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穿二代》有多遠滾多遠

姚志華拎著個很大的行李包,鐵青著一張臉,大踏步走進來。

江穀雨愣了下,把手裡的搪瓷盆咣當一扔,兩手一叉腰:「哎,你幹啥呢?」

「穀雨?」姚志華站住,瘦高的個子,面有倦,額頭掛著汗珠子。這大熱的天,他要在綠皮火車裡兩天三夜才能到家,上都該餿了,形可想而知了。

「穀雨,我回來了。」姚志華鐵青的臉緩了緩,像是毫沒注意到江穀雨鬥一樣的姿態,隨手放下大行李包,噓口氣:「穀雨,你姐在屋裡呢?」

他說著,越過江穀雨便往屋裡走,江穀雨兩手一,攔住了。

「我問你幹啥呢!」

「我……我看看你姐和孩子啊。」姚志華說,「穀雨,我放假了,今早剛下的火車。」

他再次繞過江穀雨往屋裡去,江穀雨跺跺腳:「站住!」

「?」姚志華站住了,轉看著江穀雨。

「你就打算這麼進去啊?」

「那……怎麼進去?」

「你懂不懂啊!」江穀雨不耐地翻了個白眼,「你看看你那樣兒,你還好意思回來,你知不知道小孩生下來幾天了?你知不知道沒滿月的小孩不能隨便看的?就知道悶頭闖,有你這樣的嗎。」

「我知道,今天九天了。」姚志華攤開兩手,很教地問,「那我得怎麼進去?穀雨,你先讓我進去看看你姐和孩子行吧。」

江穀雨想說,你還有臉看孩子?話到邊又咽回去了,一天沒離婚,一天也得姐夫。

江穀雨指著廚房數落道:「月子孩不能看,你不知道?你大老遠從外面來,誰知道帶沒帶啥髒東西。你去,去廚房弄點火,烤烤你自己,烤仔細了,去去你那一晦氣。」

姚志華有一堆侄子侄,想起是有這麼個習俗的,便轉去廚房,很快又從廚房出來,先去井臺打水洗手洗臉,稀里嘩啦洗完臉,才又去廚房,抓了把麥草就放在廚房門口,點火燒著了,自己還真仔細地來回烤了一遍,從火堆過去,在江穀雨瞪視的目中走進屋去了。

江滿在屋裡已經聽見了。

料想到姚志華會來,只是沒想到他直接找到這邊來了。剛喂完孩子,就靠坐在床頭,後倚著枕頭,坦然等著。

所以姚志華一進門,正對上江滿充滿敵意的目

姚志華不由愣了一下,江滿向,話也不多,別說這樣冷冰冰防備盯著人的眼神,就是跟人直視都很。姚志華腳步頓了一下,緩了下來,慢慢走到床邊。

江滿挑剔而淡漠的目從他上掃過。平心而論,姚志華當得起一句「人尖子」,眉目俊朗,拔帥氣,甚至不像個農民出的,用江滿的眼來看,穿上西裝打上領帶,就可以直接上電視當主持人了。可問題是——江滿心裡冷哼一聲,問題是人模狗樣!

「那個……我回來了。對不起我剛放假。你還好吧?」他輕咳一聲,「小孩呢,我看看。」

姚志華說著,目便自發往床上找,一個小巾包,天熱了,可江滿又不敢真讓孩子著,就把棉花的襁褓換巾,在床上鋪了個大枕巾,小嬰兒裹上尿布放在枕巾上,再把兩塊巾拼接起來,蓋在孩子肚子上。

此刻嬰兒小小胳膊都在外面,自然地彎曲著,睡得正香。小人兒紅通通皺的,小腦袋也就有大人的掌心大,臉側向裡邊,又被江滿擋著,臉蛋五看不太仔細。

姚志華看著那紅紅的小腳丫,可真小,像個什麼緻的玩或者藝品。

嬰兒放在床里側,江滿則毫沒有抱過來給他看的意思,姚志華剛想在床邊坐下,見江滿皺皺眉頭,下意識地忙又站了起來。

「我上難聞死了,自己都能聞見餿味。」他攤開手笑了下,「我還是先去洗個澡吧,自己都嫌臭,別熏著你們。」

他站起來,白襯衫的後背上明顯一圈一圈汗漬,棉的布料都有點發了,足可見綠皮車的火熱度。

江滿不想說話。其實覺得要比餿味,自己上更餿,難死了。坐月子,也沒法好好洗澡,頂多實在不了了,讓江穀雨晚上弄點熱水給胳膊,頭髮也好多天沒洗,隊長嬸說月子里不能洗頭,江滿是不太信的,可江穀雨卻執行得很認真。

