個人真心喜歡一個人，是有跡可循的。那些線條勾勒的廓里，的樣子，那樣鮮活明。

連葉悄自己也忍不住得意地想，他一定非常、非常。

帶著這種得意的心睡著，難得沒有想要去找安眠藥。窗外的雨聲越來越大，玻璃上布滿雨痕，夜晚安靜如廣袤的深海。在睡夢中翻了個，好像聽到有人在的名字：“悄悄——”聲音里有些疲倦，和風塵仆仆的覺。

在不那麼明亮的天里，睜開眼睛，不太確定地問：“城遇？”

下一秒，陷一個冷清的懷抱里，仿佛還帶著太平洋微咸的海風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