江滿現在漸漸明白了,這年代之所以那麼多關於產婦和新生兒的陋習,其實不是愚昧,實在是過去的條件達不到。就像給孩子洗澡吧,一百多年後,新生兒生下來就要洗澡的,可是這個年代的農村,熱了冷了水不幹凈了,是真的不敢洗。

姚志華站了站,見江滿沒有任何錶示,便轉出去了。他走到院子里,剛想出門,又被江穀雨住。

「哎,你的東西拿走。」

姚志華扭頭看看他剛才丟在院子里的大行李包,「唔」一聲,轉走回來,拎起行李,拎到屋裡去了。

江穀雨噎了一下,明明是提醒他拿走的。

「穀雨,包里東西你拿出來,我同學幫忙買的,有兩瓶麥給你姐喝的,還有兩包,給你姐收起來。」他經過江穀雨邊時,囑咐了一句,然後一拍腦袋,轉又回去。

再出來時,手裡拿了服和巾,這次經過江穀雨邊時,順手走了香皂。

「喂,那是我洗尿布用的。」

「先給我用一下。」

「你……你可給我省著點用,不好買,我姐專門買來的。」

「知道了。」

走了。

江穀雨看著他的背影出門,跑進屋裡:「姐,他啥意思呀他?」

「你管他啥意思呢。」江滿不屑地嘁了一聲,「反正想跟我爭孩子,沒門。」

「我怎麼看他,跟個大爺似的,理所當然就回家來了。」

「不用理他。你看看這屋裡有他住的地方嗎?」

兩間屋連在一起,中間只有一道房梁,江滿本來還說,要是能從中間拉一道簾子,裡屋就蔽些了,可是哪來的布做簾子呀。屋裡兩張床,一張和孩子睡,一張江穀雨睡的。

也就是說,姚志華在這兒本沒法住。

「姐,咱們這樣……是不是也不太好啊?」江穀雨說,「你看啊,你們倆又沒當面提出過離婚,也沒離呀,他現在要回家,我們把他趕走好像也沒道理。」

「誰趕他走了?」江滿反問,「這不是沒地方住嗎,怪我了?再說了,這地方又不是他姚家,這是我的家。」

「姐,你說是不是……姐夫他其實,沒想離婚?可能都是他娘那麼一肚子壞水折騰?」

「那他那個同學哪裡冒出來的?那的又不是吃.屎長大的,他要沒那意思,那的能蠢得上他們家?再說了,我跟他的確也不合適,沒有趙明歌,也會有張明歌、王明歌,他以為他誰呀,我還不想要他呢。一家子都不是好人,反正他們家日子我不過了。」

「行,姐我知道了,他再來,我就趕給他走。」

「你也不用趕他。」江滿說,「我急什麼,我等他開口呢,橫豎我這婚也不能白離。」

江穀雨鬥志昂揚出去了。

大中午的,姚志華跑去西邊水庫洗澡,剛把自己洗個清爽,一路走回來,就又汗流浹背了。好在沒有那個積年陳汗的餿味了。

他回來的時候,先進屋看了看,小嬰兒還在睡覺,江滿也閉著眼睛,看樣子是睡了。姚志華探頭探腦地端詳了孩子半天,覺得小額頭小臉蛋都隨他,輕手輕腳出來去廚房。

廚房裡江穀雨正在準備午飯,給江滿做的蛋掛面,切了一小瓜進去,隊長嬸說瓜通。本來想做鯽魚湯麵的,可早晨去水庫沒買到鯽魚。

天熱,可江滿坐月子又只能吃熱飯,還得有湯水,吃完了整個人像從水裡撈出來的,江穀雨看著那熱騰騰的湯飯都替姐愁得慌。

「穀雨,你弄什麼呢。」姚志華頭進來。

「做飯。」

「大中午這麼熱,吃掛面湯?」

「我姐就得多喝湯,不然孩子不夠吃。」江穀雨翻了個白眼,「你以為當娘那麼容易?」

「當娘不容易。」姚志華笑笑,「當小姨也不容易,這陣子辛苦小姨了。」

「當小姨是不容易。所以,我今天中午熱的就不想做飯了,我就吃早晨剩的玉米餅,沒做你的飯。」江穀雨笑了一下,「我說姐夫,要不你回你家老宅那邊吃?」

「那怎麼行?別吃玉米餅,這大熱天本來就沒胃口。」姚志華說,「那你去涼快涼快,我炒點菜,辣椒炒番瓜行不行?我看這有番瓜。先把那掛面湯放旁邊涼一涼,這麼熱的飯也沒法吃,你姐好像睡著了。」

「你懂啥呀,坐月子不能吃冷飯,就得吃熱的。」

「這個天,放一會兒也冷不了。」姚志華指指掛面湯,「太熱了也吃不下去啊。」

姚志華鑽進廚房炒菜去了,江穀雨一看,得,這天氣你想鑽廚房做飯,讓給你。

江穀雨還是第一次看見姚志華做飯,原先也只偶爾來一趟姐姐家,因為姚老太那臉,又是沒分家,十幾口人一起吃飯,所以幾乎沒留下吃過飯,當然就更沒見過姚志華做飯了。

怎麼說呢,看他切菜那樣子,有點笨拙,不過看樣子好歹做過,起碼他知道先放油鹽蔥花,就是看他那翻炒的作,估計也不會多好吃。

姚志華炒好一盤辣椒番瓜,裝進盤子里,就滿頭滿臉的汗了,趕跑去井臺打水洗臉,把襯衫袖子卷上去,連胳膊也洗洗,把腳上的布鞋了,索連腳也沖沖涼快。

「熱死了。」姚志華拿著臉,「哎穀雨,你每天給你姐做飯,可真不容易。」

「我親姐。我不照顧坐月子,又沒別人管,我還能冷眼看娘兒倆死?」

江穀雨語帶嘲諷,姚志華卻連個反應也沒給,甩甩腳上的水靸拉著鞋子,一手端起番瓜菜,一手端起掛面湯,進屋去了。

屋裡也熱得要命,江滿躺在床上睡得迷迷糊糊的,熱得睡不好。姚志華看看床上的大人小孩,便把飯放在小桌子上,自己拿扇扇風,熱得也沒有食慾了。

今天真是熱死個人。

他搖著扇走到床前,彎腰去看孩子,小嬰兒這次把頭往這邊側著睡了,眼睛都閉著,睡十分安然。再看江滿,往孩子那邊側著子,額角都熱得淌汗了。

姚志華手上扇一搖,就打算給這娘倆扇扇風涼快。

「哎,幹啥呀你!」江穀雨幾步過來,低聲音喝斥。

姚志華轉過頭來,一臉的不明所以:「我……我給們扇扇涼。」

「坐月子不能扇扇子,你想害死我姐呀,被你們家害得還不夠呀。」

「不能扇風?」姚志華自發忽略了後半句,嘀咕道,「這不得熱死人了。好好人都熱得不了。」

他轉出去,很快打了一盆涼水放在床前,江穀雨冷眼看著他的作,還沒問他幹什麼,他又出去用洋鐵桶拎了一滿桶來,也放在床尾的地上。剛從井裡打上來的涼水,看著似乎能涼快些。

井水涼,空氣火熱,洋鐵的桶壁很快就凝了一層細小的水霧。

他剛放好桶,床上的小嬰兒「哇」一聲啼哭。

姚志華還沒來得及反應,江滿已經一翻,坐了起來,睡眼朦朧地手在孩子屁底下一把,沒尿,便把孩子抱了起來。

才睡了多大一會兒呀,睡前剛喂完,不該是的,江滿便又去察看小耳朵,小嬰兒上本來就容易熱,淹破的耳很難保持乾燥,江滿心裡疼得想罵人。

從姚志華的角度,看不到在幹什麼,姚志華就在床邊坐下了。

「給我抱抱?」

「不必。」

江滿口氣邦邦的,姚志華臉毫沒變,繼續問道:「是不是了,怎麼哭了?」

「不是了。」江滿瞥了他一眼,「耳朵後邊淹破了,這兩天哭鬧。」

「怎麼搞的?」姚志華趕站起來湊了過去,小心著嬰兒的小耳朵一看,耳一道紅,都破了。

姚志華盯著那紅痕,眉心一跳,臉也變了,那麼小的嬰兒,任誰看了心裡也忍不住疼。他皺著眉再次追問道:「怎麼搞的?怎麼弄這樣?」

「我沒用,我不盡心,我連個孩子都帶不好,行了吧?」江滿刺了他一句。

姚志華坐回床沿,皺眉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什麼意思?」

姚志華噎了一下,沒作聲,半天問道:「是不是抱去醫院看看?這個得怎麼弄?」

江滿扭過頭去沒理他。江穀雨則在一旁說道:「去公社衛生院問過了,保持乾燥,慢慢才能好。說可以用香油抹,我們轉了大半個村子也沒找到香油,我姐都要急死了。你說大人小孩遭的什麼罪呀,我們帶孩子很多都不懂。」

小嬰兒哭鬧了一陣子,哇哇的哭聲讓江滿更加煩躁,不自覺地就微微晃子,搖晃著小嬰兒哄。

「給我抱一會兒吧。」姚志華手。

江滿煩躁地一抬頭:「你在這兒顯好心,你能不能走你的,有多遠滾多遠,別跟我添煩行不行?」

姚志華坐在床邊沉默了半天,站起來,一言不發出去了。

「走了?」

「走了。」江穀雨去大行李包里翻了翻,把姚志華說的麥拿出來,麥是玻璃瓶裝的,是袋裝的,江穀雨稀奇地看了看,抱去給江滿。

「姐,這個麥我聽人說過,補養的,我給你沖一碗?」

「行吧。」江滿拿著一包看了看,遞給江穀雨,「你把這個收好了,還得買個瓶,不夠可以給搭配著吃。你哪天遇見小劉跟他說一聲,他下趟去縣城給捎帶買個瓶。」

瓶供銷社恐怕也沒有,大熱天也不好使喚人家劉江東專門跑一趟。

過了晌午下下涼,太沒那麼毒辣了,肖秀玲領著小陸楊來了,先頭看看屋裡,才走進來,沖床上的江滿笑道:「喏,人呢?」

「什麼人?」

「孩子爹呀。」

「嘁!」江滿撇頭,「讓我罵走了。你知道他回來了?」

「你……」肖秀玲想說你怎麼把他罵走了,想想江滿得那些罪,再想想兩人的關係狀態,都想幫著罵,也就懶得勸了,笑道:「整個村子都知道了,姚志華回來還能沒靜?」

「啥靜?」

「聽說,他回來一進村,就好多人跟他說這說那,他可能還不知道你搬家了,先往他家老宅去的,還沒到家呢,一堆人圍著他控訴他爹娘怎麼怎麼待你,怎麼怎麼磋磨你的,差點就一兩命,孤兒寡母……不是,大人小孩,大人小孩。」

肖秀玲自覺用詞不當,連糾正兩遍,拍拍笑了下。

「大人小孩沒人管沒人問的,獨自搬出來借生產隊房子住。姚志華站了半天也沒說啥,扭頭就拎著行李往這邊來了。」

江滿抱著孩子哄,一邊留意看著小耳朵,心思全都在孩子上,便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不置可否。

「江滿,我看姚志華跟他家裡人不一樣。他回來怎麼說的?」

「說什麼,什麼也沒說,飾太平。」江滿冷笑一聲,「良心不安了唄。有什麼不一樣的?興許是一時半會兒良心不安了,管什麼用?」

「總是他的孩子,這不是沒離婚嗎。說白了,就算離婚,他也該出錢養孩子的。」肖秀玲勸道,「你呀,現在脾氣也不知怎麼這麼剛,就算為了孩子,兩人也和緩一下,也別當仇敵呀。」

「我這兩天,讓孩子弄得心焦不耐煩的,我看見他來氣。」

「那你可別來氣,坐月子呢,不生氣。」肖秀玲拍拍的肩安,「跟你說點不生氣的,聽人說他娘在家裡哭了一個晌午了,要死要活的,哭著喊著說兒子好容易回來都不歸家,都不先回去看一眼,忘了娘了。估著想哭給兒子聽吧,偏姚志華又一直沒去,一堆人在門口樹下聽著樂呵呢。」

沒回去?午飯前就走了呀,江滿還以為,姚志華乖乖回去當他娘的小寶貝了呢。

日落後,隊長嬸又來了,先去看孩子的耳,見江滿沒給孩子用香灰,看完之後安說,老隊長說公社飯店興許能有芝麻香油,等人去問問,又說村裡赤腳醫生說土霉素藥片,平常的破皮紅傷都能抹。

江滿想了想,土霉素這個東西聽過,一百多年後好像是畜葯,畜葯都限制使用的,這年代居然還在給人服用。這麼幾天大的嬰兒,哪敢給用藥啊。

「志華呢?你隊長叔他去喝兩盅。」隊長嬸問。

「不知道去哪兒了。」江滿說,「中午回來,可能嫌我說話不好聽,生氣走了。」

「這個志華,回頭看我不說他。」隊長嬸上了年紀思想傳統,聲勸道,「你坐月子呢,也別急著跟他置氣。志華這孩子我們從小看大的,跟他爹娘不一樣。」

隊長嬸走後,江滿晚飯喝了一碗放了紅糖的小米粥,半個饅頭,江穀雨則就著醬油泡的鮮辣椒吃了一個饅頭,這姑娘照顧江滿坐月子,每次做完江滿的飯,也不值當自己再炒菜,就隨便湊和了,江滿說了幾回也不當回事。

姚志華回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好一會兒了,這傢伙推開大門,大步流星走進院子,先去井沿打水洗臉。

「姐夫?」江穀雨聽到靜出來看。

姚志華嗯了一聲,稀里嘩啦洗手洗臉,沖沖腳,跑去廚房抓了把麥草點著,來回烤了一下就過火堆,大步走進屋裡去了。

江穀雨看他那樣子,尋思他還在賭氣呢,真怕他進屋欺負打罵江滿,便趕跟了進去。畢竟,這個年代農村男人信奉老婆不打不聽話,俗語說打倒媳婦倒面,打老婆,那是再平常不過的事

姚志華走到床邊,看看江滿,咧了下,又低頭看著懷裡的孩子,然後把一個黃帆布挎包放在床邊一,蹲下來往外掏東西。

「這個是嬰兒用的爽,給胳肢窩,,就不淹了。還有這個……」他掏出一個很小很小的藥膏,半截小手指那麼大,「我去縣醫院問了,醫生說有個紅霉素藥膏,可以給抹這樣的破皮,抹兩天就好了。」

江滿接過那小藥膏,拿在手裡看了看,問道:「你去縣城了?」

「對,我借堂叔家的自行車去的。這個葯是在縣醫院,醫生開給我的。」姚志華掏出一個圓形小盒子,「這個爽醫生說好用,縣供銷社沒有,我跑到永城才買到了。早也不知道,我也沒經驗,早知道的話,在滬城什麼東西買不到啊,費這個事。」

江滿頓了頓,沒說話,拿著那藥膏仔細看了一遍藥品說明,拿起旁邊的巾把手仔細,擰開蓋子往手指尖了一點,小心塗抹在孩子的耳

完葯,拿起那盒爽看了看,打開聞了聞,不是很香,但是清淡的香味舒服。這年代的香,主要還是傳統方法做的,有的都是用植,也沒那麼多含鉛、化學香之類的,相對放心。江滿看了看,就放在旁邊。

「哎,養個孩子可真不容易,這麼小,哪天能長大呀。」姚志華站起來,兩手放在脖子後邊,左右活了一下肩膀,「你吃飯了嗎?」

「吃了。」江滿說,「這麼晚,誰還不吃呀。沒準備你的飯。」

「哎,那我去吃點東西。你睡吧。」姚志華跟聽不懂人話似的,起出去。

江穀雨跟在後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了一句:「姐夫,那個,家裡真沒飯了,要不……我給你做點兒吧。」

「真噠?」姚志華笑了下,「哎喲,那可謝謝小姨了,我這會兒真有點累了,這麼著,今晚你幫我做點兒,明天,明天做飯洗服我全包了,換你歇歇。」

「那個,隊長嬸來找過你,說隊長叔你去他家喝兩盅。」

「哦,我知道了。」姚志華依舊笑道,「穀雨,那就辛苦你幫我做點飯,揀省事的簡單弄點兒,我先去把自行車還給人家。」

姚志華推著自行車出去,月亮堂堂的,滿天繁星,他出門騎上自行車走了。

廚房沒有燈,當地都還沒通電呢,江穀雨就進屋拿手電筒,說這麼晚給姚志華烙個麥餅算了。

走到床邊,低頭看看睡的小嬰兒,笑著說:「姐,其實你看,姐夫也沒那麼壞,騎車到永城去買葯,一百六七十里路呢,這大熱天太曬著可不容易。」

「這就把你腐蝕了?」江滿說,「好歹是個爹,那是他自己的孩子,有什麼好說的。他虧欠這孩子的可多著呢。」

江滿其實比較好奇,姚志華今晚打算怎麼睡。這兩間屋,橫看豎看都沒有他的地方,和孩子占著一張床,關鍵江穀雨也住在這兒呢,姚志華想也不能進來

所以最方便的,就是他滾回老姚家去睡,姚老太那邊總該有他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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